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她的确不便发表看法。
萧辞闻言并无太多反应,好像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朕知道了。”
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人,宁栖也不知如何安慰,并非她小人之心,只是太后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无法苟同,京中贵女如此多,为何非要是王丞相嫡女。
“臣妾……给皇上的东西皇上可有看见?”她意有所指。
定定的望了她眼,男人抬手放下一颗棋子,“你是指何物?”
缓缓坐直身子,宁栖垂下眼帘,“自然是那条腰带。”
漫不经心的端过茶盏,萧辞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微光,只因想借此替父亲报仇,所以才顺带送了条腰带。
“你为何会知晓醉石散?”他目光幽深。
仿佛顿了片刻,宁栖颇为正经的放下一颗棋子,“爹爹曾经肃清过城内的一些烟馆,自然发现过此等肮脏东西,臣妾知晓并不稀奇。”
他这样问,难道是那个刺客真的招了?
萧辞低着头并未再多言,倒是宁栖却突然愣在了那,因为她发现已经无路可走。
既然已经开始让着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让到底?
“那条腰带的样式朕不喜欢。”他漫不经心的道。
闻言,宁栖突然放下手中的棋子,然后跳下软榻,沉默无言的钻进被窝,侧着身子紧紧闭着眼。
直到整个人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里,耳边响起一道男声,“朕已与赵和透露过此事,他并无异议。”
低着头没有出声,宁栖再也忍不住眼中的酸涩,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太难过,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做不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指腹轻抚过她眼角的湿意,萧辞眉间微蹙,似乎每一次她如此伤心都是为了父亲。
直到怀里突然缩进一道柔软,黑暗中响起女子沙哑的哽咽声,“太后自幼如此待您,皇上不难过吗?”
男人顿了顿,抬手轻抚她面上的湿意,眸光逐渐暗沉。
黑暗中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宁栖摒住呼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管的太宽。
“你指的东西不会出现在皇家。”他语调平静。
就如同他无法理解她与她父亲的亲情,真的值得她为之付出一切?
缓缓抬起头,宁栖愣了好半响,或许每个人得到什么,同时也会失去什么。
“若是臣妾以后有子嗣,皇上也会如此待他吗?”
若是这样,不如不生。
两指托起她下颌,男人目光如炬,“朕有的都会给他。”
黑暗中看不清男人轮廓,宁栖却觉得心间好似有什么在鼓动,不知是心跳还是什么。
缓缓闭上眼,她努力压制住脑中的纷乱思绪,“若是旁人生的呢?”
他以后还是会有很多儿子,他的父爱也会被分成很多份。
埋首至她脖间,萧辞唇角微启,“朕不是父皇。”
后宫中的纷争只会令人厌烦。
宁栖微微蹙眉,他如今是这样说,可以后等自己没了新鲜感必定又是另一种说法。
这份情她赌不起。
清风拂过,仿佛再也掀不起任何声响。
次日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边自然已经没了人影,等用了早膳,宁栖便蔫蔫的继续绣着腰带,明明上条腰带样式不错,他一个男人竟然还会挑这些。
倒是梓春突然快步从屋外进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一样。
“恭喜娘娘。”梓春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对于宁栖而言,现在不会再有什么消息值得恭喜。
“先前早朝时,皇上已经下旨给二姑娘和赵尚书次子赐婚,那赵公子又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二姑娘必定会满意。”梓春认真道。
闻言,宁栖扯了扯嘴角,盯着眼前的腰带缓缓缝了一针。
“你让人把依依传入宫,尚书府不比别的地方,以后嫁过去难免要懂些规矩,就让李嬷嬷多教教她。”
她眼中突然多了种其他情绪,难为让他们皇上去说媒,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那赵尚书才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娘娘这是绣的什么?”梓春突然注意到腰带边角上的小字。
宁栖眨眨眼,一边递到她面前,后者却是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自家娘娘胆子如此大。
“不过若是互相喜欢成亲后才会幸福。”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对梓春招招手,轻声低语了几句。
后者只能点点头,随即就退了下去。
望着边角的小字,宁栖又慢慢绣了几个字母上去,反正对方也看不懂。
直到没多久芝兰说人已经进宫了,她才打起精神出了椒房殿,感觉谁操的心也没有她多。
夏日炎炎,莲清湖中早已开满了莲花,就连莲蓬也是硕大一朵,正值午时此地倒是无人经过。
宁依依跟着一名宫女慢慢经过,不由开始左顾右盼,“为何不见皇后娘娘?”
