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还不时吻住她颈上肌肤,留下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
他声音低低,分外勾人: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谣儿可想孤了?”
“想的。”
她不假思索便随口答。
“如此敷衍。在看什么呢?”
他放开她,坐到她身边,一把夺过书,喃喃道,
“诗经?”
裴承翊看了眼阿谣小腹的方向:
“是该多学学诗经。不如孤来读,你与孩儿边休息边听着。”
阿谣原本要和他提起春喜的事情,可现下要说的话全被他打乱了。一时插不上嘴,就见他已经念起诗来: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好听得让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沦。
裴承翊读完,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这首不好,太过哀伤,孤与谣儿琴瑟和谐,这首不应景。”
“殿下说的是。”
大约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他这几日心中格外欢喜,待她也格外柔和。不仅温声相待,晚间入睡前,还像哄孩子般一下下哄着她入眠。
阿谣睡着之前,便隐隐约约听见他问了这样一句:
“去岁洛阳没下雪,今日下了这样大的雪,约摸明日街上便会有冰雕,热闹如年节,明日孤带你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引自诗经。
现在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QAQ只要不惹怒他,狗子也有很温柔的时候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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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夜漫漫,一身绛色长袍的俊隽男子坐在榻边,一下一下十足耐心地将榻上的女子哄睡,听到她呼吸匀净绵长,才停下手,将她身上的锦被又掖了掖,在女子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这才转身放轻步子出门。
这数月以来,她格外乖巧懂事,连带着他对她的耐心温柔也多了几分。
岁月静好,若就这样过下去,也好的很。
将卧房的门带上,裴承翊出了门,便将面上的笑意稍敛,低声唤来陈忠,吩咐道:
“明日是她的生辰,你且着人,将东宫好生布置一番,记住,切莫叫她发觉了。”
他不知道她的生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日是他们初见的日子,裴承翊记得,去年的时候,她说:
“见到殿下,阿谣浑浑噩噩的一生才算重新开始,所以妾身要将与殿下初见的日子,当做自己的生辰。”
他便隐约记着。
“是,可是要隆重一些?”
闻言,裴承翊顿了一顿,仔细想想,才说道:
“隆不隆重不重要,她喜欢热闹一点。”
他好像隐约听人说过,越沉静的人,内心里越渴望热闹。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
……
与此同时,角落里,一个宫人打扮的女子隐在暗影中,将方才的对话悉数收进耳中,脸色益发难看。
-
深夜,未央宫中。
秦宜然站在椅子后,给坐在椅上的皇后一下下锤着背,说着俏皮话儿:
“姨母可要注意保养,您这样天姿国色,哪能这样夤夜不睡?”
皇后闻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本宫都已习惯了,倒是你,今日陪本宫到这样晚,就在宫里住下吧。”
“那宜然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两人正说着话,琴姑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见到秦宜然仍在这里,面上略露难色。
皇后摆摆手,说道:
“宜然不是外人,说吧。”
她自然知道琴姑要汇报的是东宫之事,宜然是她看好的儿媳妇未来的太子妃,该知道的还是可以知道些的。
琴姑只得说:
“下面的人查到东宫里有云南王世子安插的眼线,那眼线这几个月以来,似乎还在替云南王世子与东宫中人通信,至于通信的人是谁,目前还未查出来。”
“顾随?”
皇后皱着眉,
“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奴婢不知。”
皇后与琴姑主仆二人的重点目前全在顾随身上,可秦宜然从旁听着,几乎是在琴姑说完的那一刻,她就直觉这事与林谣有关。
而且关系匪浅。
……
皇后又与秦宜然说了几句旁的话,不过她一概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全被方才琴姑所说的事情充斥着。
待到皇后进了寝宫,她领着婢女往偏殿走的时候,仍在想着。
大约是因为思虑过重,没有注意到前路,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与人迎面撞上。
撞她的人一身宫婢打扮,这一撞,那宫婢手里拿着的东西落到地上,慌忙低头去捡,连同秦宜然赔罪都忘了。
秦宜然身后的婢女当即便道:
“你怎的这样不长眼,冲撞了我家小姐你担当的起?”
一听这话,那宫婢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秦宜然一眼,然后慌忙跪下道歉:
“秦大姑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姑娘恕罪。”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许熟悉,秦宜然定睛看去,顿了顿,倏忽反应过来。
这人是林谣身边的贴身宫女。
林谣的宫女,深夜到未央宫,还能这么轻松地进来,几乎是瞬间,秦宜然就反应过来,这宫婢绝不只是林谣贴身宫女那么简单。
她多半,是皇后的人。
秦宜然的婢女还要扬声辱骂,不过下一瞬便被她扬手制止,她看着地上那个被宫女慌忙捡起的手绢小包,隐约瞧见里面包着一个小锦盒,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是什么?”
春喜急着去见皇后,不敢与旁人多言,便找借口:
“不过是奴婢的私物,姑娘恕罪,奴婢还有旁的事……”
见春喜这般情状,出于女子的只觉,秦宜然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将人拦下,说道:
“你既不肯说,我只好去问你家林侍妾,或者,我去问问太子殿下,也未尝不可。”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春喜急的一脸难色:
“姑娘不可!此事、此事只有皇后娘娘才可知晓。”
“哦?这就是说太子殿下还未知晓了?”
