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晞乖顺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如慕淮所想。
她准备同德妃打好关系。
丹香事先命辇子院的人备好了车辇,午后暑日打头,辇后亦有太监持着鹍翅伞扇,为她遮挡烈日。
不经时,众人便到了德妃所住的皎月宫。
容晞没想到的是,德妃宫中竟还有庄帝的其他嫔妃在。
她识得庄帝后妃的长相,皎月宫正殿中坐着淑妃和近来很受宠的王婕妤。
还有庄帝做亲王时的潜邸旧人,徐修媛。
位份较低的嫔妃见她来此,纷纷从梨木圈椅处起身,同她见平礼。
容晞也不知怎的,来皎月宫之前,多少有些紧张。
但进殿后,虽说见到了这么老些嫔妃,心中却又变得很淡定。
她款款坐于德妃为她安排的坐位后,德妃语气温和地命宫人给她看茶,随后与她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大抵就是关切她肚里的皇嗣,和她的身体状况。
容晞一一答着,态度恭敬沉静,丝毫没有从低位爬到高位后的惶恐和露怯。
她的谈吐之前也有意练过,未出任何纰漏。
本以为这番来德妃这处,就是略坐坐用些茶点。
可事情永远都不会如人预料的那般简单。
容晞正轻啜着茶水。
与她之前毫无交集的淑妃却突然开口,问向她道:“最近,这宫里都在传容良娣你的轶事,说来良娣的身世也是颇为传奇,家父曾经是太常寺卿,受那翟卓的陷害,被流放在外。本宫属实好奇,不知良娣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流落民间时,都是怎么过的日子,竟还能与太子相识,还成了宫里的良娣?”
容晞听罢淡哂,却觉淑妃突然问这话,有些蹊跷。
德妃的面色亦不大好看。
淑妃在位份低的妃嫔面前,这么问容良娣。
看似是关切好奇,实则是语带贬损。
一是贬她出身低,纵是父亲的旧案沉冤得雪,却仍摆脱不掉当年过的低贱生活。
二是讽她有手段,纵是沦落成那样,亦有心机勾搭上当朝太子,雀登枝头一跃成了良娣。
德妃心中是很同情容晞的。
像她一样,同情容晞的宫人和百姓有很多。
本来是个容貌出众的官家小姐,一夕之间,沦为了罪臣之女。
这些年她过的生活不用问也能被人猜出来。
身份低贱的女子想生存,无外乎就是做人奴婢,更凄惨的,自是被卖到青楼入贱籍。
想到这儿,德妃更觉淑妃的话过分,她八成是想暗讽容晞的身子不清白。
容晞刚要回淑妃的话,德妃却先她一步,对淑妃道:“近日汴京各大酒楼酒肆都有说书人在讲容良娣的轶事,淑妃对此,不会没有听闻罢?”
淑妃用纤指捻葡萄的动作一顿,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她道:“姐姐,妹妹哪有那闲功夫去打听民间的事?”
德妃徐徐道:“既是不知,就问问你宫里的下人,阖宫的人都知道,怎么就妹妹你不知道?”
德妃语气还算温和,但明眼人却能听出她语气透着的疏冷。
淑妃眸色不易察觉地微变。
德妃现在倒是厉害上了,先前李贵妃在世时,她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如今皇后出事,皇上下旨,让德妃有了管理后宫之权,她倒得意上了。
淑妃本以为,庄帝这番会让她来管后宫,却没成想,她想要的权利竟被德妃夺去了。
德妃代掌凤印,自是风头无两。
前日淑妃同庄帝表达了不满,庄帝因她丧子之事,对她是有愧疚的,亦对她比寻常妃嫔多了几丝怜爱,却只许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淑妃将不满的情绪深敛于心,神色略有些讪讪,对德妃道:“妹妹身子不适,先回宫休息了,姐姐同容良娣慢聊罢。”
待淑妃走后,那婕妤和修媛也离了皎月宫。
德妃表情微有些无奈。
她命下人将事先打好的金锁和和田玉制的臂环递予了容晞身侧的丹香,又道:“良娣还怀着身子,也早些回去休息罢,本宫唤你过来,原也是惦念你的身体,想亲眼看看你。”
德妃将慕淮当成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又因容晞身世可怜,自己身为暂管后宫诸事的高位妃嫔,自当该对太子良娣和皇嗣多加关照,
容晞知道德妃心善,心里头自是一暖。
可离开皎月宫后,却也深感德妃的不易。
也想起了曾经李贵妃在皇后面前的跋扈之举。
她想,若她未来真成了皇后,慕淮留给她的后宫又会是什么样的?
