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AFion
时间:2020-12-18 09:55:47

  “没……不曾……”
  “喔。”秦青围着她转了一圈,“奇怪,我爹怎么会忘记我一吃杏仁就头疼,今日竟送了杏仁糕来?”
  女侍吓得不轻:“秦小姐有没有事?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必了,我就是大夫,何必多此一举。”秦青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爹是秦司监,我亦是兼顾书院医室?”
  “我……”
  “说罢,你一个非书院的人,怎么会扮成院中女侍?”秦青瞧住她,“你家少爷竟然没好生与你商量好说辞?”
  女侍整个人都傻了,片刻才赶紧又摇摇头:“秦小姐聪明,少爷说小姐定是心下明白的,就等小姐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廊下有别家丫头提了食盒行过,与她行了礼过身,秦青侧边让了,等人过去才与那女侍道:“这廊间拥挤,怕是又要修葺了。”
  女侍眼神亮了亮:“是!奴婢这就回去,明日便就请人来修!”
  “去吧。”
  女侍似是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快步往外行去,后边秦青的声音又传来,辨不清真假:“对了,今日的杏仁糕凉了,不好吃。”
  “是!奴婢知道了!”
  书院宁桥上,有蓝色身影趴在栏上,蒋岑歪头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是。”
  “还挺挑。”
  女侍偷看了那人面色,却分明瞧见他笑得开怀。
  这一日课放得早了些,秦青入府的时候,仍是未见到秦知章的身影,单是管家与她说了些府里事宜,也没什么好拿主意的,不过是就是团子又刨了坑,作贱了一些晒着的药草。
  “小姐,那猫这几日又长大了些,”管家为难道,“已经开始往院外跑了,这前几日刨了花圃的也就算了,今日刨的可是老爷书房门口的,哎呀,过分了。”
  “这冬日好容易放了晴吧,今日晒的么,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就是紧着要用的东西,这猫滚上一滚吧,总不好给贵人用的。”管家再行啧啧嘴,“哎呀,过分了。”
  秦青终于听出个味儿来,转而又看向老管家,正迎上一张笑眯眯的脸,接口道:“管家说的对,团子确实顽皮了,在秦家不很合适。”
  “小姐若是担心,老奴倒是可以替小姐把它抱到庄子上。”
  小姐向来感情甚淡,管家轻易也瞧不出她究竟对那方来不久的猫儿是何感情,只老爷吩咐的事儿总归是要办下,这也只能试探着问问。
  小姐吧,倒没有生气,只也没同意便是。
  那这猫,究竟是送走呢,还是……
  “秦管家。”秦青瞧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瘫在窝里晾着肚皮的团子,转身道,“学院里倒是有姐妹有养异瞳猫的,明日我先去问问,若是可以,便就将团子送去一并养着。”
  “啊!那敢情好!”秦管家点头,“小姐可要用饭?今日厨房里做了鸭子,是赶早儿置下的,很是新鲜。”
  “好。”
  晚间秦青房里的灯盏亮了许久,芦苇进去挑了烛花,才发现她还在温书,边上已经叠了好些笔记。
  “小姐,很晚了。”
  “你先下去吧,我写完这些就睡了。”
  芦苇自然是不会先睡的,便就又暖了热汤来:“小姐先喝一些暖暖身子吧,小姐这般用功,今年学考,应是又能甲等了!”
  秦青呵了一声:“这么开心做什么?”
  “当然开心呀!书院里那些小姐公子们,皆是比不上小姐。”芦苇说着竟很是骄傲,“这京城里,谁人不知小姐才气,而且小姐医术也了得。等小姐及笄,定是能做司药监女官的!”
  笔尖顿住,秦青抬眼:“谁告诉你我要去做女官的?”
  “啊?”芦苇愣住,“不做吗?”
  “不做。”
  秦青答得简洁,之后便低了头不欲再说,芦苇也不好再问。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不以其所不能者愧人”个人很喜欢的礼记中的一句话,刚好与此处想表达的有契合,所以引用了这句。
 
 
第四章 担心
  只等到夜半,四下静寂,秦青才搂了被子瞧着那沉沉床幔睁开了眼。芦苇的话提醒了她,大兴的女官是从先帝时候置下的,虽是少有,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是远比一般男子为官要难一些罢了。
  父亲教她医术,又允了她这般年纪兼任书院医室医女,想来对她的期望,也定不在于相夫教子。
  小时候旁的姑娘绣花弹琴,她却被逼着坐在药田里认药材,经常被蚊虫咬了一身的包,秦知章也不过是蹲下来问她:“出来的时候为何不戴香囊?为父问你,什么草最是防蚊虫?”
