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燃以她会丢他的脸为由,带虞岁去了一间造型工作室。
她被按在座位上化了一整套妆容,虽然不浓,可也精致得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靳燃给她挑了一条纯白色的抹胸长裙,虞岁换上,感觉是好看的,既端庄又大方,就是胸口的位置有点松,她撑不起来。
靳燃“啧”了声,“小鱼干,真干巴呀。”
虞岁照了照镜子,瞪他一眼,“那要不你换个人?”
靳燃没接话,转头朝向造型师,“想办法把她胸口的位置收紧一点。”
虞岁越来越感觉自己可能上当了,问他,“你就不怕自己上热搜?被狗仔看到了怎么办?”
靳燃瞥她一眼,“你以为靳家的宴会他们能混进去?”
虞岁还是有点不放心,“确定只是家庭晚宴?不会影响我以后找男朋友吧?”
靳燃伸出手指头像模像样地保证,“绝对没有外人。再说,你要是找不到男朋友,我可以将就着收了你。”
虞岁假笑道,“不麻烦您。”
靳燃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出门的时候,虞岁还想披上她那件羽绒服,被靳燃劈手夺下,“太丑了,不许穿。”
虞岁皱眉,“外面零下,你想冻死我?”
靳燃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长长的呢绒风衣,披到她身上,“穿我的。”
虞岁没有拒绝,反正就上车下车这几步路。
靳燃的衣服很暖和,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她捏着衣服两角上了车,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开始说正事,“待会儿你记得给我介绍,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叫人。”
靳燃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一边开车,一边勾着嘴角,应了声,“知道了。”
下车的时候,他大喇喇就想出去,被虞岁连忙拦下。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口罩,戴在了靳燃脸上,一个往下拉,一个往上拉,一张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吧。”
两个人进了云顶酒店,靳燃推开了西会场的大门,虞岁终于知道有钱人眼中的“小型宴会”是什么样了。
“你确定这不是年会?”虞岁拉着他的袖子,有点不敢进去,“这些都是你的亲戚?”
靳燃点点头,表情有点无辜,“姥姥有七个孩子。”
剩下的虞岁也懒得问了,孩子成家,孩子又生孩子......
这就是豪门贵族,不管里面是什么样,外人看着都觉得盘根错节,声势盛大。
虞岁还在惊诧的时候,靳燃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打开看,是一条流光溢彩的缅甸红宝石项链。
虞岁有些慌,退了几步,“这我不能收。”
靳燃仿佛料到了一般,揶揄地看她,“谁说要送你了?借你戴戴。”
“至于那么隆重吗?”
靳燃走到她身后,撑着项链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脖子。
他的指尖有些凉,虞岁甚至感受到了轻微的颤抖。
戴好以后,他走到一旁,满意地看了看,然后伸出了自己的臂弯,示意虞岁揽上来,“走,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帅哥美女。”
于此同时,与他们一条走廊之隔的东会场,覃榭舟正在台上致辞。
今天是他们公司的年会,昨天他想给宋祁川透露的消息也是这个。
靳家老太太过寿,地方选在了他对面。
覃榭舟还打听到了,“靳燃那小子要带女朋友过去。”
宋祁川当时神色浅淡,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可今天还是跟覃榭舟一起过来了。
覃榭舟从台上下来,噙着笑,“还能坐得住?”
宋祁川抿了口酒,瞥他一眼,没说话。
覃榭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刚打听过了,私密性很高,混不进去的。”
宋祁川放下酒杯,“嗤”了声,“那是你没本事。”
他往外走,覃榭舟也跟了上去。
只见宋祁川出了门便直奔大堂,和经理说了几句话,那经理就给了他一个手牌。
宋祁川拿着那张手牌走向西会场,给门口的侍应生看了眼,人就直接放他进去了。
覃榭舟被拦在外面,一脸懵逼。
虞岁和靳燃不在会场,他们去了休息室。
里面人不多,三五个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小,一位老太太坐在沙发正中央,拄着拐杖,眼睛半眯着,看起来确实上了年纪。
靳燃笑着走过去,“姥姥,生日快乐。”
旁边的中年女人先是打量了虞岁几眼,然后笑着称道,“你姥姥都多大年纪了,要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靳燃半弯下腰,“姥姥,你不是要看我女朋友吗?看,给你带来了。”
虞岁适时向前走了几步,十分乖巧地笑,“姥姥好,我叫虞岁。”
姥姥笑眯眯地伸出手,把他俩拉到身前,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声音有些浑浊,但听起来确实是高兴的,“好好,这丫头好。”
靳燃看起来跟姥姥关系真的很好,那么洒脱不羁的一个人,乖顺得像只小猫一样,老人问一句说一句,怕她耳背,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虞岁没什么能插嘴的,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没过多久,来了几个模样年轻一点的男女,几句家常话说完,便不住地打量虞岁。
其中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男生走到靳燃旁边,小声问,“表哥 ,这是你女朋友吗?”
靳燃看了虞岁一眼,语气不无自豪,“对啊,正不正?”
“正。”
虞岁有些不好意思,“小帅哥,你也很帅呀。”
那小男生似乎鼓足了勇气,问她,“嫂子 ,你也是明星吗?怎么没在电视上看过你,你演过什么电影啊?”
靳燃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长得好看就一定要当明星吗?”
“那嫂子是做什么的?模特吗?”
虞岁笑了笑,“姐姐是拍模特的。”
身后突然有个女孩子发出惊呼声,“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魅尚盛典上拍我哥的那个女摄影师!”
