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钦柔忽然觉得有些迈不开步子,双唇无形中也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就像做了亏心事,必须正面却不敢正面。
“是我。”她默了又默,知道沉寂下去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死盯台阶半晌确认清方位,闭眼直接推门。
“你——”
原本在书案处重新修订经史子集并作疏解的顾望瑾,见来人一直未有动静,疑虑之际起身打算到门前看个究竟。
谁曾想刚越桌案,整个人就被环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晚了TAT
给这两个磨人的男人写感性戏可太难了hh
晚安哟~
☆、表白
“嘘——大人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宋钦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像是感受不到他与生俱来的冰冷,死死环住他的腰身不放。
“认识你的这些时日,真的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在牢里一直想,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你,眼神就再也没从你的身上离开过。”
“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对天发誓,你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贡院外的第一眼就想追上你,所以才做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意识不到有多过分的事。”
可不是吗?
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是见到顾望瑾的第一次。
少年一袭少有的正红官袍,如画眉目端正而清俊,刹那惊艳了天地,也惊艳了她。
后来月牙山不计前嫌的倾手相助,带她去青岩仙山求取解药,全程即便被气到说出“三尺之内,勿近本官”的重话,也从未真的抛下她。
从谢子染手里拿到白碧雪棠,第一件事是以一身功力度她。
被原主那些糟心亲戚逼婚,烦扰之际去酒楼疏解,谁知倒霉遇到月牙山的余孽,是顾望瑾带着一身从地狱出来的阴冷煞气,救她于险境之中。
最近的一次记忆,为了她不被狗皇帝霍霍,连官职和志向都不要了。
往事如电影画面,在她眼前一帧一帧浮现。
满打满算穿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对顾望瑾的态度从避之不及到产生好感、再到厚着脸皮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宋钦柔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了。
甚至……原来剧情怎么样,原来的主CP又怎么样,她完全不想去思考那么多。
和她以往看的那些穿书文不同,原女主陆念挽也没有黑化倾向,她阴差阳错去了陆府,遇到刺杀,也没有弃她这个莫名出现在顾望瑾左右的存在不顾。
一颗赤子心,存于善念间。
可她穿来的时候,顾望瑾和她的感情戏还没开始,她很清楚顾望瑾现阶段对陆念挽只停留在师兄妹的情感阶段,所以横刀夺爱这一说,她不认。
感情从不是用先来后到衡量的。
她喜欢的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只要顾望瑾还单身,她就敢毫无保留说出来。
哪怕……哪怕被拒绝,没关系,她不怕,反正顾望瑾的性子十之七八都会拒绝,没有哪条天理规定她喜欢对方,对方就必须喜欢她。
“大人,我彻底明白了,我知道怎么给你解了眼下的困境,我也不会再退缩,你也别有心里负担,我就是来和你表明心意的。”
宋钦柔明显能感觉到,那道掩藏在宽大外衫下、比想得还要精瘦的腰身,已经慢慢僵下来了。
……是真的很抗拒吗?
不过没关系,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一定能说完。宋钦柔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建设。
不让自己难过,压下想放弃的念头,全心全意对这个全天下全九州最好的顾望瑾。
“你肯定觉得我很不靠谱,做过的事也很丢人,其实我反省了一下,也觉得以前的我太不堪,太差劲。”宋钦柔说着说着,声线都有些颤抖了。
“不过那是以前的我,以后的我会变得很强大,很厉害,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会学着为你付出的。”
这九州还是太冷了,冷到你一件小小的、罪不在你的士子冒名替考,都能害你罢了官拘在家,被重重官兵包围。
我会试着暖你。
也会学着在这人间地狱赎你。
顾望瑾就像世间最烈的毒,一旦沾染了,起初只觉很凉很抗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间由适应到沦陷,不过短短半月之余,再也戒不掉。
何况打心眼里说,一旦喜欢上了,就再也动不了要戒的念头。
“好了我说完了。”宋钦柔再贪恋这具颀长欣瘦的身姿,也知道眼下的自己没有资格抱太久,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他。
从双臂到双腕,再到手背,再到十指,最终彻底远离那一身白衣和身后的青丝。
慢慢撤退,甘愿垂首。
“啊对,有个问题我要辩解一下,”宋钦柔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却敢大着胆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人你肯定知道我是女子,所以——”
后面的话,她及时止损,不愿再说下去。
顾望瑾:“……”
意料之中,他没有答话,不知是不愿意,还是被惊到了。
宋钦柔扬起唇角,眼尾仿佛又繁星在闪烁,“大人,你不用给我回复,如果你也有真情实感,那就考虑考虑我;如果你没有……那就——”
到嘴边的“把这些话当成过眼云烟”,宋钦柔努力动了好几次唇瓣,还是说不出来。
毕竟情之一字……有些事想起来容易,说出来艰涩,实行起来更是难如登天。
活了两辈子,遇到顾望瑾前,她没有真正对谁动过心,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喜欢上倾注无数心血在内的小说角色。
很戏剧化,但她甘之如饴。
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宋钦柔咬住舌尖,保持痛觉一股脑又冲出院落,独留顾望瑾一人风中一阵无言。
凌冽的寒风透过虚掩的门吹进,带起他身后垂在腿弯处的长发发尾,“……”
生平第一次,他眸色微顿,抬脚行至门前,看着那道倩影消失的方向,眼底浮现了一种名为复杂的东西。
“砰——”
手中书卷落地,他也置若罔闻,脑海里莫名浮现了母亲问他的一句话:
“阿瑾可有想过娶何样的女子为妻?”
