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锥花
时间:2020-11-27 08:52:18

  “姑娘要高考了,医生告诉我,我这个得动手术。”
  “我不想动,动了姑娘要哭。”
  ..
  “三年前的事,小裴他居然一直记到现在,他答应我保密。”
  “姑娘说牛轧糖好吃,明天去给姑娘买。”
  “想姑娘了。”有些字明显有些潦草,像是写完立马就被催促着出车发货一样。
  都是一些临时记录的琐碎句子,在医院,亦或是在奔波的途中。
  桑渴抬头,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裴?裴行端吗。
  为什么要提到他?
  还有,三年,他竟然三年前就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他要怜悯那个胆小可怜的父亲,没有那笔钱,他就不会死,相反他会亲眼看着女儿高考,还能撑到她查成绩,甚至还能看见她去念大学,然后在某个温馨吃饭的夜晚,懦弱的父亲,亲口告诉无知可笑的女儿,他生病的真相。
  而不是,而不是像这样!
  她不要。
  不要。
  桑渴用牙齿死死咬住胳膊,强迫自己不哭出声。
  真相一点一点的复原,也抽丝剥茧般地将隐秘的地带暴露在外。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他替爸爸瞒了那么久,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一天,让那个女生,让那个漂亮的、他喜欢的女孩子亲口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小恶魔就是小恶魔,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就是想亲眼欣赏她被逼疯掉。
  帮他隐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他咽气,死掉的那一天,然后用残忍至极的方式通知自己。
  看啊。
  “你爸爸死了,那个人让我告诉你,救不活的。”
  电话里,耳熟的嗓音,女孩子骄傲挺拔的胸脯,高傲的姿态在她眼前闪过,说的话令她世界苍白、冰寒成一片极地。
  爸爸...那可是爸爸,是世界上她唯一的至亲。
  桑渴麻木地想,他就是蓄意为之。
  就连她最爱的小狗,小狗也是。
  桑渴每次想起端端,心底也是一阵抽搐。
  为什么他要踹那一脚?是他心血来潮还是刻意的报复。
  不踹它的话,它能自然地生老病死,而不是由于内脏破裂,活生生地呜咽、疼死。
  惊慌失措的男孩子趴在她家窗沿边朝里窥探,那天中午桑渴被蒋兰带去新开的拉面馆,强迫陪她吃东西,回家时,发现端端正在门口抽搐。
  她尖叫着跑过去。
  男孩子是谁?
  是杨培东。
  他来做什么?
  送葡萄,能让眼睛变大的葡萄。
  男孩手里拿着一袋深紫色的葡萄,桑渴一出现他的视线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边热情激动地笑着喊:桑,桑渴?
  一边试图将右手手腕上被咬的齿痕往后背遮掩。
  那狗一见到他就乱吠,甚至还咬伤了他。
  “我奶奶来看我,带了好多葡萄,你不是喜欢吃吗,她让我给你送些,给桑叔叔也送些。”男孩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心虚,仿佛刚才从窗户外朝里窥视,一脸焦急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他所说的,桑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端端在哭!
  它的下腹,明显有一道脚印,桑渴发现后愣住了,她抬头哭着问他:“谁来过,谁来过?!”
  杨培东在狗越来越低沉的呜咽声中,终于有一丝心慌,电光火石间,习惯性地,他大喊:“裴哥!是裴哥,裴哥来过!”
  “就..就刚刚,我刚到!他刚走...”
  “桑渴,它没事吧...?”
  男孩子唇色发白,口吻强作镇定,身后留有牙印的胳膊颤抖了两下,脚板底像是有一团火在炙烤。
  女孩子听见那个名字后,轰然愣住,脸上血色全无。
  它...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过是,死了呀。
  死在晚夏,一颗没吃的烂葡萄堆里。
  ....
  痛苦的回忆夹杂着泛黄纸业上的道道笔痕。
  桑保国一个字一个字写道:
  “小裴帮我要回的这一笔钱刚好够五个疗程,医生说不能再拖了。”
  “可是姑娘要高考了。”
  “我再忍一忍吧。”
  4.29
  “医生说,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治好。”
  “试试吧。”
  “试....”
  5.2
  “今天咳嗽,杯口沾了血,还好姑娘在学习没看见。”
  “明天我就去动手术。”
  “姑娘考试考了全班第三,我也得争口气。”
  5.21
  再往后....