虞岁回头看她,女孩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补充了一句,“我在热搜上见过你。”
说罢,女孩俯身到姥姥身边,说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虞岁瞥了靳燃一眼,对方耸了耸肩。
看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虞岁心里的负罪感顿时松解了不少。
-
宴会正式开始,一众人转移到了会场。
靳燃拉着虞岁躲到了一旁的餐点区,跟她解释,台上致辞的是大舅舅,也是靳家如今的实际掌权人。
虞岁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回过头,四处看了看,确实看到几个偷看她的人。
只不过都很面生,应该只是好奇,她又收回了视线。
她和靳燃窝在那里吃东西,因为礼服很紧,勒着她的胃,她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锤了靳燃一下,“都怪你,我都快窒息了。”
靳燃说了什么,宋祁川没听清。
他站在会场后方的罗马柱旁,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寒气。
不一会到了合照环节,虞岁本不想上去,可靳燃硬拉着她过去了。
在小辈的行列,他和虞岁并肩站着,快门按下的瞬间,他却伸出手,揽上了虞岁的腰。
虞岁半边身子瞬间僵硬,她扯着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坚持拍完了那几张合影,靳燃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挥挥手往旁边跑,“我尿急,去上个厕所。”
她并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无头苍蝇一般转进了走廊。往前走了几步,估摸尽头也没有厕所,她刚转身想走,突然被旁边窜出来的人拉进了消防通道。
虞岁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求救,一阵熟悉的清冷松香便扑向了颈窝。
宋祁川又喝酒了。
他把她按在墙上,楼道里有飞扬的灰尘,鼻腔中灌入酒精的气味,而虞岁呼吸凝滞,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霸道的吻里。
宋祁川没有松手的意思,虞岁有些急了,感受着长驱直入的掠夺,她突然张嘴,咬住了他的舌头。
这个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只手掐着她的腰,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虞岁下了猛劲,不一会儿闻到了血的腥甜气息。
她蓄了力,一把推开宋祁川,擦擦嘴,然后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句,“你有病啊!”
宋祁川眉眼阴鸷,直勾勾地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声音有些破碎,“不要跟他在一起。”
虞岁愣了半秒,然后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神里飞扬的讥讽像那颗红宝石一样鲜明。
她说,“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啊?”
宋祁川没有理会她的质问,他抬头看她,眼眶有点红,“岁岁,跟我走吧。”
“跟你走,然后呢?继续没名没分地待在你身边,成全你对另一个女人的遗憾吗?”
宋祁川的声音有些祈求的哀怨,“没有别人了,我只想要你。”
虞岁沉默了片刻,眼神颓败,“你拯救了我的人生,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你想上.床,我可以陪你,就当我还你这十年的照顾了。”
她说着,打量了周围,勾唇笑了笑,“你要在这里吗?”
宋祁川按住了她试图脱衣服的手。
他久久没有说话,黑暗的楼道里只有一个绿色的安全标识灯,散发着很微弱的光。
宋祁川走了。
虞岁靠在墙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她离开了会场,没有知会任何人。
靳燃从里面追出来,问大堂经理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
经理递给了他一串项链。
-
虞岁打了车回家,她冻得瑟瑟发抖,进门时口红是花的,头发也是乱的。
李艺宵吓了一跳,“你被人强.奸啦?”
虞岁面无表情地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小熊睡衣,然后就钻进了卧室,“我睡会儿。”
谢媛媛和李艺宵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虞岁这一觉睡了很久,五个小时以后,李艺宵见她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给覃榭舟打了个电话。
“你们家渣男又把我们家岁岁怎么了?”
覃榭舟听起来似乎很忙,声音焦虑,“什么怎么了?”
“她不吃不喝在房间躺五个多小时了,不是宋祁川还有谁能让她那么伤心?”
覃榭舟有些无奈,“我真不知道,我在医院呢。”
“在医院干嘛?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宋祁川。”覃榭舟叹了口气,“他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总也挺惨的......
心里一直有个坎儿过不去。
第45章 意外
从云顶饭店出来, 宋祁川便一个人开车上了高架。
他沿着城区兜了好几圈,入眼是无尽的夜,夜空中化不开的黑, 浓稠的帘幕像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似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口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他像个末日囚徒,横冲乱撞着想要冲出桎梏。
午夜时分,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了神。
他猛打方向盘,在车头失控即将撞上路桩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沉的梦里。
那是佟素离世后的第三个月,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偶尔困极了, 没过多久也会被噩梦惊醒。
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
覃榭舟从国外旅行回来, 看到他那模样,差点以为他碰了毒.品。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他这种思维、记忆或者梦境反复,且不自主地涌现回忆的症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有人都建议他趁早放下, 告诉他那是意外,佟素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又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午夜, 宋祁川定了一张机票。
他去了佟素出事的那个小山村,这是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去。
建在山谷间的村庄已经破落不堪, 到处是横断的残垣,听村长说,那里的人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
他开车去了不远处的墓园,说是墓园, 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山。
上面有许多个小土包,里面埋着在那场意外中不幸离开的人。
宋祁川去镇上的花店买花,说要送人,老板问他那女孩喜欢什么花,那时宋祁川才意识到,他对那个可怜的姑娘根本就不了解。
凭着感觉,他挑了一束白百合。
上山转了一圈,找到了她的坟墓。
其实墓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父母已经把她接回了凌南。
她的墓是当地镇政.府为了感激她支教的义举,给她专门竖了块碑。
宋祁川在墓前坐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的命格不太好,那一年,他失去了父母,又害死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孩。
从山上下来,他就打算走了。
经过新建村落的时候,看到了虞岁。
她很坚韧,也很特别。
宋祁川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突然有个时刻,他想起佟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这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没法读到高中。
一来是家里不支持,二来,在农村女孩读书无用论的长期熏陶下,她们自己对学习也不上心。
这样的可怜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只上到初中,便跟着邻居外出打工了。
宋祁川停了车,穿过人群,他把虞岁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