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天掉马了吗——应见月
时间:2020-11-29 11:05:06

  可人是跟着她出来的,她又不得不关照些,“你方才说离远些是多远?镇上不太平,恐怕你离得太远会有什么危险。”
  几个士兵正忙着从轿中搬下北顾的东西,听大将军这么一说,又停下来等他的指示。
  “能多远就多远。”北顾说着瞥一眼南望,“你今日怎的这么关心我?怪瘆人的。”
 
 
第10章 
  南望咬咬牙,转头对士兵道:“罢了,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安顿下来后,军队在镇口架了棚子施粥。和谈的人在某天早晨被派去了,南望就在军营里等着。
  兵书翻了没几页,就有手下的人来报,“大将军,谈不妥了。”
  “怎么个不妥?”
  “我们的人才刚到他们的据点就被轰出来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派去的人不多,都记着您的话,怕吃亏就先撤回来了。”
  南望合上书,“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瞧瞧。”
  南望刚来到棚子附近,就见灾民们排成了条条长龙,但起头的地方却闹成一团。后面的人饿得连探头去瞧的心思都没有,只蹲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手里的破碗。
  南望挤过去,就见几个流氓围着灶台,其中一个把脚踩了上去,手臂搭着膝盖,嘴里还叼着根牙签,正冲施粥的士兵发火,“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带来了多少粮食,不全给老子交出来,莫非是想留着进你们的肚子?”
  士兵有些为难,“您别这么不讲理,后头的人还等着呢……”
  “等?让他们等去!一个个都是窝囊废,活该饿死!”
  士兵瞥见一旁的南望,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将军,您来了。”
  南望冷眼看向那几个无赖,“你们还有这劲儿闹腾,想必也不很饿,别耽误了后边的乡亲们。”
  领头的“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签,冷笑道:“你一个白脸,少学人出头。老子怎么做是老子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然这份儿得是您有了?”南望反问。
  “少废话,当心被你爷爷我打成狗熊!”
  南望双手环胸,闲闲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不如我们就找个时间比试一番。”
  “比试?”领头的满脸轻蔑,“传言说你如何英勇善战,今日一见倒觉假了。就你这身板儿,我看你是想自讨苦吃。”
  “就说比不比吧。”南望抬脚踢飞一块石子,仍是不慌不忙的模样,“若你们赢了,要多少东西都随你们带走。”
  人群中一片哗然,几个弟亦是七嘴八舌地劝他们的头儿应了这档子事。
  “都别吵吵。”领头的不耐烦地挥挥手,又看向南望,“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明日此时,就在此处,我们打一场。”领头的说罢,带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看着这几人的背影,施粥的士兵有些担忧,附在南望耳边问:“将军,您真的要跟他们打一场?也没说是怎么个打法啊,他们这样的人,会同往常比武似的跟您以礼相待,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南望失笑,“想什么呢?同这样的人,不来个生死局怎能罢休?”
  “生死局?您一个人么?这……”士兵脸上担忧的神情更重。
  南望拍了拍他的肩,“熬你的粥,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别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即便知道是生死局,南望也只如平常一样呆在帐子里头,该吃饭吃饭,书看烦了就磨墨给叶舟写封信。她知道她每次离家叶舟都是最牵挂她的那一个。
  就如同在还提不起长剑的幼时,每逢叶舟出征,南望都会数着日升月落盼他归来,且总是怕他一不当心又受了什么伤。
  信中无非是写些在外一切安好,勿念之类的话,但收笔时却已近黄昏。南望伸了个懒腰,把信卷好,出去逮了只信鸽,又怕它在林中昏了头,便多走了几步,到远些的地方才放了它。
  天光已渐渐敛起,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南望看着信鸽拍着翅膀远去,正要回营,转身就见旁边十几米开外有座帐子,门帘上绣了太极图。
  这几日南望一直没见着北顾,现在瞧见了他的住处,便想到他刚来那天苍白的脸色。
  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升天了。
  南望想是这样想,但他若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升天了,清徽观和国师府怕是会来找将军府的麻烦,于是她决定过去问候一下。
  拨开繁密的矮树丛,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林间溪旁。南望稍稍放心,正要上去打招呼,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窣动静。
  南望闪到身旁的树后头,探出半张脸,发现是白日里那些无赖正扛了兵器走过来,嘴上还讨论着:“那个白脸说了明日比试,咱们今夜就来偷粮仓,是不是太不讲道理?”
