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为后(重生)——妩梵
时间:2020-12-02 10:50:28

  翟诗音一直想不出法子去教训容晞,今日翟诗画为她带来的消息却犹如破冰的利刃,为她找到了突破口。
  她不知那容氏女到底中没中巫蛊之术,但如今,她既是知道了这个法子,那自是要加以利用。
  就算巫蛊之术没有用,伤害不了那个女人,她也算为自己寻了个念想寄托,终是能通过巫蛊咒人,解一解心中的怒气和怨恨。
  思及,翟诗音清丽的面容终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
  汴京雨季未过,这日势头呈倾盆之态,久而不歇。
  积雨沿东宫重檐的檐勾而落,环绕成天然的水帘,滴答之声不绝于耳。
  容晞站在华丽的影木槛窗前,静默地看着簌簌的落雨,美目中透着的情绪不清不明,甚至可谓诡谲。
  纵是阴雨天,美人依旧是雪肤乌发,唇瓣嫣红,美得惊艳。
  让人看着,都觉周遭顿时明丽了许多。
  丹香走到容晞身侧,垂首轻声道:“良娣,太子回来了。”
  容晞淡然颔首,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待信步走到偏殿后,便见慕淮繁复的重制冕衣稍被雨水洇湿。
  他俊容稍沉,如玉淬般敛净分明的脸上,也沁了些细密的雨珠。
  慕淮未察觉出容晞已然至此,仍站在泛着嫋嫋香烟的熏炉旁,烘烤着衣物。
  容晞已走在他身侧,从盈袖中拿了块软帕,准备为男人拭着额上的雨渍。
  她踮着脚,因着腹部太隆,做这事很是费力吃劲。
  见女人正抬眼关切地看着他,动作小心又温柔,慕淮心中蓦地一软。
  他反握住她柔软纤美的手,将帕子夺至了手中。
  自己随意地擦拭了下面容,便扶着体己娇柔的小良娣走至了罗汉床处。
  容晞艰难地抚着腰侧,小心地坐定后,想起昨日宫人都在传的一件事。
  宫人言,这积雨连绵不绝,又因皇家陵墓久不经翻修,妼贞皇后的陵墓竟是因着雨水的侵蚀,塌陷了。
  庄帝听后,命了礼部之人将先皇后的棺木从塌方中移出,暂放在其余太妃的陵寝处。
  想着等这无休的阴雨天气过去后,再命人将先皇后的陵寝好好修葺。
  说来妼贞皇后是死后才被追封为后的,生前只是个贵妃。
  成帝在世时是有皇后的,与成帝合葬在一处的是他只敬不爱的发妻,却不是他最心爱的妼贞皇后。
  宫女呈上了驱寒的热茶,慕淮神色淡淡地饮了一口。
  容晞想来想去,都觉这事属实蹊跷。
  怎么好端端的,妼贞皇后的陵墓又出了岔子?
  只是这次出问题,皇家对现任礼部太常寺卿的处置却很轻。
  毕竟是天爷要降雨,这番可算做是意外。
  慕淮将茶盏放回小案上,边端详着女人多思的神情,边低声问道:“你近日胃口总是不佳,明明到了这月份,应该还能再胖些的。”
  说罢,便伸手掐了下女人柔软的脸蛋。
  却觉今日摸上去,这手感还不如从前好。
  容晞抚着被慕淮捏了的那处,却见慕淮眉眼凛了几分。
  他语气却是稍带着无奈,又问:“该拿你怎么办呢,这宫里的吃食竟是都不合你胃口。”
  容晞将手移至了圆滚滚的肚子,她眼眉微垂着。
  慕淮瞧不清她的神色,亦低了低头,探寻似地想看她的眼睛。
  容晞这时方道:“其实妾身一直都想吃那日在尹将军府上,夫人从樊楼叫的那两道甘草凉羹,和姜橘皮汤。”
  慕淮听罢不禁莞尔。
  娇气的女人就是会喜欢这些甜腻的吃食。
  便道:“为何早不同孤讲?这便唤人到蜜煎局给你做。”
  慕淮刚要抬声唤下人跑腿,容晞这时又道:“夫君,宫里的吃食虽然都是最精致、最好的,却没有民间有风味…妾身念的,就是樊楼的那口味…宫里做不出来的。妾身想让丹香出宫去买,您能给她块令牌吗?”