  儿时的秦青委屈,却也只能一边挠着脸上的红包一边抽抽搭搭地回复:“艾蒿草。”
  “不够。”
  小人儿便就抹了下眼泪:“还要再加些雄黄。”
  “嗯。”秦知章这才拍拍她的脑袋,“你母亲小时候,比你吃的苦更多,莫要娇气。”
  这时候记起,秦青才隐约想起那个温婉如画的人。
  她的母亲是大兴第一批女官,也是与父亲一起在司药监共事的女子,秦知章出身杏林世家,从来清高,到最后却唯独对她母亲言听计从。想来,那才是他希望的秦青该有的样子吧。
  可是,如果这条路——
  如果这条路注定多舛,不知他可会后悔。
  同一时间,蒋家灯火通明,蒋家一品诰命的老夫人亲自出了府门,那门前正是立了几道身影,为首是一身战甲的男子,手里还端了头盔,此番正低头与她说话。
  “娘,莫送了。”蒋贺抬手招了那后边的嬷嬷上前将人扶了,沉声道,“年关将近,突发时疫也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好在现下朝廷已经拨了医官下去。只疫情之下,难免动荡,孩儿若是不去,怕是今冬百姓也过不上好年。”
  “我自省得的,”蒋齐氏叹了口气,“只你这一去晋城,今年这府里便就又只剩下岑儿陪着我这老家伙,唉……”
  闻言男子略一沉吟,片刻才道:“娘说到岑儿,我最近听说他去了枫晚书院。他不想留在军营,我一直逼他也是无用,只既是要改做文官,这半路出家,势必要多些努力。”
  “嗯,放心。”蒋齐氏道,“他与我打过赌的,若是今次学考不过,便就老实回军营。”
  蒋贺哼了一声:“心不在,来了也无甚用。”
  罢了便又一躬身:“母亲回去吧,孩儿这便出发。”
  蒋齐氏挥了手,目送了一行人走远,这才搭了黛青往里头走,路上偏头问了一声:“岑儿呢?”
  “回老夫人,少爷应是在温书吧。”
  “他?温书?”蒋齐氏摇头,“你信他?”
  “老夫人这话说得——奴婢没法回。”黛青依言笑着,“奴婢以为,少爷是有心数的人,老夫人该是也明白的。”
  “罢了,他能不给老身惹事,已是好的了。”暖阁就在眼前,蒋齐氏想了想,仍是吩咐道,“你送碗夜宵去闻朝院吧。”
  “是。”
  这一晚很是好眠,秦青醒来的时候,芦苇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她起身,执了两件衣裳过来:“小姐瞧瞧今日穿哪件好?”
  “蓝色吧。”
  “蓝色?”芦苇纳闷道,“可是小姐,女学没有蓝色啊,只有白色和粉色。”
  秦青这才瞧见她手里衣裳,可不是没有蓝色呢,怕是这一病还没曾好透呢,便就自嘲笑了:“也是,方竟忘了。”
  直到进了书院,瞧见那廊上身影秦青才忽然记起,蓝色倒是有的,不过不是女学就是。
  蒋岑衣襟上不知何时染了些灰,正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就听见清淡的女声:“蒋公子。”
  秦青瞧他一眼,也不知那衣裳哪里得罪了他,这人正弹得起劲,闻声便就抬了眼瞧过来,神采奕奕的模样,蒋岑倒很是开门见山:“秦小姐想好了?”
  “蒋公子,枫晚书院毕竟是圣上亲赐的牌匾,便是年年学考,所有考卷皆是要送进宫中的,公子让我帮忙,实在有些说笑了。”
  “小姐误会了,这道理在下还是懂的。”蒋岑笑起来,“在下也不过是想借小姐笔记抄一抄,想来小姐认真,应是能记下最紧要的。”
  说着似乎是又品味了一番,确定道:“在下若是用小姐的笔记,定是能事半功倍的!”
  秦青语塞,复道:“你想要拿到什么等级?”
  “啊,那要看小姐能帮我到什么等级了。”
  这话说得随性,丝毫瞧不出对学考的重视,秦青甚至觉得,他莫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微微别开眼去,秦青才开口道:“蒋公子,你听说过兵卒跑圈的故事吗?”
  “唉?那是什么?”
