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也是闲着,宁栖突然想去一个地方。
天牢在宫外,许是也来过几次,她显得有些经车熟路,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会拦着她。
再次迈入潮湿昏暗的地牢,里面各种气味揉杂在一起令人不适,一队狱卒紧紧跟在后头,似乎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连火把都点亮了好几个。
“娘娘千金之躯怎可来此污秽之地,您想见谁让人传个话就行,微臣必定赶紧将人带过去。”新任的刑部侍郎点头哈腰的跟在后头。
谁不知皇上极其宠爱皇后娘娘,就连早朝都能迟了。
梓春小心翼翼望着四周,眉间微蹙,“娘娘的确不该来此地,着实污秽不堪。”
宁栖没有说话,一步步靠近最里间的一处牢房,只见铺了杂草的地牢内躺着一道人影,说是人影,却已经分不清具体模样,只能看见身上的条条血痕。
后头的人也识趣的慢慢退下,皇后娘娘与宁家的恩怨多少有所耳闻,看来这宁临民是休想再活着离开天牢。
“祖父可还安好?”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地牢略显突兀,里头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只见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面孔,倒是没有往日半分老谋深算。
宁栖缓缓坐在底下人搬来的椅子上,眉梢微动,“本宫清楚记得,当初父亲似乎关进的也是这所牢房。”
她爹如今还病入膏肓躺在床上,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为之所付出的一切,最终还是要消散。
里头的人发出几声沙哑的笑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令人莫名胆寒。
“当初我若心狠一些,便就不会让那贱人活着离开京城,更不会有你这个小贱人出来!”
他悔呀!
若是自己再狠些,如今哪会栽到个黄毛丫头手中!
望着那团人影,宁栖神色较为平静,“为何您还以为如今落得此地是因为本宫?”
便是没有自己,她们皇上也不会留着这种蛀虫继续祸害朝廷。
“想必您还是惦记着宁家的百年基业。”她眼帘低垂,“今日宁国公也来找过本宫,为了什么您应该知晓。”
“宁家其他人是否会被殃及,百年基业是否会延续,这一切还得看祖父是否能看把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又或者您宁愿为了一个外人,置宁家百年基业而不顾?”
地牢里的人缩在角落也未出声,更看不出什么动静,只有一双老眼认命一般闭上。
“祖父仔细想想,本宫便不叨扰了。”
宁栖定定的望着里头的人,忽然起身迈步离去,整间地牢瞬间又恢复一片死寂。
出了天牢,外头的阳光瞬间明媚了起来。驱散了不少寒意,等回到宫中时微阳还未落幕,宁栖觉得这个祖父不会真的眼睁睁不顾宁家的基业。
若是他能将知道的说出来,对于肃清朝政也是一大帮助,她们皇上不便出面的事,交给自己出面刚好。
随着夜幕降临,刚用了晚膳,她便一人无聊的坐在那画画,好久不练,都有些生疏了。
“奴婢叩见皇上。”
随着殿外传来声音,宁栖倒是一愣,不曾想这个时候对方会过来。
低头看了眼画像,她赶紧将东西塞到软榻底下,又确认没有露出痕迹这才迎过去行礼。
直到胳膊被一只大手拉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绣着龙纹的墨色衣袍。
“近日琐事繁多,等过些日子得空了,朕带你出宫走走。”他来到软榻前坐下,顺势揽住那抹纤腰。
宁栖低下头,“皇上自然要以国事为重,宫中也有许多解乏的东西,臣妾并不觉得闷。”
说到这,她忽然唇角微抿,迈步过去从衣橱里拿出一个盒子,又慢慢递给男人。
女子双眸宛若一泓秋水潋滟动人,又夹杂着几分期许,萧辞垂下眼帘接过盒子,只见里头赫然放着一条花样不同的腰带,可以看出比上次那条要精细的多。
“臣妾不如宫中绣娘手艺精巧,若是皇上还不满意,那臣妾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她柳眉微蹙。
她已经竭尽全力以求达到最好。
男人定定望了她眼,“朕还缺一件寝衣。”
“……”
“皇上缺的何止是一件寝衣,怕还有荷包和璎珞,不如让臣妾一并给您绣了?”她扯了下嘴角。
男人眉间微动,“日后再说。”
他忽然拉过那只小手,轻抚过其中一个泛着红点的指尖,“可疼?”
