她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不过也是,当下这情况,怎能容得他们又丝毫的马虎。
但是府里小厮侍卫自是不如锦衣卫,秦珩即便不能轻松逃出去,但是命是不会丢的。
只江怀璧看到的,他已经进来两次了。这江府仿佛大门仿佛是敞开的一样,随进随出。
但是好歹老太爷现在时没事了。
她松了口气,转身去倒了杯茶端过来:“祖父受惊了。”
老太爷到底有些惭愧,抬眼看着她:“是我大意了……你同他见过?怎么对你敌意那么大。”
他从前常年在沅州,虽说知道庆王与景明帝在斗,江耀庭也必然会与庆王针锋相对。但是却没有想到秦珩竟是对怀璧有这么大的杀意。
江怀璧微一点头,默了默才开口:“祖父院子要安全得多,秦珩要进府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其中缘由……怀璧想听听祖父怎么解释。”
老太爷目光有些恍惚,似乎在回想当年的事。江怀璧心里焦急,以为他在犹豫,干脆后退一步跪下:“祖父,现在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您既然知道一些内情,必然也清楚现在庆王是容不下江家的。您若再犹豫,便是我同父亲再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也已经不顶用了……”
他低叹一声,却只说:“你先起来。”
“事关江山易主,又牵连江家安危,怀璧不敢大意。祖父先说完了我再起。”她坚持道。她自己大概心里能猜出来几分,但仍有许多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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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京快要撑不住了。
石应徽率兵南下需要一段时间。而援兵未至的这段时间,河京已经摇摇欲坠。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安远侯之子一接位就如狼似虎般凶猛。但是朝廷军也在拼死抵抗。
按道理来说南方局势不该突然这般紧张。安远侯的军队再强大也远不能在短短一两日之内兵临城下,仿佛是忽然整个队伍都勇猛不少。
石应徽半路听到消息,连忙派了人率先前去探查。而后的结果几乎令他崩溃。
服用福/寿膏的军队比寻常军队战斗力要强上数倍不止,但缺点是战斗力保持有时间限制。过期犯了瘾可就没救了,届时全军瘫痪都未可知。
景明帝迅速得到了消息。略一思索便能猜出来这是庆王设的计,安远侯的军队他压根就没打算要,现如今就是要将兵力都转移到南方而已。
但是若真放弃了南方,到时候京城本就是一场恶战,两败俱伤以后难免会有不轨之人再次钻空子,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庆王那边一定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现在唯一有希望的就是控制好时间。只能看石应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人上奏言江怀璧女扮男装入仕以来升阶过快,且数次有错景明帝都纵容过去,其中必有江怀璧狐媚惑主的缘由。
像这种事自然是无人明着指责皇帝的错处,只好揪着江怀璧不放了。然而此时忽然揪出来这件事,自然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次很巧妙的是,由此事牵连到江家的人居然奇迹般地寥寥无几。
这异常立刻给了景明帝一个警示,朝中能由庆王控制的人很多了,多得令他心惊。
“……他们这次提出来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江怀璧,而在朕。”景明帝已将其中谋算想明白,抬眼一看江耀庭也是有些担忧。
江耀庭沉默了片刻。
怀璧同他说,庆王有此动作,不是要她的性命,而是要让她入宫。一旦入了宫,可就什么事都由不得她了。
“大约是要挑拨朕与慎机之间的关系呢。可笑……朕竟能有这么一日,被群臣污蔑与臣女有私情。江怀璧的性子朕和你都清楚,狐媚惑主她可做不来。朕又不是昏君。”
他顿了顿,手中的笔一抬:“但是对方既然设了这么一个局,必然势在必得。慎机不妨回去先问问她,是什么把柄落到了庆王手里。这事儿可不止要将她与朕绑一块这么简单。”
景明帝暗示得并不明显。
上来就用感情之事挑拨,大约是要将沈迟牵扯进来了。他与沈迟之间嫌隙已经越来越大,若现在这么乱的局势里再掺和个沈迟进来,岂不是越来越乱。
江耀庭应了声,心绪难免有些复杂。
“陛下,代王殿下有回信了,”他将回信呈上去,方解释道,“这几日代地天寒,信使行路困难,故而晚到。不过殿下说战马一事已经谈好,并遵陛下旨意即日起暗中率军西行,对庆王军队进行袭击。北境的军士要比秦地军士要抗寒得多,想必效果应该要好一些。”
景明帝终是松了口气。便等着他的好消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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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不承认,景明帝也不承认,那他们可就要使出别的法子了。
最先提出来验身的是杨澄,竟还有不少人附议。
议政的地方此时并非在正殿,也的确用不到那么正规的场合。殿中官员并不多,也并非都是位高权重者,但是一眼望过去还是能看出来,那些人都是景明帝“精挑细选”留下来的。
等众人都到齐了以后景明帝才传了江怀璧出去。
人不仅不是从正门口走进来的,而且身上穿的竟依旧是男装。似乎从她身份被揭露以后,虽然人前露面得少,但是每次一看到便回回都是男装。
立刻便有人开始议论。
她行礼毕,便听到上首景明帝先问出声:“琢玉觉得需不需要验身?”
