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岑顿住,秦青抓紧了他衣袖:“蒋岑?”
“去月没的,录入史册——却是该到明年了。”
“我爹他……”
“看来有人,拿你爹落了棋子了。”蒋岑扶住她,“青儿,你信我吗?”
秦青看住他,终于点了头。
蒋岑微笑,替她拢了发丝:“那就放下心去,我会把你爹好好送回来。嗯,送回来,绑在高堂上,叫他瞧着我俩成亲,再给他送回南隅,叫他安安生生过逍遥日子去,谁也找不到,什么闲事也管不上!”
“……”
怕是不得劲,蒋岑又加了一句:“那也不成,你爹性子拗,又不听劝,心纯至善,最是不好在这世上沉浮。我定要将那梁南也绑了来,带着你爹一起归隐山林,几月寻不着官道那种!”
“蒋岑!”
“我这是为了岳父好。”
“闭嘴!”
“那你张嘴,我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天的高铁,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更新,明天就不要等我了,可能会半夜趴在宾馆床上码字,等我会秃头,我心疼的~(哎呀我真会说情话!)
爱你们,双节快乐!
第六十三章 狂欢
成年人的世界里, 从来都没有毫无负担的行事。纵使是蒋岑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秦青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
宫中的乞巧节是不能缺席的, 只荣皇后带了各妃嫔落座, 那左侧的位置便就是给太子妃留着的。
陈怡榕有太子的令,本可以早些出宫,却不会轻易抹了皇后的面子, 再者说,她是陈家出来的人,当初三女入东宫, 最后她能得太子妃册礼也是皇后的功劳, 论公论私都不当离席。
“今日乞巧,本宫欢欣, 此前各宫分发的细蛛诸位可有带来?”荣氏笑着看下, 目光落到了各人身上, 便就是轻轻扫过, 众人皆是应是。
自有宫人将贴了牌子的细蛛盒子呈上, 于长案前一一揭开。
这结果本来也就是讨个彩头罢了, 只是皇后娘娘这般仔细,大家难免也得跟着在意起来, 纷纷都起身前去探看。
公公笑着禀道:“回娘娘, 今年这细蛛吐司好生难辨,怕是还要娘娘亲自来断才是。”
“哦,是吗?”荣皇后点了点陈怡榕, “榕儿,你替本宫去瞧瞧。”
陈怡榕本是端坐着,并不想染上风头, 却是叫人点了名,这才赶忙起身上前去,公公让了道来:“太子妃娘娘过目。”
这般盛典之上,太子妃虽是代表东宫,可说到底这后宫之中,亦是分上轻重,这些细蛛皆是圣上妃嫔宫中呈上,她哪里有可以置喙的。
陈怡榕也是站起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这个道理,再一抬头,却是对上荣氏的眼,那眼中情绪未明,她辨不真切。
从书院回陈府之后,她是见过荣氏的。那还是个半夜,爹爹突然命人唤她去书房,待到进去的时候,竟是瞧见荣氏揭了帷帽瞧来。
那时候,她瞧着她的眼神便就不善,审视中带了三分不屑:“就是她么?”
“是她。”陈学勤点头,“是宴儿选的人,不会错。”
不知这话是戳中了什么,荣氏终于又正眼看了她:“本宫不是第一次见你,却不曾问过你,入东宫为妃,你可愿意?”
从小,陈怡榕就没有动摇过这个心思,可这心思究极深处,只是一个仰桓罢了,却逢荣氏这般问询,她隐隐明白过来什么。
“本宫在问你。”
“我……”
书房的门被人轻叩,荣氏抬眼看向陈学勤,后者略微愣神,而后行至门边,下一刻,便听得门声,陈怡榕去瞧,竟是看见二哥进来。
陈宴看了她一眼,又转而看向陈学勤:“父亲今次做错了。”
那是第一次,陈怡榕无比肯定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梗在心中多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陈宴说完又看向边上的荣皇后:“娘娘此行下策。今日娘娘入陈府,便就是往后她入得宫中,也不见得能当其用。”
“本宫行事,自会善后。”
“希望如此。”陈宴一抬头,竟是不再理会,反是瞧向一边立着的陈怡榕,“你先回去吧。”
陈怡榕是逃也一般离开的,心中惴惴,犹如揣了惊雷,身边自小伺候的兴珠守在门口,扶住了她:“三小姐怎么了?”