  “你倒以为你同他一样是个讲道理的人了?迂腐!”
  “别管那么多,先把东西抢了,搞他个措手不及,明日他定是心不在焉的。”
  “他若没有两把刷子,怎镇得住那么多人?还是不能轻易瞧了他。不如我们今夜偷摸把他灭了,这群窝囊废没了主心骨,要拿下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聊得兴奋,却忘了看路。走了半天终于有人察觉,“我们好像走错了地方?”
  “……哟,前面那位不就是那些病秧子嘴里说的什么国师么,看着就是个不经打的。走错了也不赔,咱兄弟几个先把他宰了。”
  南望听见他们说把她宰了的时候,她自己倒是不慌,只因她知道谁宰谁还不一定。
  但她却不了解北顾,且他的那些事迹她从未亲眼见到,就怕传说染上了太多色彩,万一实际上他的工夫只是挥着桃木剑到处贴符……
  南望没再多想,提着剑就奔了过去。
  那些人正举着武器慢慢靠近北顾,此时被南望的脚步声吓了一跳,“什么人?”
  北顾满脸被吵着的不耐烦,皱着眉回头,就见南望挡在自己身前,手中的剑散发着幽幽寒光,“说好了明日,怎的这么急着找死。”
  无赖们互相对视一番,领头的一声吼,“上!”
  南望曾孤身一人破过战场上的百人围阵,眼前这二十来人于她而言不过是菜一碟。乡野村夫好与人拼蛮力,却不懂更多的技巧。南望不和他们正面交锋,而是灵巧地闪避,再寻机会击破弱点。她一次次踩着周围的树干借力腾空跃起,而这些莽夫的动作总是慢了些,每一下都劈在树上。
  眼看着玩不过这个“白脸”,领头的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部分留下来拦着南望,其余的则纷纷朝北顾冲去。
  南望哪会不懂他们的心思,转身便重新落到北顾身前,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堪堪挡住了挥来的兵器,清脆的撞击声中火花毕现。
  他们自然又要先解决南望,但南望在围攻中依然游刃有余,动作快得让人只见她的深红衣袍留下的残影,却不见她的身形。
  十几回合下来,这些人便全部倒地。南望手中那把染了血的长剑斜斜垂下,剑光如同流星。
  南望收了剑,看向北顾,“没事?”
  北顾将自己腰侧那才出了两寸的剑缓缓推回鞘中,那点动静微不可闻。南望没注意,只听他道:“没事。”
  “你住这个地方还是偏了些,不如明日找人给你挪一挪,省得再被贼人盯上,平添麻烦。”南望又劝了一回。
  北顾拉好兜帽,大半张脸藏在那片墨色中,“其实你可以不给自己找麻烦。”
  南望听得胸前堵了一口气,北顾的话她没过脑也就罢了,竟脱口而出一句:“我给自己找麻烦?我还不是怕你被人弄死了,那我怎么办?”
  “哦?”北顾的嗓音清清淡淡,上扬的尾音却耐人寻味。
  南望立马“呸”了一声,“少给我装出这副样子,我的意思是怕你们上清峰整个山头的人都杀到我将军府来,那岂不更麻烦。”
  “哦。”
  南望对北顾这样的态度难以置信,“大国师,我刚才是不是救了你?”
  “既然你非要这么说,”北顾靠着身边的一棵树,“那就姑且算是吧。”
  南望忍了忍,又问:“我救了你,你连句感激的话都不说也就罢了,还这么不领情?”
  “谢大将军救命之恩。大将军英俊潇洒,英明神武,英勇善战,在下佩服。”北顾说着还拱拱手,“可还满意?”
  “……”南望深吸一口气。
  “怎么,不满意?”北顾的声音莫名掺了些笑意,又被他压着,听起来便有些发闷,“你还想让我以身相许不成?”
  “告辞。”
 
 
第11章 
  天刚擦黑,鸾佩宫中的烛火便已熄了大半。一位红衣女子坐在正殿内,在烛光下抹去自己脸上的脂粉。镜中,一双如画的凤眼隐隐透着些傲气。
  殿外候着的侍女急急跑进来,“娘娘,陛下来了,您先别忙,当心失了仪容。”
  女子冷声道:“来了又如何?把灯灭了,就说本宫已经歇下了。”话虽如此,但她又将已从发髻上拔出一半的红玉金簪插了回去。
  “若真要如此,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了。”叶萧懿带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故意让侍卫不通报,果真撞见你竟这般无情。好歹夫妻一场,你怎就这么不待见我?”
