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解药,你若现在服用,就得保证出城之前不会露出马脚。”
宋青书想了想,将解药重新包好,自顾自地说:“出城前也不知能不能见到父亲。”
“那个赵公子......”余蔓摸到枕头,打了个哈欠,顺势头朝里脚朝外地躺下,“为什么要单独招待你呀?”
宋青书正绞尽脑汁把面前的“解药堆”往身上藏,“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
大概是看他年轻,好诱惑吧。
余蔓闭眼轻笑,“姓赵的,是位公子?”
“嗯?”宋青书听得糊涂。
忽然,余蔓无声地翻身坐起,伸臂在宋青书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宋青书也马上警觉起来。
余蔓放下半面床帐,紧接着,房门开了。
监听不过瘾,还正大光明查上房了,变态!余蔓暗骂。她的白眼翻上去就下不来,拧了一把宋青书,示意他吱声。
待那人关上房门,向内走了几步之后。
“谁让进来的?”声音带着怒意,紧绷的像一根快断了的弦。
随之而来的是余蔓轻轻一声惊呼,她迅速在自己和宋青书头上抓了几下,然后缩到角落里嘤嘤假哭。
来人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青......书?”
“七叔?”
第19章 我从波斯来
那一刻,余蔓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一刻,余蔓极度渴望删档重来。
莫声谷快步上前,脱口而出,“怎么还有女人?”
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随着莫声谷的靠近,余蔓假哭变了一个调,多了几分真心。她紧忙踢踢宋青书的小腿,希望他顶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把自己供出去。
千方百计送解药是一回事,被莫声谷撞见她和宋青书不盖被子“聊天”是另外一回事。
莫声谷担心里面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喊叫,便一脚踏上来,要把人捏晕。
宋青书看懂了他的心思,遂张开双臂拦在中间,小声求道:“七叔,别。”
莫声谷顿时火了,“这个女人是谁?”
他潜入官邸东躲西藏,看到青书进了这间屋子,在外面充了半宿的假山石头,才摸进来的,不曾想撞见这等丑事。
“七叔你放心,她、她不会叫嚷的。”宋青书直结巴。
事实摆在面前,他不想把杨姑娘暴露出来,坏了名声,那么面对七叔的误会,就只有硬着头皮认了。
“你还护着她。”莫声谷气笑了,紧接着便暴跳如雷,指着宋青书的鼻子大骂,“元廷血洗六大派山门,又将武当、峨眉弟子掳掠至此,你不知耻辱,竟在这里纵情声色,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青书有些委屈,可又觉得这份委屈受得值。
假哭累人,余蔓那边渐渐没了动静。床帐落下半面,她隐藏身形的位置,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此刻,她非常想把莫声谷的嘴巴捂住,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把狼招来,不过好在,莫声谷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放下手臂握紧拳头,僵在那儿片刻,随后硬声问:“大师兄他们被关押在何处?还有峨眉派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没把我们关在一起。”宋青书语气弱弱的,实话实说。
“我还不知道没把你们关在一起?”莫声谷冷嘲。
宋青书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奈何没有内力,听不到太有用的。他想扯莫声谷的衣角,结果被莫声谷闪开,扯了个空。
“七叔,快走吧。”宋青书小声求道,这是他早就想劝莫声谷的话,“万一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这官邸不仅兵多,姓赵的手下武功极高,个个心狠手黑。
“一起走。”莫声谷捏住宋青书的膀子就要把人提起来。
余蔓一听,顿时心里打鼓,暗道不妙。倘若宋青书被莫声谷带走,无论这爷俩能否逃出生天,都功亏一篑了。
还指望宋青书给其他人发解药呢,他不能走。
宋青书慌张挣开,“我不走。”
“为什么?”
“我不能......”
莫声谷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床里至今不知是胖是瘦的女人,质问宋青书,“难道是因为她?”