她说不上来。
兴珠又行问道:“三小姐不是被老爷叫去书房了么?怎么这般脸色?”
“兴珠。”陈怡榕叫了她一声,却在对上她的眼神时,终究咽下,“没什么,回去吧。”
那一晚,她早早就睡了下去,却是快近后半夜的时候,闻见窗外一声轻叹,她倏地就翘了起来,瞧见那月下剪影。
四周静悄,她披衣下地,立在门后半晌,才下定决心将门打开。
二哥在月下显得越发皙白了些,听得门声丝毫也不意外,或者说,似乎他早就明白她没有睡下,是特地来等她的。
“二哥。”她立在檐下唤他。
陈宴没回头:“过来。”
陈怡榕怕他,现在更怕了,可是他的命令她不敢不听。她缓缓往前,终于转过轮椅,停在了男人面前。
“你有问题要问我。”陈宴坐着,便就抬眼看她。
可陈怡榕觉得,他从来都不曾仰视过任何人,他很笃定,所以这句话不过是一句陈述。
“二哥说的是什么?”
“你不会骗人,尤其是我。”陈宴笑了笑,这一笑,却是让她愈发害怕。
陈怡榕咬唇,揪着衣摆喏喏道:“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
“我天资不够,学得慢,也学得不好。”陈怡榕的手揪得更紧了些,“为什么……为什么会让我入东宫……”
“正因为如此,你才能入东宫。”陈宴竟是回答了她,少有的耐心,“你喜欢太子,这就是最好的。”
“我不……”
“你不喜欢吗?”男子扬眉,那眼中竟是有些微的期许。
陈怡榕眨了眨眼,只一个愣神,便就听那人嗤笑一声:“喜欢,就够了。喜欢一个人,做不得假。”
鬼使神差的,陈怡榕突然道:“可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害他。”
“哦?”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陈怡榕终是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害他。你们,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情,我肯定办不到。”
“我们想要你做什么?”陈宴拧眉,语气已经凉了下去。
“我不知道。”陈怡榕后退一步,却是被他一把攥住。
那只手冰凉,似是铁索般一把箍住了她,陈宴:“你不想入宫嫁给你的桓哥哥了?”
“我……”
“晚了。”
说着,竟似是低语一般,陈宴又猛地松开她:“已经晚了,你没有权利后悔。谁也没有资格后悔。”
如今,陈怡榕日日守着那空荡荡的宫殿,并未想清楚陈宴口中的晚了是何意。只是她入了宫,皇后待她似是良善,可她明白,荣氏瞧不上她。
人人都说陈家三女儿天真,却只有她晓得,自己这颗心有多敏感。此番看向那长案上的细蛛盒子,每个里头结得蛛网不同,她又哪里能选出最细密的那一个。
“回母后,儿臣眼拙,着实判断不出。”陈怡榕跪下,依实禀道,“还请母后责罚。”
“不过是个玩意儿,何来的责罚?”荣皇后笑道,“既是断不出,那就不断了。”
罢了一招手,公公赶紧凑上,荣氏接着道:“今次这乞巧节,既是各宫细蛛吐丝皆是细密,连太子妃也评判不出,不若就一并赏了,也算是沾染些节气。”
“娘娘考虑得是!”公公应声。
众妃嫔皆数跪下谢了恩,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陈怡榕额上已经爬了汗,不知自己是对是错,只见得各宫娘娘皆是笑着,应是,无碍吧。
秦青在宫门口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才见得里头舆乘,陈怡榕已经换了一身出宫的行头,下了车乘过来。
“太子妃娘娘。”
“你可是等久了?”
“没有。”秦青摇头,却是瞧见她脸上细汗,“娘娘怎么了?怎么这般热?”
陈怡榕却是拉了她:“许是行得急了些,别说了,我们快走吧!晚了怕是赶不上乞巧烟花了!”
正说着,却是听得那城中半空炸出一片绚烂,映得整个天际都泼了彩虹一般。
接着,又是一声。
城中街巷,有暗影近前:“门主。”
“找到了?”
“在榆白,属下已经派人盯住了。”齐树又道,“不过……”
“怎么?”
