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AFion
时间:2020-12-18 09:55:47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心下骤停般,蒋岑将眼前人狠狠扒开,冲将过去,惹来一阵嫌怒也是顾不上,“扑通”一声就扎了下去。
  水声惊起围观者众,不想几乎是跟着蒋岑,又有一道落水声,一时间,岸边的人越聚越多。
  东宫深深,有轻微的茶盏触碰声,接着,便是公公的声音:“殿下,人来了。”
  “传。”
  劲装男子进殿,那座上人轻轻摇了摇手,公公便就使了眼色,整个殿中的人皆数退下,只留那男子跪下。
  “起来吧。”这声音并不着意,“怎么样了?”
  “殿下恕罪。”
  “什么意思?”座上人终于抬了眼。
  “娘娘没有去城关街,娘娘先去了灯河放花灯,人多眼杂,娘娘后边还跟了皇后的人,奴才实在不得近身,不想娘娘跟那秦家小姐一道挤过人群去了河畔,那人群皆是女子,奴才不敢打草惊蛇,耽误了时候……”
  “说结果。”
  “是!奴才没待过去,就听到了有女子的尖叫,然后就发现是娘娘落了水。”
  “什么?!”座上人立时就站了起来,“落了水?!”
  “不知道怎么落的水,奴才实在没有看清,那秦家小姐也落了水,奴才赶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人下了水去,娘娘的人又已经过去了,奴才就赶紧回宫……”
  “混账!”杯盏被砰的一把砸下,跪着的男子顿了声。
  “要你何用!”仰桓气道,“你不是齐家人么!怎么连你哥哥半分也比不上!”
  男子没有说话,单是面上白了白,只听仰桓又问道:“人在哪里?”
  “回殿下,奴才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下去救了,算时间应该无事,娘娘应该不久就要回宫了。”
  “应该?算时间?”仰桓几步下了台阶,一把拎了他衣领,“你这是在给本宫回话?!”
  “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滚!”
  男子不敢耽搁,匆匆就爬了起来,未及门口,只听身后那人又道:“给你个机会,把你哥带回来!”
  “……是。”
 
 
第六十五章 骤然
  一场盛会未及阑珊, 整个灯河就已经被层层围了起来,过来的原本是东宫禁卫,此番放眼望去, 顾城军和禁军也在其中, 原本街上的人皆是被拦回去。
  铁甲森森,便就是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近前,更遑论那落水之人是太子妃。
  “姐姐说得是, 是人总有欢喜的。”陈怡榕回身,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面前人的手腕上,“姐姐这盏灯, 没有承上喜悲, 确实没什么好放,可是我方才那一盏, 可是赌上了所有。”
  “娘娘言重了, ”秦青目光落在那只分明柔弱的手上, 只觉此时似是有千斤重, 却不得挥开去, “没有什么值得赌上所有。”
  “值得的。”陈怡榕卸去力道, “一定值得的。”
  身后有声响传来,秦青正要回身却是瞧见面前人往前扑去, 来不及细思, 伸手便就去拉:“娘娘!”
  可是扑通一声,人已经落了水去,顾不得其他, 秦青伸了手去:“娘娘抓住我!”
  那水中人已经没了头去,竟是连挣扎都不做。
  “娘娘……”身后突然一道掌风,秦青脚下不稳, 便就一头也扎进了水中,口中呛了一大口,鼻中火辣辣直冲脑门,眼中迷朦,只伸了手去扯边上枯枝,不想却是越来越往下坠去。
  “救命……救命……”隐约中,她似乎瞧见陈怡榕,又似乎没瞧见,那岸边响起呼喊,有人提了灯笼过来,秦青死死抿上嘴,听得扑通入水声。
  “都滚开!”男子抱着人,疯了一般冲将出去,围观的人轻易被撞散,却也不敢招惹。
  秦青嗓子似是中了毒般,呛得生疼,只觉有人不停按压叫她将那口河水吐出,然后,便就被紧紧抱起,耳边起了风。
  “蒋……”
  “别说话,我带你回府!”蒋岑低头在她额上压下一吻,“乖。”
  “不能……”
  不能走,可秦青嗓子刺痛,没待说完,便听前边一声冷硬的:“蒋大人。”
  “让开!”