余蔓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没让宋青书吃解药,万一一会儿莫声谷强行把人带走......她想好了,她就摊,牌。
喉头滚动,宋青书咽了咽口水,随后,他仰起头,望着师叔模糊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没错,就是因为她。”
她不顾危险,扮成舞姬混入官邸,做出这么大牺牲,他不能让她失望。
“你!”莫声谷怒极,抬手要打,可是半道又生生刹住,有点下不去手,最终一掌落下,打在了宋青书的鬓上。
宋青书被打得一偏头,斜斜栽下磕到了床沿上,即便如此,也没吭一声。
“好,就当我白养了你一场。”莫声谷咬牙切齿地撂下话,扭头冲了出去。
人走后,余蔓松了口气,想到叔侄俩的争吵和宋青书的狼狈都被她瞧了去,不禁有些尴尬。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宋青书,不曾想被宋青书抢了先。
“让你受委屈了。”宋青书苦笑,非常惭愧。
余蔓忙摇头,“不不,是你受委屈了才对。”
毕竟,今晚不解释清楚,以后就解释不清楚了,这场意外算是宋青书一个人扛下来的。
“换成别人,我就吱声了,你是不知道,莫七侠可讨厌我了。”
悻悻的说着,余蔓直腰坐起,想活动一下脖子,突然头一歪,“啊”的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宋青书心惊,以为出了什么事,伸头往里看,可里面一片漆黑。
“头发......”从声音就可以听出余蔓在用力,“缠住了。”
都怪她方才自作聪明把头发抓得太乱,现在头发跟床柱垂下来的穗子缠到一起,扯不开。
宋青书将落下的半面床帐束起,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房间,已极其微弱,散到床里更是微乎其微,不过对余蔓来说,聊胜于无。
“别急,别伤到头发。”宋青书对余蔓粗暴的手段很不赞同,他特别想上去帮忙,但只能按捺着。
终于,余蔓把自己那撮让人不省心的头发分离出来了。她长长出了口气,赶紧用手指将凌乱的头发理顺。
宋青书突然说:“七叔性子耿直,不是讨厌你。”
七叔应该只是对你的明教身份心怀芥蒂。想到这儿,宋青书怔住了。
今晚,他想了很多,鸡毛蒜皮千奇百怪,却唯独落下了她是明教弟子这一点。
当日在明教总坛外,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在了对面。波斯明教,也是明教。
余蔓翻了一个没人看得见的白眼,拖着调子,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宋青书也知道她言不由衷,便赶紧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怎么办?”
他这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要如何脱身,万万不可留下继续当舞姬。
余蔓踢踢卷成大包的被子,枕着两只胳膊仰头躺下,接下来的大致思路她想过。
“你把我踢下床,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我扭伤了脚,坚强地爬回去,你怕自己禁不住诱惑,点了我的穴道,让我挺了一晚上的尸。”
“明天你只管无视我,我自会应变。”
宋青书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得很仔细,“我没有内力,点住你穴道一个晚上,可信吗?”
“不是点住我,是点住一个不会武功舞女,你说可信不可信?”余蔓反问。
宋青书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他点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地躺下,屈腿侧卧,枕着手肘面朝里背朝外,眼里是余蔓模糊的轮廓。
“解药收好了?”余蔓的声音带着倦意。
“嗯。”
“记住,这药只有中毒的人才可以吃,不能重复吃,否则就是要命的毒药。”余蔓把该交代的交代完,想在天亮前眯一会儿。
“记住了。”和余蔓相反,宋青书非常精神,他把要紧的事记下后,神游片刻,忽然想跟余蔓提起什么事,“你......”
“哦,你看不出来,那位赵公子是个女人?”已经合上眼的余蔓歪歪头,呢喃发笑。
“什么?”
“她单独招待你,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哈哈。”
第20章 我从波斯来
惊诧的心情平复后,宋青书勉强接受了赵敏是女子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是有点可疑。
不过余蔓后面笑言赵敏看上他了,对此,他嗤之以鼻。
“胡说,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沾惹不上我。”
赵敏是个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杨姑娘这样打趣他,真奇怪。
“哦......”余蔓意味深长,她翻了个身,冲宋青书咧嘴笑,昏暗中一双眸子和一排贝齿在发光,“那你离她远点。”
“好。”
宋青书未加思索,便低声应下,随即愣了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等事了,你和无忌去武当......”