  容晞的声音虽不大,但殿中的下人却都能清晰听闻。
  却觉这容良娣提的要求,本不过分。
  但太子既是已经说了,要让蜜煎局的人做糖水。
  他性情强势,口吻一贯不容人置喙,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可容良娣竟是为了几口中意的吃食,驳了太子的命令,要让丹香出宫去买。
  下人们心绪微动,生怕太子动怒,会训斥良娣。
  可谁知太子仅是淡淡道:“宫外的吃食都不干净,孤只惯你这一次。一会儿想好还想吃什么,给丹香些银钱,让她把方子都一并买下,以后都在东宫小厨房做。”
  说罢,又捏了捏良娣的鼻子,语气虽故作微沉,可分明又透着纵容,道:“真是个馋鬼。”
  容晞寻了个借口,细声道:“不是妾身馋,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吃。”
  见女人浅棕的盈盈美目中,竟是透着些许的狡黠。
  像只小狐狸似的。
  慕淮摇首,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又道:“愈发牙尖嘴利,真是将你惯得没边了。”
  话虽这么说,却与她鼻尖抵着鼻尖,轻轻地蹭了蹭。
  没想到宠惯女人,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甚好。
  慕淮终于有些理解,那些烽火戏诸侯为搏红颜一笑的君主,都存了什么样的心态。
  祸水的存在,本就是让男人丧理智的。
  一旁立侍的宫人听着太子与良娣的对话,也顿生,在看暴君和祸国红颜的感觉。
  但眼前的东宫太子性情虽暴戾,却是个勤政严明的好储君。
  容良娣的长相虽过于媚人,在外名声也是恃宠生骄的。
  但这几月的相处,他们也清楚,容良娣善待下人,亦尽心帮太子操持着东宫琐事,能力出众,又温柔体恤。
  绝不是真正的祸君美人。
  丹香得了慕淮手中的令牌后,在次日雨势稍歇后,便于清晨宫门开锁时,出了宣华门。
  她这番出宫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去樊楼给容晞买什么劳什子糖水。
  原来,容晞在几日前,便算计好了一切。
  她一直想寻个由头,从慕淮手中讨要个出宫令牌,好让丹香能出雍熙宫,替她查一件事。
  丹香扮作了最寻常的民女,出宫便雇了辆马车,却没去御街的樊楼,竟是命车夫,直接奔向翟家府邸。
  马车行至尚书府后,丹香故意装作经行的百姓,从尚书府围墙的外面略观察了番。
  却觉翟府正门的设计虽有世家的大气,但单从外面看,里面的装潢应该不华贵。
  礼部尚书翟卓的风评在翟诗音未出事前,一直不错。
  他平日处事还算低调,翟家又出了个皇后,这几年在汴京中,翟家都是炙手可热的清贵世家。
  丹香暗觉,从翟家大门外,应是瞧不出任何门路来,便又绕到了翟府后面。
  见翟府后门不远处,有一清幽的翠竹林,便寻了个偏僻的地界躲了起来。
  大约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丹香便见,一着青袍儒衫,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敲了敲翟府的后门。
  丹香立即提起了精神,眼都不眨地看向了男子,觉他这装扮并不像修道的道士,反倒像是个江湖术士。
  翟府的丫鬟喊了声:“来了!”
  那术士装扮的中年男子竟是也疑神疑鬼地环顾了下四周,发觉周遭并无外人时,才随丫鬟进入了府中。
  丹香看清了那术士的长相,见他的眉心,有一豆大的黑痣。
  她在脑中又记了记那术士的相貌,却仍没离开那竹林之处。
  待天已擦黑,眉心带痣的术士方从翟府后门而出,他这番出来,却是一脸欣喜地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锦袋。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锦袋中,定是装满了银钱。
  待那术士走远后,丹香紧随其后,跟着他寻到了他的住所,是在马行街的一个巷子里。
  丹香见那巷前还支了个算卜的摊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鄙夷。
  当是什么高人呢,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见天色不早,丹香不欲再耽搁时辰,立即又雇了辆车马,去樊楼买了容晞交代的几样糖水,好回去复命。
  待归宫后,丹香将甘草凉羹等吃食一一摆在了食案上。
  容晞随意地拿起了一碗,她羽睫微垂,用瓷勺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羹水。
  见四下无人,丹香方附在她耳侧,以极低的嗓音,将今日在翟府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容晞听罢,娇美的面容渐露出了笃然的笑意。
  她和翟诗音如今面对的局势一样。
  二人其实都是困兽。
  她困在东宫,而翟诗音被困在了尚书府。
  果然,那个女人耐不住性子,到底还是用了这种下贱法子,想要咒她胎孩。
  丹香今日归来,却对容晞算计人心的能耐更加钦佩。
  那日在凝晖殿,两个膳人的对话自是这位容良娣悄悄安排的,她一早便打听好了翟诗画的动向,只等着她一来,便让膳人有意地说上那一番话。
  而这翟家小姐,果然中计,回去后就同自家人说起了这事。
  丹香不知容晞下一步要做何举动,却听见她用甜柔的嗓子,又命道:“去凝晖殿,帮我提一笼乳鸽来,我今日要为殿下亲自炙烤,做夜宵。”
  丹香一怔,没想到容晞竟是命她去寻乳鸽,却还是恭敬地道:“奴婢这就去。”
  容晞轻声唤住了刚要离开的她,道:“丹香,取完乳鸽后,再备一个瓷瓶,我要取些鸽血。”
  见丹香不解,她又道:“你既是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应该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了罢?”
