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荔枝很甜
时间:2020-12-06 10:04:49

  秋芽叹气,“姑娘,您自幼便常出这种错觉,这话您可说了好些年了。”
  贺敏不言,可她确实觉得有人藏在身后。
  自幼便是如此,总有一阵子,觉得浑身被人盯得别扭,眼下便是……
  她赶忙道:“我、我们快回府吧。”
  于是,主仆二人匆匆踏进府。
  那头,贺凛紧随其后,缓缓而归。
  他正与陈旭嘱咐军营之事,话未尽,拐角之处,一个瘦弱的妇人倏地撞上前来。
  她一骇,忙道:“对不住,对不住。”
  陈旭将刚拔-出一截的剑复又摁了回去。
  贺凛侧身让了个道,让妇人先行。
  一番小插曲后,他才继续往前走。直至半路,他忽的皱了下眉头,疾步回到岔路口,那妇人早已不知往那条路去了。
  陈旭不明所以道:“大人,你怎的了?可是那人有何不对劲的?”
  贺凛收回目光,“没,有些眼熟。”
  也许是夜里看岔了,他没再多想,回到贺府后便又进了书房,处理公事至深夜,才堪堪歇下。
  而这夜,贺凛睡得并不安稳。
  向来少眠的人,竟入了一个梦,梦里是万和九年,二月初二,贺家一家四口返京。
  是一个雨夜,大雨瓢泼,山路崎岖难行。
  离驿站不过半柱香的距离,然而道路却被突如其来的山洪阻断。
  那时候,岑氏已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圆滚滚的肚子在雷雨夜里格外叫人心慌。
  贺禄鸣守着夫人,唤来属下打探附近的民宅。
  贺忱亦是护着阿娘的肚子,年仅岁的贺凛也睁着眼这么看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一道惊天雷鸣响起,岑氏神色一变,呼吸忽然急促……
  梦境至此,床榻之人皱了皱眉头,随着那道惊天响雷,乍然惊醒。
  贺凛捏了捏眉心,脑闪过方才巷子口妇人的脸,动作一滞。
  他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第64章 
  当初岑氏早产,贺禄鸣不得不尽快寻到落脚处,而恰他们停留之地偏僻得很,是一个破落的小镇。
  镇上的人家倒是不少,可要在雨夜寻到稳婆就难了。
  而正好,有一户人家的夫人正在生产。
  那家夫主是个十分和善的郎,见此情形,便留了他们一行人进屋,还许岑氏进到主屋,让稳婆一道接生。
  郎夫人顺利产女,很快里头便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然而岑氏却足足耗了一日一夜,稳婆险些都没了法子。幸而岑氏坚持,拼了性命才产下幼女。
  也正如此,贺家上下对这来之不易的姑娘格外偏爱。
  而方才他在巷子口撞见的妇人,虽是多了几根白发和皱纹,但贺凛还是记得,她正是那位郎的夫人。
  可她怎会在此处?
  照理说,这样一桩小事不值他夜里深想,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何处透着不对劲。
  贺凛掀了被褥下榻,推门道:“陈暮。”
  檐上翻下一个人影,“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怎的还不歇?”
  “你去查一个人。”
  陈暮正色,“大人吩咐。”
  然,话正欲出口,贺凛却顿住了。他并不知那户人家的姓甚名谁,也不知当夜途经的小镇位于何处。
  陈暮不明所以,“大人?”
  贺凛皱眉,“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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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贺凛趁早朝前,去了岑氏住的棠苑。
  十六年前岑氏产女后本就落下病根,加之五年前贺忱故去,她忧思过度,一夜羸弱了不少。为让她安心养身子,贺禄鸣特地劈出这么一块偏僻的角落。
  往日这个时辰,她素来是在禅室里诵经。
  棠苑小门半掩,贺凛推门而进,除却一个洒扫的丫鬟,却是空无一人。
  他蹙眉,“夫人呢?”
  丫鬟一怔,忙应声道:“回二公子的话,昨夜姑娘误食了羊奶,浑身起了疹子,还发了高热,夫人在香园照顾一夜,还未归呢。”
  闻言,贺凛眉目压得更沉,转身往香园去。
  进到院子里,便见丫鬟婆子站了一排,各捧一道精致的膳食。
  不必问,他们娇滴滴的姑娘发病后又闹性子了。
  贺凛垂眸一扫,淡淡道:“都撤下,端碗白粥来。”
  丫鬟们如遇救星,松了口气。
  一进主屋,便见岑氏端坐于床沿,贺敏身上盖着被褥,趴在岑氏腿边,哼哼唧唧地道:“阿娘,我头疼,脑袋嗡嗡响,哪儿都疼……”
  贺凛上前,冷声道:“谁让你碰羊奶了,教训还没吃够?”