第316章 婚约
江怀璧都还未回答, 便先被身旁一人打断:“陛下还要再纵容她吗?”
景明帝凌厉的目光射过去,那人原本还理直气壮,但被这目光吓得发怵,立时不敢再出言。
江怀璧出言时并未答景明帝的问题, 只是反问:“若臣女失身, 便是以美色魅惑主上么?可若是未曾失身, 诸位大人难道就能立即相信我所说的话, 陛下从未听进去么?”
目的原本就不在指责她进谗言, 千方百计设计要逼她验身, 结果只有一个。如若那人是景明帝,便坐实了她魅惑君主, 最后无非是入宫;如若那人并非皇帝, 那就是她婚前失贞,结果就是沉塘。若能牵扯出来沈迟,自然是合了景明帝的意, 顺便还能挑拨江沈两家的关系。
“若是江姑娘问心无愧,验身又何妨?”还是有不长记性的忍不住开口。
不过这一次景明帝竟再没呵斥。
景明帝温和道:“琢玉觉得呢。”
她心底沉了沉, 忽然已闪过一念想法。
刚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出声, 便有齐固忽然来禀:“陛下,永嘉侯世子求见。”
众人一惊。此时沈迟来做什么?
景明帝放了些希望在江怀璧身上, 此时忽然被打断, 有些不耐烦:“等朕闲了见他。”
他将目光移回来, 才放到江怀璧身上,听外面又有人来禀。那宦官还未开口,景明帝便先行打断:“你让沈迟滚回去!”
那宦官战战兢兢:“……陛下,不是沈世子, 是首辅大人求见。”
江怀璧眼眸动了动,下一句话本来是要说出来的,此刻也只能又咽回去。
这次景明帝不好拒绝了。
然而江耀庭进来时身后却跟了个沈迟。
景明帝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两人行礼后是沈迟先开的口。
“不必验了,”他径直走上前去,立在她身旁,眸光柔柔扫过她周身,“她说的话听不听得进去,纳不纳谏是陛下的事情,至于什么红颜媚主一说实在是无稽之谈。毕竟——她早已是我沈迟的人。”
此言一出,殿中君臣皆是一惊。
才进来站定的江耀庭险些没站稳,转头面带惊色地看着他。
今早这事儿景明帝完全没通知他,还是沈迟直接告诉他的消息。而后沈迟说现如今有个法子能救她,但是要两人同去。却没想到忽然是这么个情况。
他将目光移向女儿,只见她也仅仅愕然片刻,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心底已大概明白一些,然而这之前竟没有听她提过只言片语。
江怀璧心尖微颤,转头抬眼去看他,正巧同他目光对上,惹得面上一热。但她迅速反省过来,这个场合可不是该羞涩的时候。
他就这样说出来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她头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
殿中只安静了不到半盏茶时间,随即又开始议论指点。
沈迟抬头看景明帝,他的面色并不好,从头至尾死死盯着江怀璧。
“陛下,微臣同怀璧是有婚约的,不日完婚。所以验身这事儿便无需在意了。”
婚约!
江怀璧回头去看他,满眼疑惑。
沈迟却回头去看江耀庭,拼命使眼色:“江伯父可记得同我母亲商量婚约的事儿?嗯……一月前?”
江耀庭怔了怔,脑子一片空白,迷茫地看着他。
婚约?
什么婚约?
他与长宁公主见过面么?
长宁公主同意?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不止这父女俩,所有人都蒙了。
景明帝目光沉沉:“姑母为君岁订婚一事,为何朕不知晓?”
“现如今时局紧张,这等小事自然不敢烦扰陛下,且三书六聘未过,不宜张扬。若陛下不信,可去问问母亲。”
景明帝目光又转向江耀庭:“慎机呢?”