庄帝的后妃就够难伺候了,各式各样的嫔妃她也见了个全。
也没什么好怕的。
做奴婢,要有奴婢的忠心和谨慎。
做妾侍,要像玩宠般,行媚人之术讨夫主欢心。
而做正妻,管着夫君的妾室是本分。
她若真成了皇后,管好和照顾好慕淮未来纳的一大帮妃子更是本分。
容晞一直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做什么像什么。
就是做奴婢时,也很爱自己的本职差事。
可一想到将来要面对的一大帮妃子,她还是觉得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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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庄帝册封太子妃的圣旨终于被送到了东宫。
大太监宣读圣旨时,容晞神色平静地跪在地上,却觉周遭的宫人竟比她还要兴奋。
慕淮为了让她坐上这个位置,前期亦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先是同黄门侍郎严居胥偶尔地在政事堂不务正业,君和臣不聊政事,而是一本正经地谈论起话本该如何去写。
慕淮和严居胥都是极谨慎的人,字字斟酌后,终于定了个版本。
他们将容晞的人设打造成虽然蒙受冤屈,却仍励志坚韧的落魄官家女形象。
同时将翟家人的恶毒大书特书。
严居胥在外还寻了汴京的几位说书大家,向他们询问这故事如何讲,才能更催泪,更惹人唏嘘。
顺带着许他们银两,让这些说书人近日在汴京的各大酒肆中,就讲这个故事。
让说书先生在百姓中造舆论,是慕淮常使的政治伎俩。
所以汴京的说书人往往都同官府的人有着往来,在酒肆中讲的精彩轶闻,亦都暗带着很深的目的性。
酒肆往往也有谏院的人在场,暗暗观察着一众百姓的反应。
百姓虽只想听个乐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将皇家想让他们知道的事,记了个透。
如此造势,满汴京的百姓自是对容晞是既同情又钦佩,虽说她只是个良娣,却在民间的风评极好。
雍熙禁城外的百姓不知庄帝的妃嫔如何,却都知太子有个容良娣,亦都知容良娣生得貌美。
慕淮深知庄帝颇信占星天象之说,平日去太史局的次数很频繁,如要决策大事,总会召太史令入乾元殿,询问天文气象。
太史局中常设的天文院和测验浑仪的刻漏所①,每年花销都不少。
慕淮自是不大信这些,前世亦是险些将太史局的这两个院所裁撤。
可庄帝既是信,他便派严居胥同太史令暗通款曲,在庄帝命他去乾元殿说天象时,讲出了这样一段话——
“一月之前,汴京天际芒气四出,孛星愈隐,亦有牂云时出。而今,有天保之星②坠于汴都城郊,雍熙禁城芒气褪尽,瑞气大升,实乃祥象。”
庄帝听罢,不禁询问:“仅仅一月,天象便有如此之变,爱卿可知是何缘故?”
太史令面色平静,却按之前严居胥暗中嘱咐的说辞,将这天保之星同容良娣的胎孩连接在了一处。
一月前,容良娣险些失子,所以汴京天际呈灾象。
一月后,容良娣的胎孩康健,汴京天际又呈祥象。
太史令又说,总有瑞星笼罩在东宫上空。
所有的言语,都在暗指,容良娣肚里的胎孩,是大齐的福星。
慕淮筹谋的两件事终成,容晞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大齐的太子妃。
待庄帝身侧宣旨的太监退下后,容晞的心中却仍无实感。
慕淮未归东宫,容晞听着宫女恭喜的话语,在她们的帮扶下,沐了浴。
待沐浴之后,她披散着半湿的长发,藕荷色的薄纱亵衣让她的气质愈发柔美,书案上放着封她为太子妃的圣旨。
容晞将圣旨摊开,细细看着上面的字,眼中还是稍带着惊诧。
正觉无甚实感时,却觉自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慕淮应是饮了酒,身上带着醇酒之香,他将下巴轻抵在女人纤弱的肩头,低声问:“满意吗?孤的太子妃。”
容晞一时失语,也不知该回慕淮什么好。
想着现在,她是不是应该在慕淮面前跪下,以表感激之情。
慕淮对容晞的反应并不满意。
封她为妃,这女人竟还不高兴。
慕淮走到书案后的圈椅处坐定,随后蹙着眉头,沉声对女人命道:“过来。”
容晞依言,听话地走到了男人的身前。
慕淮见她那副懵懵的神情,心里更不爽利,又命:“坐下。”
说着,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便拽着她纤细的胳膊,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略有些薄醉,将泛着馨香的女人圈入怀中后,亦将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拨在了一侧。