  “听说韩老将军训练韩家军的时候,每日都是要绕训练场跑圈的。这个圈数呢,就是依着具体的将士状态来定的,有时候是十圈有时候是二十圈,但是有一天,将士们却不知道该怎么跑,纷纷愣在了韩老将军的营帐前,你猜为什么?”
  蒋岑想了想,很是同情:“我猜他们想挨打,韩老将军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秦青掀了眼皮瞧他,权作未闻,“因为韩老将军说,你们自己跑,爱跑几圈跑几圈。”
  “那就跑呗。”
  “听闻蒋公子军营里长大的,应是明白,军营最是讲求统一,若是真当各自去跑,便就没了章法。”
  蒋岑瞧住她,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将士需要统领给定目标,才能正常行进。”秦青也看住他,“现下我与公子的关系也是如此,公子不给我一个目标,我如何与你计划?”
  面前人认认真真与他分析,说话间小小的眉头还是会略略皱起,究竟说了些什么,蒋岑反倒是没留意了,只啧了一声:“那就与你一样吧!你拿什么等级,我也要拿什么。”
  “敢问蒋公子,”秦青好笑,“可听说过揠苗助长的故事?”
  顿了一下,又道:“或者,欲速则不达,听过吗?”
  蒋岑恍然哦了一声,却答非所问道:“秦小姐竟然这般会讲故事,想来以后若是日日得见小姐,也不会觉得闷。”
  秦青这便又被堵了一口,瞧见他眼中熠熠的小火苗儿,不明所以,骤然就收回了目光,生硬丢了一句:“蒋公子基础不够,怕是拿不到甲等。”
  “太可惜了。”身侧是浅浅的叹息。
  然而,以秦青对他的了解,这定也不过是嘴皮子功夫罢了,只是有这般认知的下一刻,自己却是愣了。
  她又能对他了解多少呢?眼角余光里,蓝色腾云腰带上仍是束着那枚翠玉,鬼使神差的,便就又开了口,竟是带了些宽慰:“公子努把力,乙等倒是可以的。”
  “真的?”头顶轻轻一笑,“那也是不错,劳烦小姐了!”
  秦青没有应声,对面也并不在意,只窸窸窣窣地从怀间掏了东西递过来,这次却是个小巧的瓷瓶。
  蒋岑执着瓶子打她眼前晃了晃:“秦小姐不爱吃点心,那在下换个东西送,这次小姐可要藏起来,莫要叫那陈三再抢了去。”
  秦青怔了怔,终是伸手接了,小小的瓶子被他焐得温乎乎的,捏在掌心小巧玲珑得很,只说出的话却十足可笑:“陈三小姐只是吃得多,并没有抢。”
  “嗤——”蒋岑没憋住,“好,那就没抢吧,我就是担心而已。”
  这话不知为何,落在耳中,隐隐有些痒,秦青捏紧了瓶子,又退了一大步:“蒋公子,其实今日答应你是因为有一事相求。”
  “哦?”
  芦苇纳闷,这大冷天的,自家主子究竟是要去哪里走走,走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一低头,陈怡榕已经在挑挑拣拣地先动起手来。
  “陈三小姐,我们家小姐还未回来呢。”
  陈怡榕掀了掀眼皮子:“嗯,知道啊,不是说医室那边有事么,哎呀你放心,我胃口小得很,断不会吃了你主子那份的。”
  芦苇心里嘀咕,这一整个食盒都该是小姐的,怎么就不算吃了小姐的份了?
  正想着,就见人挑了帘子进来,秦青扫了扫身上落雪,看见自己案边的人,笑道:“今日榕妹妹怕是躲不了陈二公子了。”
  “怎么?!”陈怡榕惊恐抬头。
  “下雪了。”秦青指了指外边,“方才从医室出来时候碰见陈二公子了,托我与你带句话,说是放了课一并坐马车,嘱你莫要偷骑书院的马自行回去。”
  “咳!咳咳咳咳!”陈怡榕很是争气地噎住了。
  “小姐,医室可是有事?这雪好在不大,若是再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芦苇担心地替她整理了衣裳。
  “无妨。”秦青执了那青瓷瓶,刚要递过去,却复又放回了怀中,“医室进了一批新药,我拿回去看看。”
  “唔!”芦苇不疑有它,只将食盒推过去,“那小姐快吃,一会先生要来了。”
  “嗯。”
  “对了对了!”陈怡榕突然凑上来,“秦姐姐这两日可有空?再给我划个重点吧!”
  怕是她不答应,陈怡榕丢了点心挽她胳膊:“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啊!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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