宫女低着头,语气恭敬,“娘娘稍后便到,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记得她似乎是椒房殿一名二等宫女,宁依依才稍稍打消疑虑,换作旁人她必定不会轻信。
等宫女离开,她来来回回在湖边走来走去,望着那娇艳的莲花仿佛生了些想法,左顾右盼一眼,她忽然慢慢上前,伸手去碰最近的莲花。
然而好似还差了那么一点距离,她只能倾斜身子去够,可随着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啊”的一声跌入湖中。
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赵景突然看向湖边,一声“救命”格外虚弱,却也清晰可闻。
他皱皱眉,只以为是哪个落水的宫女,也未迟疑便跳入湖中。
暗处的宁栖也立马让宫人退回来,一旁的梓春低笑一声,娘娘本只想两人见一面,谁知会出这英雄救美的一幕。
迷迷糊糊间仿佛吐出了两口水,宁依依猛地咳嗽了起来,可当看到身旁的男子却是瞬间红了脸,连忙挛缩在一旁。
扫了眼浑身湿润的女子,赵景也立马别过头,神情有些不自然,“刚刚看见姑娘落水,情急之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宁依依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浩浩荡荡的来人,赵景脸色一变,赶紧单膝跪地,“臣叩见皇后娘娘。”
两个宫女立马将宁依依扶起来,后者红着脸赶紧跑过去,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幕。
“让你莫要乱走,怎么还落水了?”宁栖拿过一件外衣盖在她身上,面露不悦的看了她眼,“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点了点头,宁依依又回头看了眼男子,这才快速被宫女领着往椒房殿走。
赵景也猛地抬头,仿佛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多谢赵公子相救舍妹,改日本宫必定向赵夫人亲自道谢。”
宁栖说完便转身径直离去,徒留后面的人一脸复杂的愣在那。
刚刚那个……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定定的望着某个方向,想到刚刚触手的柔软,他突然轻咳一声快速离开。
宁栖没想到自己还有撮合人的天分,不过她觉得那赵景的确不错,明知道大多落水的是宫女,也要不惜自身犯险救人,现如今有这种品质的人已经不多了。
等宁依依换了干净衣裳出来,立马捧着姜汤坐在那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是在想刚刚那位公子?”她眉梢微动。
宁依依猛地回过神,瞬间又红了脸,“我才没有!”
一边绣着腰带,宁栖漫不经心的道:“你可是已经定亲的人,我为了你的亲事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你可不要又惦记上别的人。”
梓春端上一盘葡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娘娘就是爱逗人。
闻言,宁依依瞬间皱起眉,“我才不会!”
仿佛又想起什么,她又瞬间闭上眼,如此好的婚事换作以前她是想也不敢想,为何如今觉得好像并不是让人开心了。
姐姐为了她的事煞费苦心,她不该让对方担心。
“如果能看到你成亲,爹爹必定也会很开心。”宁栖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宁依依点点头,想到爹爹的身子又不禁红了眼。
宁栖忽然嘴角微抿,声音平静,“你可知刚刚那个是谁?”