  空白,空白,空白。
  桑渴抱着腿,咬着食指,呜咽出声。
  *
  同样的时间,凌晨一点。
  一身黑衣的青年正在铁轨附近游荡。
  腹部的血这么多天过去已经不淌了,他也已然疼到麻木,身上只有临时揣的两百块钱,他想活下去。
  想好好去爱她。
  把前十年狼心狗肺畜生的行径全部弥补干净。
  视线里是眩目、近乎落盲的白光,列车轰隆驶过。
  他的手里握着那条银白色的链子,上面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鱼。
  什么特意找人加工过,什么你永远都解不开,这种狗屁的谎话她也信。
  是啊,裴行端失笑。
  也只有谎言她才听得那么真,当成什么金玉良言,真话一个字儿都不信。
  链子解开了,那天明明帮她解开了,可她还是在哭。
  哭的好绝望。
  她以前,裴行端明明记得这丫头以前很少哭。
  自从念了高中,那段日子她似乎才开始经常哭,学习不好,被他欺负,被身边的人欺负,明明,她不会哭啊...打小就不哭。
  欺负得狠了也就咬咬牙,不说话而已。
  究竟哪里变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
  风像是刀子。
  一点一点割开他的面庞。
  没地去,裴行端晚上就睡在了隧道口。
  手心握着那条脚链,捂热了,一挣开手瞬间又变冷。
  脑子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睛,满脑子充斥着的都是小姑娘家柔软的耳垂,以及她看向自己时,害羞惊怯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铁铁们看看追花花的预收吧
  《天堂失火》【傻女孩x贱狗】
 
 
第39章 偏执着迷
  作者有话要说:  给男三宝贝一个排面,悄咪咪放出来给你们康一下!!!!!有三章!!!!!!
 
  裴行端就这么在宁市赖着不走了, 有钱了就睡旅店,没钱了就睡隧道口。
  他命硬,兜里揣着小银鱼的链子, 脑子里想着把他三魂七魄都勾走的桑渴。
  在之前年少无知、很长一段时间里,裴行端不觉自己有任何的过错, 相反他觉得自己踽踽伶仃, 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刽子手,都是疯子, 都欠他。
  他八岁就知道报复俩字该怎么写,怎么运用在人身上。
  一笔一划, 都是本家的‘哥哥’教的。
  譬如怎样若无其事将塑料碗摔在地上,怎么样哭叫着对保姆说一切都是弟弟干的, 末了按着他的头, 强迫他吃干净地板上掉落的米粒儿, 高高在上笑着对他说,吃不完你试试, 小贱种这是你应得的。
  他小小年纪, 带着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的偏见还有戾气, 伪装成温温顺顺无害的模样来到外婆家。
  就在这时, 变故来了:桑渴出现了。
  小姑娘精神百倍,像是无拘无束的小麋鹿,活在他视线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坐在太妃椅里, 拥一身的阴霾, 望见窗外的她攀树枝,望见她牵着伙伴的手,眼底慢慢染上古怪的厌恶。
  男孩子掐着虎口,面无表情。
  太干净了, 干净到跟他的世界格格不入,想毁掉。
  他这么想着。
  于是,他开始变着法的接近她,戏弄甚至是欺负她,将她往自己的泥沼里拖拽。
  来啊桑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让你滚你不听非要赖着我不肯松手吗?那我就拉着你,亲眼看着你万劫不复。
  他以为他做到了,可是女孩子依然干净的像是朵洁白无瑕的雏菊,怎么都染不黑。
  紧接着再往后,他茫然了。
  或许是看见身下女孩子被欺负后红红婆娑的眼睛,女孩父亲掉在地上的病历单子,亦或是阿婆为自己做的事...
  他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良心在他们面前几乎就快要看不见。
  他错了。
  真的错了。
  其实裴行端是有机会变好的,只不过某天得知了一个阴差阳错的因果后,他彻底扼杀掉了一丝一毫想要待桑渴好一点儿的念头。
  他曾不止一次无比阴暗地想过,他这条命,他能从某人的肚子里顺顺利利来到这腥臭世上,受到那些偏苛的对待,统统是拜了桑渴所赐,她得负责一辈子。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也要来这世上走一遭,他根本就不会出生,亦不会遭受那些对待。
  这种极端的念头伴随了他整整五六年,也是那五六年,他欺负桑渴欺负的最凶、最不讲道理。
  但是小丫头却像是一根筋,亦或是像混混嘴里所说的被喂了迷魂汤,还是牛皮糖似的整天黏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
  裴行端不能理解,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又能轻易对别人展露笑颜,跟别人做朋友。
  这就是她嘴里的喜欢吗?