江耀庭望了望江怀璧。他知道沈迟的意思,若今日这关过不了,指不定怀璧连出这大殿都出不去,只暗自咬了牙,先点头:“确有此事。”
现在轮到江怀璧慌乱了。
沈迟轻轻一咳:“既然验身这一招没辙了,也就是说江怀璧暂时洗脱罪名。如若各位大人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先拿出来说说也无妨。”
“便是有了婚约,女子婚前失贞也是该沉塘的。”
沈迟冷眉一挑:“我是她未来夫君,首辅大人是她父亲,我们都没意见,何须他人置喙?”
说罢已同江怀璧转身朝景明帝行礼欲告退,一旁的江耀庭也已内阁还有繁忙公务为由告退。
沈迟的气场仿佛是在一进来时便忽然比从前大了不少,竟连一些老臣也都镇住了。
无人阻止。
江怀璧转身之际却忽然被景明帝叫住:“江怀璧,你确定么?”
确定什么?
这是旁人,连同江耀庭与沈迟都没听明白的一句话,却已令她顿时面色微变,甚至有些苍白。
快十二月了。
她的唇颤了颤,回身一礼,稳住思绪答:“臣女应过陛下的,不敢背叛。”然后告退,刻意放快了脚下的步伐,连着有些疑惑的沈迟都不得不跟上去,江耀庭走得稍慢,但是也能察觉到女儿的异常。
出了大殿,一路急行至午门,几人才停下来。
沈迟向江耀庭躬身行礼:“今日是沈迟鲁莽了,大人恕罪。”
他这话一出,江耀庭便知婚约一事是子虚乌有了,面上不免带了怒意,但还是道:“多谢世子搭救怀璧,但是其中缘由还请世子给个解释。”
总不能就这般将她女儿诓骗了去。
沈迟正容敛色:“此事说来复杂,须待大人有空闲时沈迟再细细详说。现如今晚辈需携阿璧回公主府一趟,便先行告辞……”
“且慢,”即便那声“阿璧”出来了也不能让他打消警惕,“见长宁公主还需我这个父亲出面,她一个女儿家去像什么样子。”
江怀璧心头微涩,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就是怕她受欺负。
沈迟笑道:“现在情况紧急,陛下指不定即刻便派了人去问母亲,大人您去了反而更引人注目,且您现在出宫也不方便。您暂且放心,有沈迟在,还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家母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江耀庭叹了口气,终是没再阻拦。
这婚约,怀璧大约是欣喜的罢。只是现在以这种方式忽然说出来,以后怕是不得安宁。长宁公主是厉害,但是也不好相与。怀璧本就与普通闺秀不同,在这样的家庭中如何能不令他担心。
但是经今日一过,两人这婚约估计就传遍整个京城了。成不成却还是另一回事。
两人先行出了宫。江怀璧头一回主动上了沈迟的马车,坐到里面后便愁容不展。她暂且不去想方才的事,只一低头便看到这身长袍,面色微窘,连男装还未换。
就是这样去见长宁公主的?
但是现下让她换成女装更别扭了。
她一抬眼正好同他对视。他似是明白她的心思,将她从头到脚大量一遍。
“这样就挺好,”他点点头,怕她担心,又道,“我母亲当年未及笄时可也是女扮男装进过书院的,你这幅样子她肯定喜欢。”
“可……公主当年这么做过,却未必代表她也喜欢这样的儿媳,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家宅内事她接触的不多,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明白。
还有……她不不孕的事。
沈迟握住她的手,然而却是自己的手更凉些,略有些尴尬地松开。
“……别太担心,有我呢。你拿出你平时的做派就行,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现在本也容不得回头了,不是么?现在逃过了以后也未必逃得掉,你总归是要嫁我的。”
她反手拉住他的手。原本是他要给她暖的,现在倒变成了她给他暖。
他不给她反口的机会,将她拥进怀里,语气轻轻:“幸而我今日来了。他若要用江家逼你就范,你今日就得被他设计进宫……阿璧,这一次,你半分都未曾察觉到吗?这不是庆王一个人的计谋,怕是陛下还同他隔了老远的距离,唱了一出双簧呢。”
她意识到了,却是已经晚了。
“陛下几次三番问我意见,口吻温和,当时我已然察觉到了,但是我……毫无办法。”
“因为你有把柄在他手上。阿璧……朔雪长生的事儿,你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对我透露。你就算闷死在心里也不肯对我说,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你知道当我察觉到蛛丝马迹却查不到任何东西时,担心多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