“先找到秦大人的不是属下,属下是从刺客手里救下的秦大人。”
“刺客?!”
“砰!”又是一道炸裂声,半空中的烟火盛大,似是狂欢。
第六十四章 落水
陈怡榕抬眼看了一眼天际, 身后有宫人远远跟上,不知是得了谁的吩咐并没有跟近。
“娘娘,上车吧。”秦青没有理会她身后的人, “烟花虽好瞧, 看的地方也是很重要的。”
“好。”
陈怡榕扶了她上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秦青这才注意到,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藏青色的轻衫,这般厚重的颜色,轻易能够将人的年纪都拉长了些。
“怎么了?”陈怡榕抚上脸颊, “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 只是觉得娘娘如今瞧着竟是颇有些气势了。”
“姐姐逗我开心的罢?”陈怡榕这便就撤了手指,瞪了她一声, 终于带了些原本的模样。
马车是秦青为了接陈怡榕特意布置过的, 很是稳当, 也很宽敞。只是即便如此, 也是承不住两人心思。
如今身份有别, 秦青自是不能等着面前人先开口, 便就轻声道:“娘娘今日想先去瞧什么?”
一语似是惊醒梦中人,陈怡榕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秦姐姐。”
“娘娘?”
“我……我们去城关街吧。”不待秦青应声, 陈怡榕却是又反悔道, “不不不,我们先去护城河吧!”
“好。”
马车嘚嘚有声,往河灯闪烁处行去。
这京中的护城河, 从来都是一道风景,逢年过节的,总也有人在此放花灯, 仿佛那小小的一只灯,能承载上所有的祈祷。所以,这护城河也叫灯河。
既然是灯河,这河边当然少不了卖花灯的人家。路过的时候,不时有三两成群的女子从那铺子上捧了花灯来去。
“姐姐想要放花灯吗?”
秦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陈怡榕手中已经拿了一朵,那摊面上的花灯甚多,她随手拣了一朵起来:“娘娘想要去哪里放?”
“找个人少的地方吧!”陈怡榕说着踮了脚起来,“那边!你瞧,那边没什么人。”
说罢一伸手就扯了她袖子,陈怡榕:“人多了是会挤走自己的福分的。”
“是吗?”秦青往她指的地方瞧了一眼,“好。”
身后的人也是跟了上去,只陈怡榕指的是那河畔无阶的地方,需得穿过聚在桥边的人群。
陈怡榕躬了身子,伸手护着手里的花灯,不时唤着:“姐姐快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点,两个人脸上额上净是汗珠,陈怡榕却是毫不在意,只一心冲到了河边,回身与她道:“你看姐姐!这儿是不是很清静!”
手中荷花嫩蕊已然快要烧尽,陈怡榕小心翼翼将它摆进了河中,双手合十,片刻后,才睁开了眼来,那荷花灯飘飘摇摇向着对岸去,烛火明灭,一闪一闪的。
“娘娘是在躲着谁吗?”
身后的声音冷静,陈怡榕的笑便就凝在了唇边,下一刻又起,回过头去:“姐姐怎么还不放?”
“没什么可求。”秦青慢慢走过去,手中的灯还在跳着火,“娘娘开心就好。”
陈怡榕拍了拍手站起来:“姐姐向来如此,与你相交这般久,都不知道你究竟欢喜什么,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闻言立着的女子才跟着笑了一瞬:“是人总有欢喜,怎么会无趣。”
“是呀,是人总有欢喜的。”
蒋岑已经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眼下猛地一跳,连带人心都慌了起来,扭头问道:“宫宴散了没?”
“散了,已经散了半个多时辰了。”木通答道,“小的瞧见太子妃娘娘出来就赶紧回来报给少爷了。”
“她们……”话没说完,就见得边上行人挑着桃花灯过去。
“少爷说什么?”
“拿着!”将手里的糖人丢给木通,蒋岑转身就跑。
“少爷!马!马!”木通追了几步,才想起来现下街上人多,哪里是能骑马的,这才赶紧牵了那黑鬃马艰难跟过去。
蒋岑奔到灯河的时候,那河边喧嚷,却如何也寻不到熟悉的身影,栈桥,台石,处处都没有,一转眼,对岸突然传来尖利的呼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