宁栖微微摇头,觉得自己身边一定有奸细,不然他为何连自己扎破了手都知道。
“朕明日让人将你父亲接进宫,你们也可日日团聚。”他声音低沉。
指尖微紧,宁栖忽然低下头,“父亲身子不适,想来经不起来回奔波,而且外男怎可居住内宫,皇上不必为臣妾打破这些规矩,免得落人闲话。”
她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坚强,也做不到日日看着她爹逐渐离去。
不看着或许心里还好受些。
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萧辞神情多了些许变化,“你是否会怨恨朕?”
四目相对,四周寂静一片,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不是心中只有自己的原则吗?
宁栖慢慢靠进男人怀中,双手轻轻环住他腰身,“这是爹爹自己的抉择,怎能怪皇上。”
他没有处死他爹已经是打破了处事方式,更没有对不起自己。
似察觉到她身子消瘦了不少,萧辞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下,声音温和,“若是胃口不佳,便让底下换几个菜系。”
她从来都是这样理智,只会为他人考虑,而将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
窗外月色朦胧,任由男人身上的沉木香环绕,女子慢慢抬起头,“一个人吃饭自然没有味道。”
对上那双明眸,男人捏了下她下颌,“以后不管多忙,朕都陪一起用膳。”
望着黑眸中自己的倒影,宁栖心中好似有什么在跳动,突然抬手遮住男人双眼,然后慢慢伸过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仿佛只是错觉,直到握住那只小手,男人眸光暗沉的盯着怀里人,一边缓缓低下头,指腹轻抚着那白皙的下颌,声音喑哑,“谁教你的?”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反应,宁栖瞬间涨红了脸,一边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声音轻细,“皇上不是要陪臣妾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少了一更很抱歉,因为三次元有点事耽搁了,为了补偿大家,本章留言都有红包。
☆、更衣【二更】
察觉到那道视线越发炙热, 宁栖脑袋垂的越低,完全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可好像过了几瞬, 那道视线才逐渐从身上移开。
底下送来的大多都是清爽的菜系, 这个天气的确不适合太油腻的食物, 可纵然如此,宁栖依旧没有什么胃口,若非他在这, 怕是连一碗汤都喝不下。
可能是月信快来了, 这个时候难免心烦意乱没有胃口, 但是在她们皇上眼中自己肯定是因为忧思过度,所以才会胃口不佳。
其实她平时的确没有想那么多,生死其实也都是稀疏平常的事, 她也知道对于她爹而言,死亡或许是更好的解脱, 只是她不愿意看到对方离开的这个过程, 看不到便也不会难过。
许是一直都没有睡意, 下棋也下不过,宁栖才继续先前没有做完的事。
“你偷画朕?”他拿过那张半成品画像。
画像上赫然是一张立体分明的轮廓, 五官只填充了一双眼睛, 好似多了分清润, 少了分冷肃。
宁栖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握着画笔, “臣妾第一次画男子,平时可从来不画人像。”
她也不知为何,先前本来是想画她爹的模样,以后留着也能做个纪念,可她的脑子和她手好像各有想法, 不知道怎么最后就变成了她们皇上。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将错就错,但如果有当事人对照,自然要描的更为细致。
扫过那每一笔勾勒,仿佛每处线条都恰到好处,不见丝毫墨渍沉淀,萧辞眼中多出一抹别样的情绪,“拿朕给你练手?”
宁栖微微皱眉,自己画的如此好,便是宫中画师都不一定能有她画的逼真,哪里像是练手了?