他生性寡淡,却不是天生无欲无求,小的时候母亲带他去参加各种宴会,会指着世家女子问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他并不喜这些,有一次实在不想回答,看到同窗的容涣玉也被自家自家母亲玩笑询问,相视一笑,生起了一股名为”同病相怜”的念头。
后来回到府中,母亲只当他腼腆不愿多言,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有多懊恼纠结。
反省起当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实在太不孝。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正常,对于母亲的好意都能曲解,甚至还与并不熟悉的同窗一同产生相悖之心,实在有愧圣贤教导。
看来十三经,他看得并不够仔细,还需要多加研读领悟才是。
这样想着,他才觉得心理好受很多,随后像是中邪了一样,一心扑在顾氏藏书阁里,连上学都顾不得。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无视心底的烦躁。
好在圣贤之道确有明神静心的效用,一月后他完成《十三经新解》出来时,心境果然比以往平和了太多。
甚至连祖父都惊讶于他在理学方面的天赋,朝同僚们吹胡子瞪眼夸赞很久,结合他以往的品行才学和眼界见识,决定把年仅十二岁的他送去参加科考。
这在大梁、甚至是九州都是史无前例的。
不过九州并未有明文规定,年纪小不能参加科考,圣上又是爱惜人才的,有顾家的保驾护航,那些仇视他耀眼出彩的暗箭,才没有放到他身上。
于是,他过五关斩六将,一举击败很多比祖父年纪大的学子,轻轻松松便过了应试,当初为了避嫌,祖父自请不参与此次监考阅卷。
圣上自然明白这点,所以答应了祖父的请求,任命礼部尚书和贡院院丞全权参与。
在此情况下,十二岁的少年在金銮殿上写完策论,面对文武百官、甚至是圣上的诘问,丝毫不像一同参与的其他学子佯装镇定,反而风轻云淡、稳如泰山,应付自如。
自此,那些不服的眼光,彻底不敢乱嚼舌根了。
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哪怕过程艰辛,好在结果不坏。
作为新科状元的他,哪怕还未任职,便被暗处的绊子逼迫无奈展露锋芒,接连解决几桩朝廷悬案,引得圣上龙心大悦,夸他青出于蓝胜于蓝。
没多久祖父便辞去了丞相之位,并且向圣上进言让他担任,当时现状又是有识之士稀缺,他年纪虽小,眼界却大。
见识过他真才实学的圣上,几乎没怎么犹疑便同意了。
于是,当着想反抗却没实力反抗的满朝文武,一道召令,他便成了九州史上最年轻的少年丞相。
位极权臣,但他从未忘记过祖父的教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文臣的赤子之心,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那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让他的手段从稚嫩到成熟,心性也愈发冷硬,几乎没人敢因为他的年龄去招惹他。
因为他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看似文臣,实则自小被父亲请以最好的师傅修习武功。
那些想他死的,也只能想想,起初还敢派人刺杀,逐渐便发现杀手只是有去无回,而他依旧日日精神十足,出现在朝堂上。
对于主动招惹他的,他也从不手软,圣德之教是对手无寸铁的九州百姓,并不是这些食君之禄、却不奉君之事的宵小能傍身的依靠。
随着丞相位子的稳固,他也到了要说亲的日子,单凭顾氏千年世族的名头,即便他平平无奇,也会有无数媒人踏破顾家门槛,争先恐后和他们家结亲。
更何况,是当朝手握重权、睿智清正的少年丞相。
那个时候,祖父还没离开京城,是他记忆里最欢愉的一段时日。
祖母和母亲会考虑给他找怎么样的女子,而祖父和父亲,只会看着各自的妻子,淡笑无言,任由她们折腾。
还有一旁端正站在祖父身旁的小温泽,懵懵懂懂会问祖父什么是“妻子”,祖父会耐着性子告诉他,就是以后长大了可以和他一起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共度余生?