女人的颈脖白皙修长,他低首,愤愤地用唇在上面留了个红印。
容晞轻嘶了一声,略有些埋怨地细声道:“…夫君,不是说好了,不在这处留下痕迹的吗……”
慕淮不悦:“真娇气,混身上下无一处不娇气,碰一下都不行。”
容晞抚着那处,渐渐展露了甜柔的笑意。
眼前的男人看似是凌厉且愤怒的。
可她却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容晞终是柔声道:“妾身…很高兴…却不知该怎样感谢夫君。”
慕淮听罢,探手用拇指抚过她的眉眼,待至她那如花瓣般柔美的唇时,他俯下身,轻轻地啄了下那处。
再度四目相对后,容晞在他那双薄醉的眼中,看出了丝缕的侵占意图。
那眼神有些危险,他已经许久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了。
容晞正有些慌神时,慕淮的薄唇已附在了她的耳侧。
他嗓音低沉醇厚,稍带着沙哑,低声道:“孤想要你。”
容晞白皙的双颊渐红。
慕淮心思深沉,这一月一直喂她汤补之药,怕也是存着将她养肥了再吃的念头。
按说现下应该可以,可慕淮醉着,容晞的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又回想起她未有孕时,慕淮的粗野行径。
她心中还是觉得怕。
慕淮这时已将她柔腻的纤手置于掌心把玩。
他语气透着隐忍,又道:“不用怕...今夜,你来教孤如何做。”
第49章 咬孤(二更)
容晞双颊愈红, 慕淮会的一切,却然都是她教的。
不过自己教他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毕竟之前自己是奴婢,对性情乖戾且阴晴不定的他是极其惧怕的。
她那时抗拒,只希望慕淮早早完事。
凭心而论, 慕淮身上的蛮力无尽。
粗野如狮虎扑食, 横冲直撞。
亦如狮虎一般,捕猎时对爪子底下的猎物没有半分同情和怜惜, 更遑论是体恤。
总体而言, 就算是无师自通了一些,技巧仍是很差。
慕淮见怀中女人半晌都未回她的话,又见这女人水盈盈的眸子微微转着,便知这女人定是在心里又算计着些什么。
这女人肚子里的坏水忒多。
思及, 慕淮伸手便要扯容晞用来捆束藕色寝衣的绸巾。
容晞将手覆在了男人指骨分明的手背上, 不让他再做下一步举动。
慕淮咬她耳朵,低声问道:“今夜想让孤怎么收拾你,嗯?”
男人因醉,笑意与平日不同,凉薄的双眼中竟偷着些许的坏。
容晞耳根似滴血似得红, 虽说四下并无其他宫人, 只她跟慕淮一人,却还是将纤手立于唇畔, 附在慕淮耳侧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慕淮听罢唇角微勾, 笑意愈深。
这女人提的法子,他很喜欢。
容晞说罢,便用那双水盈盈的眼望着男人, 想看看他是否满意。
慕淮嗓音微哑,睇着女人探寻的眼,低声道:“好。”
说罢,便将女人从身上放了下来。
容晞站定后,想理一理身上的褶皱,薄纱制的亵衣很容易便会起褶。
她暗自庆幸,好在慕淮今日还算克制,没直接用他那双充满着蛮力的大手将她的衣物撕个粉碎。
容晞正低首小心地整理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将娇小的她遮覆得严严实实。
她心中暗感不妙,正有些慌神时,慕淮的手已经制住了她的后颈,让她的侧脸贴在了书案上。
案上本有些书卷和案宗,醉中的慕淮大手一挥,其上的诸物皆被他扫在了地面上。
见他仍如之前一样急|色,容晞忙要挣扎,娇声道:“……夫君,这处不可…妾身不想在这处。”
慕淮不悦,他蹙眉,嗓音微沉地问道:“按你适才所讲,在这处最方便行事,有什么不行?莫不是你又在同孤耍什么心眼?”
容晞咬了咬唇,亦微微撅起了嘴,她将脸儿贴在冰凉的桌案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细声细气道:“那…那…夫君随意罢。”
说罢,娇怯怯的美人闭上了双目,眼睫微垂且在白皙的面容上落了影。
却因着惧怕,那浓长的羽睫正极快地轻轻.颤着。
慕淮墨眸深邃,站在女人的身后,像看猎物似地盯了她半晌,终是无奈命道:“起来。”
磨死他了,实在是太过娇气。
容晞甫一颤颤巍巍地从书案上起身,慕淮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待阔步迈出书房后,下人见慕淮面色阴沉,俱都垂下了头首。
至雕花飞罩处后,慕淮顿住了步子,低声命道:“回寝殿后将你那些心思都收起来,不许再跟孤耍心眼,你乖一点,亦能早早完事,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