  丹香心跳一顿,仔细回想着容晞一步又一步的算计,又听她提起了鸽子血,终是恍然大悟。
  她的手倏地颤了起来。
  丹香不能理解,那翟家大小姐既是已经没有机会要嫁予太子了,那容良娣为何还要算计这么多,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将翟诗音置于死地?
  况且,若事情败露,她不仅会失去太子的宠爱,甚至会搭上性命。
  丹香倏地跪在了地上,肩头亦抖了起来。
  容晞的嗓音很温柔,又细声对她道:“你若怕,我不会逼你。只是,也不会再留你做我的大宫女。往后你自寻出路,我亦不会再护你。”
  丹香是个聪明人,自是能听出容晞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已然和容晞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若她不同容良娣参与这场阴谋,那纵是容晞不会杀她,日后,她也再没有好路可走。
  而且,她在雍熙宫这么多年,难得遇上个肯赏识她的好主子,日后再寻,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坐到今天的位置上。
  丹香以额贴地,嗓音虽微微颤着,语气却很坚决:“…奴婢…奴婢愿意为良娣做事,纵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容晞淡哂,用了口甜腻的汤羹,轻声道:“起来罢,去把乳鸽提来,回来后这案上的糖水你也用些。”
  少顷的功夫,丹香就提来了一笼咕咕直叫的乳鸽,那些鸽子扑腾着翅膀,被尚食局的膳人养得甚肥。
  待那笼鸽子被送到东宫小厨房后,里面的庖厨和粗实宫女一听容良娣要来亲自下厨,纷纷提了十二分的精神。
  容良娣的相貌美,对她们语气和蔼,这番来这儿,还命丹香给了他们赏银。
  容晞以良娣身份在这东宫的几月,一直想趁慕淮正妃未进宫前,将下人都拉拢好。
  这是她可乘的先机,不可白白浪费。
  小厨房的宫人们个个眉开眼笑,却见容晞身侧的大宫女提了笼活鸽,便知容良娣今日应是要用这鸽子做菜。
  待容晞进了里面后,丹香未等庖厨说话,便阖上门,道:“良娣做菜不喜人打扰,我来帮厨就够了。”
  庖厨还未来得及说,要先帮容晞将鸽子宰杀,那丹香就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那良娣有需要召唤他们了,再进去也不迟。
  小厨房的宫人掂量着赏银,高高兴兴地离了这处。
  说来,俞昭容在孕期时,最喜欢食这道脆皮炙乳鸽,芙蕖宫有小厨房,但里面的宫人做不好这道菜。
  俞昭容只喜欢容晞做的乳鸽。
  容晞回忆着往事,将匕首递与了丹香,问道:“会宰鸽子吗?”
  丹香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匕首,可是看着笼中扑腾着翅膀的鸽子,终是闭上了眼,丝毫都不敢下手。
  容晞笑得温柔,绝色的面容上亦泛起了浅浅的梨靥,她嗓音依旧甜柔,说出的话却是让丹香大惊失色的残忍——
  “罢了,你既不敢,我来杀。”
  ******
  这夜慕淮半躺在床,修长的手持着卷宗,眸色稍沉。
  明日的嘉政殿上,那翟卓就会被一众御史弹劾,就让翟家人今夜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明日,再迎接翻天覆地的灾难。
  他已经搜集好了所有证据,翟卓一个礼部尚书就能贪了国库这么多银子,前世他竟是丝毫未查,竟让翟卓这个狗官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
  ——“夫君,早些睡下罢。”
  女人甜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慕淮侧目看了眼床上的孕美人,低声淡淡地回道:“好。”
  他一如平常,将女人小心地拥在了怀中,不经时,便进入了浅梦。
  容晞实则未睡,她一早便在羊肠中装好了鸽血,亦在之前事先饮好了特制的汤药。
  她于暗,看了看男人深邃的眉眼。
  心中纠结了一瞬,觉药劲上涌,终是蹙着眉头,用指甲将羊肠戳破。
  鲜血汩汩而出,她白皙的螓首亦是冷汗涔涔。
  这之前,容晞便与肚中的孩子讲好,若这番她成功挺过了这一劫,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它半分。
  甭管未来进东宫的女人是谁,只要她不伤害自己的孩子,她都会老老实实地做个妾室。
  但若要伤害到孩子,就别怪她心思狠毒。
  容晞身上的疼痛加剧,太医受她胁迫,给她开了这特制的药,过了药劲后,便能恢复如常,但是亦有极小的风险会伤到胎孩。
  太医让她慎重决定。
  容晞一直清楚,她当时是为了这个孩子,才想逃开慕淮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