  贺敏自幼便碰不得羊奶,其间也误食过几回,最严重的便是当即昏死过去,吓得贺家上下再不敢出现此物。
  可再谨慎,也管不了她出府后的吃食。
  贺凛这么一喝,贺敏便往岑氏怀钻了钻,“阿娘……”
  岑氏摇头,拍了拍她的背,道:“成了,你吓她作甚。”
  贺凛抿唇不言,待到丫鬟端上白粥,贺敏迫于自家二哥哥的眼神逼视,只好一口一口吃下。
  哄好她后,岑氏方才随着贺凛一同出门,往棠苑去。
  岑氏叹道:“这丫头自幼就怕你,就你能镇住她。”
  贺凛心不在焉地应:“是阿娘溺爱她了。”
  岑氏笑笑。
  眼下晨光熹微,微风不燥,小径旁的两排绿柳还浮着清甜的香气,山石后水声潺潺,静谧安详。
  贺凛与岑氏话了些家常,有意勾她说起贺敏。
  行至半途,他才状若无意道:“当初阿敏生得险,若非那户人家好心将屋子与稳婆借给阿娘,还不知如何是好。”
  提起此事,岑氏便叹道:“谁说不是,那郎心善,事后你阿爹赠了几样贵重的物件,他也只收了两个银子,其余都塞回了马车里……想来,是个大善人。”
  “阿娘可记得那户人家姓甚?”
  岑氏犹豫了一瞬,“若没记岔,应是姓沈没错。”
  贺凛暗暗记下,“哦”了声道:“那是若州,还是闲州?”
  闻言,岑氏笑说:“什么若州闲州,那是安宁县,偏僻得很,若非你阿爹怕途遇险,遭人暗行刺,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择了小道,也不会途经那儿。”
  贺凛一怔,又敷衍地与岑氏话了些家常,又以早朝为由,抽-身离开。
  安宁县,地处锦州与宣州的交界处,但隶属锦州管辖,确实是偏得很。
  锦州……
  他忽的一顿,那点奇怪的感觉又油然而生。待行至门外,他才对陈暮道:“你去查一户人家,锦州安宁县,十六年前有个姓沈的郎,不知眼下还在不在那住。”
  陈暮一愣,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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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玺园不似松苑有丫鬟婆子走动,安逸得很。
  加之昨夜折腾得晚,直至巳时沈时葶才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
  一睁眼,便是男人那张硬朗的俊容。
  沈时葶微微一顿,昨夜里冒出的种种思虑纷纷涌上心头。
  这时陆九霄正凑过来啃了啃她白生生的胸脯,她心上顿生酸楚,男人怎能如此薄情寡义,这里搂着一个女子缠绵悱恻,那里又正儿八经地想要纳妾热闹热闹院子……
  他怎么能不膈应呢?
  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呢?
  正腹诽着,那两颗艳红的莓果忽然一疼,被他咬在嘴里,拿牙磨了一下,疼得生生阻断她的思绪,当即“嘶”地倒吸一口气。
  “你别咬……”
  说这话时,向来隐忍的小姑娘簌簌掉了两颗泪下来。
  陆九霄一怔,“不咬就不咬,你哭甚?”
  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忍也忍不住,只好抬用背摁住眼睛。
  陆九霄着实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平日里他也没少“欺负”她,当初连喊都不许她喊,她不是照样忍住了么?
  怎么今儿反应这样大?
  他忍不住往那两颗莓果处瞟了一眼,没咬那么重吧。
  “行了,给你揉揉还不行吗?”说罢,他当真覆上去,捻着那一颗搓了搓。
  沈时葶被他揉得浑身酥麻,忙避开他的,弯腰去够床下的衣裳。
  许是夜里想通了一件事,她眼下却不是很怕他了。
  他的身子好得大差不差,近日用的药也都是用于后续调理的,只要再看察几日,未复发的话,这病算是彻底除去了。
  而她自然要拿着户帖离京,总不能待他纳了娇妾再走吧。
  是个女人,都容不得这种事的。
  既是不久便要走,她这小胆子,忽然就壮肥了些。
  见她一声不吭换上了衣,眼眶还是红的,陆九霄皱了下眉,抬摁住她的胳膊,“不就咬你一下,你至于吗?”
  “咬的不是世子,世子自然不知道疼的。”
  闻言,陆九霄眉梢一抬,略有惊讶道:“一觉睡醒,你都敢同我顶嘴了,嗯?”