永昌伯姬妾众多,秦宜然虽是大房嫡女,可自小就要在府中周旋勾心斗角,春喜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事情全给套了出去。
就连那个锦盒,都被她弄到了手上。
……
将春喜打发回东宫以后,秦宜然也没急着回偏殿就寝,反而径直出了未央宫的宫门。
身后的婢女问道:
“小姐,夜已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宜然看了看手中的小锦盒,想到今夜在皇后哪里听到的那些事,还有在春喜那儿听到只言片语,联系起来,竟成了一出好戏……
饶是她,也不禁感叹道:
“去太医院。赶明儿啊,咱们就瞧着林谣怎么自己找死。”
她面上虽然因此颇有些得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是恨毒了。
林谣那个贱人不过是借着一张像她的皮囊,竟将太子蛊惑至此,还怀上他的孩子,真是该死!
秦宜然想起了刚刚听春喜说的——
“奴婢亲眼瞧见小主吃下了这锦盒中的药丸子。”
“小主近日慵懒困乏,常常呕吐不止。”
……
她的拳头在袖下紧紧捏着。
不管是在永昌伯府,还是在这洛阳城,谁也不能夺了她的东西,绝不能!
-
长夜已逝,天明过,又暗。
第二日傍晚,阿谣手心掐着皇后给的令牌,反复回想着那天皇后说的——
“本宫自会安排,便将这令牌作为信物。”
又要等。
阿谣最讨厌的就是等。
大概是因为她总是在等。小时候等着生身父母来找她,进了东宫以后,日日等着盼着巴望着,等裴承翊来瞧一瞧她。
好像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建立在旁人的做法上。
阿谣自嘲地笑了笑,她这小半生,都过得很悲哀。
正是想着这事,便突然一阵恶心之感涌上来,她捂着心口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干呕出来似的。
难受极了。
没想到,顾随给的这药这样逼真,连害喜的症状都有。
若不是吃了那药丸,若不是这几个月哪回都算着不在癸水前后与裴承翊同房,阿谣怕是真要觉得自己是怀孕了。
正是呕的不能自抑的时候,倏然有一只修长的手,一下下温和地拍上她的背。
阿谣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果然,只一抬眼,就撞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阿谣攥紧手里的令牌,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她不敢想象,那个计划若被他知道了,他会如何。
她如今正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安全期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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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洛阳城中有旧俗,若是下了大雪,第二日便会有冰灯会。
今夜便正如裴承翊所说,城中的主干街道上,正开着热闹非凡的冰灯会。
街上比肩接踵,人流如织。
比上元节还要热闹。
不过,大家都知晓今夜有冰灯,却无人知晓今夜还有焰火。
此时此刻,一架自东宫驶出的华贵马车停在街边,一身玉白锦衣的男子先翻身下车,然后才小心翼翼将车上那个裹着枣红色披风的娇弱女子半扶半抱下了车。
阿谣一下车,就看见漫天焰火。
她满眼惊喜,下意识喃喃赞叹:
“好漂亮啊!”
然后便是男人含着笑意的低问:
“可还喜欢?”
阿谣眼神一怔,咬咬下唇:
“喜欢。殿下叫人放的焰火?”
他伸出手捂在她耳边,挡住吹来的风。
“喜欢就好。”
“殿下破费了。”
男人低笑了声:
“千金酬一笑。”
阿谣的神思不自觉飘远了些。
他最近好像笑得比从前都要多,是对她动了心,还是对她腹中的孩子上心?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可他若真这样喜欢孩子,为何从前一碗碗的避子汤灌下去,让她连一点念想也不敢有?
她摇摇头,努力让这些念头从她脑海里消失。反正她都要走了,他的心思,她再也用不着猜了。
阿谣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是她昨日未来的及同他说的,便趁着这个空档,开口道:
“殿下可、可喜欢春喜?”
男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
“什么?”
“春喜生得姝丽,不如给她开了脸,侍奉殿下?”
裴承翊看着阿谣的眼睛,他本以为她在试探他,可这样看着她的眼神,格外认真,他皱起眉,淡声道:
“说什么胡话,孤连哪个是春喜哪个是宝菱都分不清楚。”
“这有何难,待会叫她过来见见殿下就是了。”
男人看着她这样认真,这样平淡地说这件事,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平日里的诸多耐心,竟没了一半儿,当即便道:
“不必,孤有你就够了,不需旁人打搅。”
“需要的。”
阿谣这些时日一直乖巧听话,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今日却打定了主意违逆,
“殿下日后会娶正妃、侧妃,良娣、宝林、奉仪……哪里会只有阿谣呢?”
他的脾气上头,气血涌上来,不过好在还有一丝理智余存,压着恼火放轻语气,说道:
“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个。”
“殿下明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又何必自欺欺人?”
……
气氛有一瞬沉默。
然后便听裴承翊冷声说道:
“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的语气很冷,比灯会上透着寒气的冰灯还要冷。
-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边。
高挂着“永昌伯府”牌匾的府门前,秦宜然与婢女站在原地,将方才街对面那架马车前发生的一切尽数收进眼底。
秦宜然恨恨咬着牙,冷声说:
“可知会过李太医了?”
“知会过了。李太医会按约定的时辰到东宫与小姐您汇合。”
-
从街上会东宫的一整段路,阿谣和裴承翊坐在马车上,两人之间不过半尺距离,却是各自别着头,俱是一言不发。
阿谣暗暗想,原来这就是相看两厌么?
她确实是厌了、倦了。虚与委蛇的日子,她过够了。
马车停在东宫宫门前,几乎是在停下的那一刻,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倏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