“我不去。”余蔓纠正。
宋青书沉吟,“你要找爹,我帮你找。”
之前都说好了,难道因明教之故闹了场不愉快,就反悔了?
然而宋青书不知道的是,当初余蔓答应去武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余蔓叹了口气,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闷声道:“其实......我不是要找我爹,我是有要紧的私事要办,已经耽误很久了。”
宋青书心想,既然是私事,那他不追问就是了。
“你的口音,正常了许多。”方才他就想说这事。
“是吗?”余蔓有点惊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手指不由自主地点点嘴角,嘀咕道:“我小时候说话不是那个样子的,都是因为在波斯待久了。”
“现在耳朵听的眼睛看的都是你们中土人,口音自然回来得快。”
“还,你们中土人?”宋青书笑起来。
余蔓意识到自己说了笑话,顿时羞赧地垂下眼,怔怔道:“是哦,我也是中土人。”
宋青书咧着嘴角,又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才稍有收敛。
“波斯,还回去吗?”
“回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波斯复命了。
“那还回来吗?”宋青书的追问有些急迫。
余蔓不说话。
宋青书的心一沉,心情变得沮丧,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半晌,就在宋青书以为余蔓已经睡去的时候,她轻轻开口,“会的。”
她会回归故土,但是与这些故人,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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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有波折,但余蔓最终还是成功地离开了官邸。
因为不想马上见到莫声谷,她特地在城里闲逛,看看首饰买买衣服,隔了一天才回去。
她、张无忌和莫声谷来到金丰城,入住的客栈在城南,很冷清的一间客栈,冷清到只有他们三个客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短短两日,客栈大门外已经挂上“客满”的牌子了。
跨过门槛迈进客栈,余蔓看到几乎坐满的大堂,以及大堂里面的人,一度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中土明教的中高层齐聚此地,这是在......开会?
直接无视不太好,关系也不算差,还是随便说点什么吧。
“巧啊。”
“杨姑娘,又见面了。”杨逍冲余蔓颔首。
老旧的楼梯开始吱嘎吱嘎响,张无忌跑下楼,兴高采烈,“不悔妹妹,你回来啦。”
“嗯。”余蔓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用眼神问张无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无忌瞬间明了,他把余蔓拉到门后的一张空桌坐下。
“不悔妹妹你不知道,这间客栈竟然是中土明教的产业。”食宿全免,嘿嘿。
“然后。”余蔓冷漠地催促张无忌讲重点。
是明教的产业又如何,杨逍他们肯定不是来查账的。不过......是不是可以不用结账了?
张无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神秘秘,他遮着嘴,凑过来对余蔓说:“他们是来找我的,想请我当中土明教的教主。”
“哈?”
张无忌低下头,脸红红的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他们说,我可以带领他们走向光明。”
“嘶!”
猛打了个哆嗦,余蔓把自己抽到一口气咔哒嗓子眼,哽了半天,眼睛闭上差点睁不开。
睁开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意思?”
“不悔妹妹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们?”
然而,张无忌会意错了,余蔓不是在问他。
“张少侠精通教义,心向光明圣火,又是鹰王之孙,狮王之义子,我等认为唯有张少侠可担当教主大任。”
杨逍侃侃而谈,可在余蔓听来,全是鬼话。
这哪里是选教主,选圣子还差不多。
精通教义,心属明教,身份高贵,武功呢?不论武功吗?
“无忌哥哥当教主,你们都听他的?”余蔓看着杨逍,似笑非笑。
“我等自当以教主为尊。”
余蔓冷哼,心道,你们几个谁也不服谁,怕不是想推个傻小子上位粉饰太平。
她并没有揪住杨逍的模棱两可不放,因为她知道,张无忌对这个邀请非常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