  侍女有些为难,“娘娘,这……”
  紫檀木梳被随手扔在桌面,“罢了,你将玉芙蓉香点上便下去吧。”
  皇后叶如初乃将门之女,父亲辅佐了两代君王,是朝中的老臣了。
  她自己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从前她出游时被山贼绑到寨子里要她做压寨夫人,她抢了人家腰间的一把刀,把人家老巢给端了,自己骑了寨主的马回来。才刚进府门,就见府里的侍卫在她老泪纵横的父亲面前跪了一地。她丢下一句“没用的东西”,便回屋梳洗去了。
  这件事在凌苍城中传了十年,可谁也没想到,叶如初这样的性子,竟能被叶萧懿收入深宫。其中或许有万般无奈,却也不得不叹一句命运难料。
  门被推开,叶如初从镜中看见叶萧懿着一身绣了金色云纹的常服站在月光下,是风流倜傥的模样。那张令天下女子心动不已的脸,叶如初却看得心烦气躁,甚至拿起帕子掩住了口鼻。
  叶萧懿无奈,“我今日哪儿都没去,酒也未沾一滴。”说着他走到叶如初身后,打量一眼梳妆台上的狼藉,“怎么不让人伺候?”
  “你成天在群芳楼听琵琶到天亮,给人家花魁描眉贴花的,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乐趣?”叶如初反问。
  叶萧懿纠正道:“是兰香馆。群芳楼低等了些,我不去。”
  叶如初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去不去同我无关,若只是如逛窑子一般来我这儿瞧瞧,那便请回吧。”
  “这逐客令下得又比上次快了。”叶萧懿抬手抚过叶如初发簪上的金凤凰,“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见不着你,自然好得快些。”叶如初道。
  叶萧懿也不在意,“那便好。你这个金簪的样式,太后看了或许会喜欢。”
  没头没尾的一句,叶如初却听出了什么,“我去见太后做什么?”
  叶萧懿弯腰在叶如初耳边低语一番,叶如初却难以置信,“你真不是喝糊涂了?坤华宫里守着的可都是禁军。”
  “正因如此,我才让你去。禁军大多曾是你父亲的手下,你又是个不爱生事的皇后,他们怀疑不到你头上。”
  见叶如初还在犹豫,叶萧懿便又道:“你父亲曾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却也因此埋了不少祸根。我立你为后,许你满门荣华,也是为了能相互扶持。若再任太后胡闹,我地位不保,你身为皇后,又还剩什么好处?”
  叶如初眼底的烛光似在晃动。叶萧懿轻声一笑,替她将刚取下的首饰一一戴上,“差不多是换班的时候了,还请皇后动作快些。”
  太后年纪大了,又是个握着大权不肯撒手的,便总以为有人会害她,是而坤华宫的戒备格外森严。叶如初匆匆赶到时,正遇上几队禁军撤离。为首的见了她,忙跪下问了声安。
  “你们就这样走了,若是坤华宫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叶如初状似无意地问。
  “娘娘放心,宫前尚留了一半的人守着,那些顶替我们的不出一刻钟便会赶到。”
  叶如初点点头,“你们护着坤华宫也怪辛苦。听闻前些日子宫里闹刺客,你们救护太后有功,本宫特命人做了些酒菜犒劳你们,已在营中备下了。”
  为首的有些迟疑,“这……恐怕不大合适。”
  “都是你们应得的,有什么不合适?吃完了还有赏钱可领,快些去吧。”叶如初眼中带笑。
  这些禁军看得失了神,匆忙下跪,掩起那点心思,“谢娘娘。”
  太后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的两个侍女正在给她揉肩捶腿。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她突然拿起团扇打了一下侍女的手,“你们这差当的,是越发不上心了。”
  侍女慌忙磕头,“太后恕罪。”
  太后蹙眉,“天都黑了,外边怎么这么大动静?”
  门外老姑姑忙进来报,“太后,是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让她回……”
  叶如初却先一步跨入门槛,“太后,儿臣惦记着您入秋后燥邪侵体,特地炖了丹参玉竹老鸭汤给您送来。”
  太后叹了口气,让身边的人退下。叶如初从食盒中取出汤碗,“听人说太后这段日子难以入眠,儿臣特意在汤里加了一味熟枣仁,配上丹参玉竹,补肝气、养心神。母后喝了便早些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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