  他不信。
  她就是个小骗子。
  可现在,裴行端头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掉了一层皮的灯圈,他苦笑。
  他不这样想了,他自己对不起她在先,人就是人,活生生的人,又怎么能跟动物一样。
  裴行端觉得舌尖苦涩极了,哪怕她从小就骗他,一直骗他,回回都骗他,他都认了。
  而今午夜梦回,裴行端常常半夜惊醒,涔涔挂着一身冷汗。
  梦里小女孩穿着白裙子,梳着高高的羊角辫,神情无悲无喜,一个劲的跟在他身后,追问: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么?
  你说呀,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么?
  梦里的自己哑口无言,想去抓她却又猛地消失不见。
  他赤/裸着上身,大声喊着桑渴的名,惊坐起后弓腰,大口喘息。死死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四周寂寥,只余下自己的心声,裴行端咬牙。
  桑渴,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
  是我,都是我。
  我真的好蠢啊,蠢到以为装作不喜欢你,欺负你,厌恶你,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骗不了我自己。
  你是极致的纯白,而我是恶心的污浊。
  你太安静、太乖了,让我没法接受跟你站在一起的我自己,于是我想染指你,我想看你干干净净的外表下,那颗藏在内里的心。
  我勾引你,我想看你堕落,我想拉着你一块儿,跟我一块儿坠落进深渊。
  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只有这样我才能麻痹自己。
  看啊,即便如此你跟我是一伙的,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可是,哪怕我这般对待你,你仍然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活在我的记忆中,生命里。
  我无能为力。
  裴行端一想到桑渴跟那个男人相拥的画面,他又笑了,抱着头,狂笑。
  板床被他蜷缩扭动发出吱吱呀呀的难听噪声。
  腹部的刀口子发炎了好久,又长出来新肉,红褐色的痂,难看极了。
  是啊,难看极了。
  那不是你以前经常对桑渴说的话么?
  裴行端一想起桑渴那双柔软无辜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陡然间忘记了呼吸,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满是灰尘污渍的窗户上,倒影着万家灯火,以及裴行端一张茫然失措的脸。
  他脑海中剩下无非是桑渴哭着喊着要他走开的画面。
  小脸都哭皱了也不忘推开他。
  桑渴,你要我走开,让我放过你,那谁来救救我?
  *
  裴行端消失了快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他都在暗处,身后,楼下,哪哪见不得光的地方,偷偷看桑渴。
  看她上别的男人的车,看她蹦蹦跳跳,看她抱着小狗漫步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看她沉默不语。
  这天他终于忍不了了,又窜到她家楼下。
  这么多天桑渴似乎又瘦了些,本就没个几两肉,又喂不饱,冬天手脚冰凉小毛病又多,不爱吃肉,又挑剔,经常耍小性子。
  他想抱一抱她,想亲吻她的发梢,舔舐她的眼皮,听听她的声音。
  可是他做不到,一件都做不到。
  只要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抗拒的要推开他,会哭。
  傍晚,云层静悄悄的,像是新嫁娘坨红的双腮。
  桑渴在家看了会书,主动要帮舅母下楼扔垃圾,年幼的表弟已经能慢慢走路了,桑渴在舅母的关切声中关上门。
  裴行端就站在单元楼下,女孩子忽然跑下楼令他愣怔了好久,回神一个警觉立马带上帽子,将拉链拉到最上边。
  桑渴拎着一大袋垃圾,行走倒也不算吃力。
  裴行端喉结滚动,一动不动偷偷看她,最后他也鬼使神差地晃到垃圾桶边上,局促不语地站着。
  女孩子另一只手握着电话,正在跟什么人说着话,神情温和,像朵温室里的娇花而他则像是街头的乞丐混混。
  桑渴扔完垃圾一抬头,似乎是看见了他。
  一瞬间的抓包还有难堪漫上心尖。
  裴行端当即别过脸。
  心跳乱颤,不过还好没有被发现。
  但是下一秒,从身旁伸出来一只雪白的掌心。
  上面是一盒纸巾。
  裴行端侧着身,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很紧,咬牙他不敢乱动。
  女孩子看着他,这个人的衣服上有烂泥巴,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收回。
  电话里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分心,连喂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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