  小姑娘咬唇不应。
  “有那么疼吗,我看看……”他说着,便要去翻她刚系好的衣带,颇有种“调戏”的意思。
  沈时葶忙推开他的,小脸染上薄红,眼氤氲,回头踩上绣鞋往外跑。
  陆九霄望着那抹娇小身影,不由失笑。
  而正这时,玺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正是孟景恒与唐勉。
  纤云知晓这二位与世子关系尚好,但也不敢让他们往西厢房去,于是刚将他二人引来东厢房,却见她们沈姑娘披着一头散发从屋出来,眸泛着点点雾气,仿佛一眨眼,便要坠下一颗泪珠子。
  孟景恒与唐勉不由一愣,这不是上回那个……
  然,不等他二人深思,便又见更匪夷所思的一幕。
  屋内一人缓缓踱步而出,一身绯红寝衣骚气得很,抱靠在门框旁,嘴里不轻不重“啧”了声,“我让你咬回来,别哭了成吗?”
  话落,面朝回廊的沈时葶猛地止步。却不是因为男人的话,而是因为眼前张怔怔然的脸,她倏地一骇,伫立半响,礼节性地颔首,后匆匆而返。
  这时,陆九霄才看到两位不速之客。
  他扬了扬眉,在沈时葶柔顺的乌发上揉了一把,“把头发盘好。”
  她这才进了屋。
  孟景恒满脸不可置信地朝他走来,狐疑地往屋里一瞧,“这是哪家秦楼楚馆的小娘子?你把人带回宅子里了?你疯了?”
  陆九霄把他推远了些,“你来作甚?”
  孟景恒还在出神。
  唐勉只好替他将一张藕粉色的邀帖递上,“月十五茴香姑娘生辰,你不会不知道吧?百戏楼宴请宾客,昨儿孟景恒去听曲时,她托他递的。”
  陆九霄蹙了蹙眉头,“不去。”
  何况,茴香生辰他怎会知晓?她往年办过生辰宴吗?
  若是这话问出口,恐是要惹孟景恒破口大骂一句“没心没肺”,人家何止年年办生辰宴,人家还年年宴请他呢!
  且他不是也都去了吗?
  正此时,沈时葶盘好发从屋出来,陆九霄便将人带上了马车。
  孟景恒“嗳”了声,惊异道:“他真的假的?人茴香姑娘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宴请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他吗?他——”
  他边那个,确实比茴香还靓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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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陆九霄余光扫向沈时葶,见她正抱着兔笼子发怔。
  她眉目轻蹙,有些后悔了。是她的错,昨日她未曾深思熟虑,就将一条命带回了松苑。可她忘了考虑,她若走了,这兔子如何是好?
  见沈时葶看过来,陆九霄忙正了正脸色,佯装不耐道:“看我作甚?”
  闻言,小姑娘忙收回眼神。
  这兔子不像她命硬,在陆九
  霄里,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
  思来想去,傍晚时分,沈时葶抱着这笼袖珍的兔子,去了兰苑。
 
 
第65章 她要走
  昨夜跟了他二人一路的陆菀,目睹了诸多小动作之后,神清气爽地坐在兰苑逗鹦鹉。
  见沈时葶来,她迫不及待想知晓成果,是以笑眼盈盈地望向了她怀抱的兔笼子。
  她自然知晓这兔子怎么来的。
  却在听沈时葶开口后,嘴角倏地一僵。
  沈时葶伸过来道:“二姑娘,这个送您。”
  陆菀一顿,当即深吸了一口气,迟疑道:“我哥他……不许你养么?”
  不该吧?
  怎会如此,若是不许,昨夜怎可能由她收下呢?且这男人,没这么不解风情吧!
  闻言,沈时葶吞吞吐吐半响,道:“也不是……只是我没功夫照料它,二姑娘不喜欢么?”
  陆菀又是一愣,那自然也不是不喜欢,如此小巧可爱的东西,哪有姑娘家不喜的呢?
  就在她停顿的这一瞬,沈时葶匆忙将笼子往她边一推,“那就送您了,就当是报答二姑娘教我古琴的恩情吧。”
  说罢,生怕陆菀反悔,她以松苑事忙为由,很快就离开了。
  陆菀与这兔子大眼瞪小眼,须臾“嘶”了声道,沈时葶好生呆在松苑,照理不忙才是,怎会连只兔子都没功夫喂呢?
  何况她方才说报答,可她二人明明是互惠互利,谈何恩情?
  这话说的,怎是一副日后再不相见的意思呢……
  陆菀托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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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陆九霄正从贺府后门进到西厢房。
  他上回略施小计害李擎调任凉州,圣上得知锦州知府贪了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后,为使得不明真相的百姓知晓赈灾不利与帝王无关,当众将秦斌从锦州压进了京,亲自摘了他的乌纱帽,罢官流放,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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