以往只是被母亲询问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被问及想和怎样的人共度余生,还是第一次。
他再早慧,也不过是十六岁,从未深入思索过想过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啦
庆祝撒花~
晚安呐
差不多写了多一半嘿嘿嘿
☆、求助
一股脑很顺利出了顾府,宋钦柔迎风站在街道思考了一会,随后抬手拍拍红到耳根处的双颊,很明白没人拦她肯定有顾望瑾的安排。
你等我。
以往是我眼瞎看不到你默默给我的付出,以后一定不会,我要帮你度过眼下的困境,重临权道巅峰。
宋钦柔在心里做足心里安慰,向路人打听清心堂的方向后,果断快步赶了过去。
穿来这么久,看似和大梁朝堂大佬都有联系,实则遇事真正能帮到她的,只能通过姜浅音的关系,迂回去找姜怀景。
不是没想过直接去奉光院,而是眼下顾望瑾的处境如履薄冰,秦敬泽之流巴不得挑刺再踩一脚,和顾望瑾有直接联系的她,肯定不能傻到撞风口浪尖去。
秦敬泽,这事我和你没完,你不让我们好过,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忍着冷风扑面的刺痛,衣饰单薄的宋钦柔咬牙暗暗把秦敬泽从头到尾骂了n次。
原主到底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就因为连家没有对他有求必应吗?
凭借创作设定的人物关系,秦连两家虽为世交,可秦敬泽和秦衍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何况连父去世后,连家母女能自保都不错了。
再说,连父在世时没少帮衬父母早逝的秦敬泽,谁知道养出了一头白眼狼,没有感激之心就算了,还记仇到接近连婳骗原主吃下那等阴损的药。
要不是他小心思算尽,连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都看不惯,以致怂恿连宋改变形体,才诱发今时让顾望瑾罢官的祸事……
疾行间,她忽的想到,梁帝本就对千年氏族忌惮已久,顾望瑾更是顾家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或许梁帝早年也曾爱惜过人才,但君心最是难测。
经年累月下来,顾望瑾的能力和名声逐渐在九州每一处流传,被每一位文人士子当成榜样,梁帝能看他顺眼才怪。
秦敬泽虽肩任贡院院丞不久,但和梁帝肯定有不少接触,加上他惯会揣摩人心、见风使舵的人设,难免清楚梁帝对顾望瑾有多记恨。
若是……再联系到陵州老家,恰好有连宋这个眼中钉,以过来人的身份各种言说,早年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被蒙骗也不意外。
埋下这个祸事,然后再操纵京城秦氏,让秦蝶蓄意靠近连婳,以诱人的皇城贵族身份让连家祖孙三人彻底把连宋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他没料到连家两姐妹会那么不顶事,为难之中方寸大乱,顾望瑾又直接辞了官,才让她有机会从大理寺逃脱。
试想顾望瑾如果没有因为原则问题主动辞官圆了梁帝的心思,她又没有及时促使连家两姐妹狗咬狗……
那么从连宋吞下那颗药开始,就已是针对顾望瑾的死局。
再深入一层,记得当初大纲里秦敬泽是外戚党的出头鸟,月牙山又阴差阳错把她也抓了过去,正好撞上楚昭珩和容涣玉。
祁韵恰好及时去京兆府求得顾望瑾相助,才争取拿下月牙山,解救楚昭珩于水火之中。
朝秦敬泽的方向出发,皇后私心不喜欢太子生母兰妃,自然不愿看到楚昭珩来日继承大统,但她不愿意也不方便脏了自己的手。
那么这个时候,由外戚党的秦敬泽去联络岳老大,再随便找个让楚昭珩出宫的机会,那么太子遇险也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