想到刚刚的人,宁依依仿佛有些不解,她未曾仔细观察,不过看起来并非宫中禁军。
梓春轻咳一声,“那便是赵尚书次子赵景。”
☆、主动【一更】
宁依依猛地抬起头, 面上满是怔愣,半响都没回过神,眼中还带着些许不敢置信。
“娘娘为了二姑娘的确是费尽心思, 姑娘这几日便住在西殿多听李嬷嬷的话, 对您以后嫁入尚书府总归是好的。”梓春笑了笑。
闻言, 宁依依仿佛还有些回不过神,最终只是憋红了一张脸,“那……那……”
一个字没吐出来, 她便红着脸快速跑了出来, 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继续绣着面前的腰带, 宁栖却无奈的轻笑一声,“到底还是不够稳重,还是得让李嬷嬷多□□, 别嫁过去让人挑错。”
凡事对方也得学会自己面对,而不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自己。
她并非事无巨细都能照顾到。
一边替她摇着团扇, 梓春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有时候娘娘便是太过理智, 或许有时感情用事一回也并无不好,至少不会什么都憋在心中。”
她在宫中数年, 伺候过不少主子, 或多或少都是各有需求的人, 却唯独皇后娘娘似乎从未想过自己, 与皇上也仿佛始终隔着什么,娘娘若是不及时抓住皇上的心,等日后宫中妃嫔多起来时更是难上加难。
宁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凝视着手中绣线,指尖稍稍收紧。
许是公务繁忙, 她未在白日见过她们皇上,只有夜里迷迷糊糊间才能感受到身边好像有个人。
不知过了几日,就在她刚好绣好那条腰带之时朝中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她的祖父涉嫌买卖官员等多项大罪,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候处置,而宁府也被彻底查抄,在城外的一处庄子搜出一千万两白银。
足以抵扣国库小半年的税收。
宁栖知道,这一日迟早都会来,宁家只是一个开始,这个朝廷迟早都得肃清,而世家后面的人才是关键。
“娘娘,宁国公求见。”梓春忽然从殿外进来。
一边翻看着棋经,宁栖靠在那拿过一个青果咬了口,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适应京城女子的口味,现在竟然觉得酸的也挺有味道。
不多时,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进来,也不敢多看软榻上的人,顿时屈膝跪地,“老臣叩见皇后娘娘!”
老人看着连身子都摇摇欲坠的模样,却还顶着烈日炎炎进宫,宁栖扫过其他人一眼,后者们也立马退了出去。
也未让人起来,宁栖一边翻看着棋经,“按照辈分,本宫似乎该唤宁国公一声三祖父。”
宁家传承数百年,其中自然根系错杂,宁临民只是其中一支主干,而这个宁国公才是宁氏的族长,当年不让原主母亲入族谱对方也有份。
殿内很静,老人低着头声音透着忏悔,“当年一事是老臣糊涂,不该任由临民犯下大错,娘娘若是心中怨气未消,老臣便是一死也无关紧要。”
知道对方此行所谓何事,宁栖忽然起身,抬手将人扶起来,“宁国公严重,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望着眼前华贵绝色的女子,他一瞬间有过些许恍惚。
“母亲身份低微,的确高攀不起宁家此等氏族,更是本宫不配入宁家族谱,怎能怨旁人?”她神色平静。
紧紧握住拐杖,老人仿佛身子有些抖,似随时都会倒下。
他懊恼的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错了便是错了,老臣不想再辩解什么,只是娘娘到底是宁家的后人,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宁家毁于一旦不成?”
老人双目泛红,布满细纹的老脸上也满是祈求。
他这一辈子都未如此给一个晚辈低声下气,只是比起他的老脸,还是宁家百年基业更为重要。
宁栖靠坐在软榻上轻抚着腕间玉镯,低眉垂目,“父亲一事是他糊涂,但是祖父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将父亲弃之于不顾,甚至扣加罪名,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想过父亲也是宁家的人?”
宁国公握紧手中拐杖,脸色也白了一分。
微微抬眼,她神色微冷,“宁国公可知晓,那时我们一家走投无路初到京城,祖父是如何待我们的?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父亲咎由自取,还几次三番恨不得置父亲于死地,您告诉我,那个时候谁还记得我们孤苦无依的三个女子?”
猛地跪倒在地,宁国公红着眼半响也说不出话。
内殿中瞬间寂静一片,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本宫从未想过殃及他人,更未想过赶尽杀绝,这一切都是祖父咎由自取,您身为一族之长更应该肃清族中不正之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无需本宫再教您。”宁栖目光灼灼。
沉沉叹口气,老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娘娘之言老臣会铭记在心,也多谢娘娘不怪罪那些无辜的族中子女。”
看着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宁栖只是唤人将对方好生送出去,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与旁人过多计较,但那个祖父做的事岂是可以让人视而不见的。
若非对方,她爹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都说虎毒不食子,对方却硬生生把儿子往绝路上推,以至于害的她们一家走投无路。
甚至为了一己之私,做了那么多危害朝政之事,便是这种人多了,朝廷才会如此乌烟瘴气。
“娘娘这几日胃口都不大好,不如让御膳房去寻了苏州厨子来?”梓春端着一盘糕点进来。
宁栖微微摇头,“许是天热,过几日就好了。”
梓春仿佛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娘娘终日都在为宁大人担忧,又如何吃得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