“朕日日在你跟前,也未见你多看一眼。”他眼帘一抬。
却宁愿去看一幅画,一个他的复制品。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细,“臣妾原本也未想过画皇上,只是不知不觉脑海中就出现了您的模样。”
因为历朝历代都不准私自出现皇帝的画像,除非必要时候才会由宫中画师绘画,其他人私自绘画都是死罪,所以她也未想过此举,只是手不听脑子使唤。
男人眸中逐渐掀起一股浪潮,缓缓又半阖着眼遮住其中情绪,也未再多言,只是手持书籍侧坐那露出一半立体的轮廓。
宁栖摆好宣纸,唇角抿着一个淡淡的弧度,然后继续开始她没有画完的东西。
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又弥漫着一抹无声的气氛,许是有人在面前坐着,她的进程也要快上一倍,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却顿了顿,缓缓在宣纸一侧题上一行萧纲的诗。
“这个臣妾会收好,必定不会让外人瞧见。”她放下笔,一边小心将宣纸抽出来。
外头夜色已经很深,萧辞忽然不急不缓拿过宣纸,粗略一扫,却不得不承认她每一笔仿佛都恰到好处,然而他的视线却落在了下侧的一行字。
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将视线投向正在收拾桌面的女子,他眸色仿佛深了几许,直到对上那双明眸,女子却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刚将砚台收好,随着身子突然一轻,宁栖似被吓了一跳,顿时抱住眼前的胳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放在了偌大的床榻上,属于男人的气息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
感受到额心的温热,宁栖指尖微紧,可随着温热落在眼角、鼻尖,下颌,然后来至脖间,刺疼的酥麻让人神经都为之颤栗。
“皇上……”她仿佛听见了男人不稳的呼吸声。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含住她所有声音,男人清冷的眉宇带着无人察觉的紧绷,撬开松开的齿关,他舌尖一遍又一遍描绘,舔舐,喉结不断滚动。
好似心跳都漏了一拍,宁栖紧紧抓着男人胳膊,整个人仿佛都烧了起来似的,只觉得他今日格外的色.情。
红烛燃尽,只剩清风拂过内殿,却吹不散一室春色。
这一日宁栖醒的格外早,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醒了,更是第一次睁开眼时身边的人还未走。
外头的天还只是蒙蒙亮,床幔后仿佛有不少人影经过,还夹杂着王德全的低语,她伸手撩开床帘,只窥见几个宫女捧着明黄的朝服立在一旁。
慢慢掀开被子,她一边走上前,从背后抱住正在更衣的男人,声音夹杂着未退去的沙哑,“臣妾给您试试那条腰带可好?”
男人顿了顿,也未回身,只是垂下眼帘顺势张开双臂。
其他人都是低着头也不敢乱看。
第一次服侍对方更衣,宁栖也没想到朝服这么重,她一只手险些还没提起来。
等将腰带系上后,她只觉得还不够精细,的确与宫中绣娘还是有差距。
想着她还是伸手准备换下来,然后小手忽然被人握住,随着腰间一紧,整个人也顺势贴在那冷冰冰的朝服上,唯有男人的掌心是滚烫的。
“不多歇会?”他声音低沉。
指尖揪着他衣角,宁栖神情颇为认真,“臣妾自然不能落人口实。”
李嬷嬷都已经说她说到不爱说了。
抬起她下颌,男人眉间微动,“如今想到了?”
四目相对间宁栖恼羞成怒的低下头,然而他浑身硬邦邦的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一把将自己胳膊抽回来,“那是因为皇上从来不让人叫醒臣妾,怎是别人偷懒?”
就知道他喜欢倒打一耙。
宫人都将脑袋垂的更低,王德全轻咳一声,倒是顺便将人都带了出去。
他觉得今日皇上早朝又得迟。
环住那纤柔的细腰,萧辞缓缓低下头,“腰可有不适?”
脑海中似乎浮现处一幕幕画面,宁栖瞬间红了脸,只得微微摇头,“已经好多了。”
望着怀里泛着酡红的小脸,男人俯首含住那抹嫣红,女子有过一瞬呆滞,然而双手只是轻轻拽着男人衣袍,轻轻附和着那抹清冽含吮。
他眸中似有炙热燃起,却是很快垂下眼帘将人松开,立体的轮廓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皇上再不走,早朝可就要迟了。”她立马退后一步,水光潋滟的眸中透着些许认真。
到时候那些人只会怪自己狐媚惑主,而不会觉得这是她们皇上的问题
揉了揉那抹软腰,男人转身便出了内殿,外头不多时也响起“起驾”声。
如今天才刚亮,宁栖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可能是月信快来了的原因,小腹总是隐隐不适,可是昨夜对方也不知道怎么那么饥渴,她倒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她的腰已经快好了。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艳阳高照,早膳依旧没有多少胃口,不过她还是强行喝了碗粥还有两个红豆糕。
为了提升自己的手艺,宁栖特意传了御绣坊的人来教自己,好在她还听得懂对方说的含义,专业的果然不一样,经过对方一点拨,她都觉得自己手艺好了不少。
“娘娘果真聪慧,奴婢也只是熟能生巧,怎像娘娘蕙质兰心。”绣娘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第一次看到这位皇后娘娘,她眼中也是难掩惊艳。
宁依依刚从李嬷嬷的魔爪逃出来,乍一见她又在做女红,瞬间觉得脑袋大了一圈。
“你走的这么快做什么。”宁栖余光一瞥,“如今你不耐着性子,他日人家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管教。”
平常倒可以肆意一点,但赵府是大家族,条条框框不比宫中少,若是什么规矩也不懂,嫁过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撇着嘴重新走了过去,宁依依整个人仿佛都蔫了下来,“我已经在努力记李嬷嬷说的那些,可是我不如姐姐聪慧,那些东西我一记脑中就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