  “蒋大人抱着的,可是与太子妃一并落水的女子?”那声音依旧没有温度,“若是,怕是蒋大人不能带走了。”
  “顾允顺,别逼爷动手!”
  “蒋大人,同朝为官,还是莫要为难在下。”顾允顺扬手,“带走。”
  “谁敢!”
  “蒋大人!”顾允顺声音略微提起,“蒋大人莫不是以为,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戕害太子妃娘娘是什么轻易可以放过的事情?”
  “蒋岑。”秦青终于稍微清醒过来,伸手扯住他湿答答的衣袖。
  蒋岑低头,退后一步:“不行。”
  秦青深喘了口气,终于是转而看向那边立着的人影:“顾大人,我跟你去。”
  抱着她的人正欲动作,便被她一把按下,秦青只盯着那顾允顺:“只是我现下情形,实在尴尬,还请大人容我……”
  “来人。”
  “在!”
  顾允顺扬手:“这是司刑监女官,小姐跟了她去换衣吧。”
  “青儿!”蒋岑咬牙,“你不能去!”
  秦青微微摇了头,撑着手要从他身上下去,只这人实在不肯,牢牢盯着她似是下一刻就能吞了她去,见状她也只得仰头笑了笑,这笑有些虚弱,却是安慰:“放心,我等你接我回……”
  顿了一瞬,秦青:“接我回家。”
  “……”
  落地的时候,秦青没站稳,蒋岑探身扶了,却听耳畔滑过一丝轻言:“有人推我。”
  下一刻,那女官便就上前来扶了秦青过去,后者将身上男子的衣衫又紧了紧,这才上了马车。
  顾允顺见人去了,对着蒋岑作了揖:“蒋大人辛劳。”
  “哼。”蒋岑冷道,“是顾大人辛劳了,没想到,失足落水这等小事,倒是需得司刑监亲自来管了,怕是京兆司该闲出鸟了?”
  “蒋大人此言差矣,一来,太子妃娘娘的事情,何来小事之说,蒋大人慎言啊。再来,这儿离司刑监最近,在下也是职责所在。”
  “没想到司刑监定罪这般任性,戕害二字也是能随口拈来。”
  “在下也是情急之下。”顾允顺顿了顿,“这也是怕蒋大人不放人。”
  “可以,顾允顺,爷记住你了。”蒋岑扭头便走,再不多言。
  顾允顺站了一刻,又闻着身后人道:“大人,娘娘醒了,但是又昏了过去,已经送回东宫了。”
  “嗯。”顾允顺点头,“人呢?”
  “已经带下去了,等仵作查验。”
  地上因是方才蒋岑行过,拖出两道水迹,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允顺复又抬头:“去附近搜,若是有形迹可疑之人,全部带走!”
  “是!”
  秦青进到马车的时候着实缓了好一会,听得外头女官问询,才应了声开始换衣,衣裳稍微小了些,料子却是好的。
  系带的手指猛地停下,和着外头女官的一声小姐好了没,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须臾,便见一只手挑了帘子出来,秦青矮身下了马车:“好了。”
  “小姐今日虽与娘娘一道落的水,万事却分个先后,娘娘落水的缘由未曾定下之前,小姐还是莫要耍花样。”
  “我省得。”秦青头发仍是湿的,好在这干衣并非轻衫,能挡受些,叫她不那么冷了,说话也顺利了许多,“大人放心。”
  女官便就叫了人过来,押了她一并往司刑监去。顾允顺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司刑监确实是离着灯河最近的,连车马都不需得坐。
  倒是这一会儿功夫,河边已经被封了起来,连看热闹的人群也都遣散了。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似乎隐约有听见人的尖叫,好像是——对,是尸,体。
  她们坠河的地方偏僻,边上有好些枯枝水草,放花灯的人不会过去,因而湖面比之栈桥那边要暗上许多,算起来,唯一的光点也就是陈怡榕那一盏将将放下的灯罢了。
  花灯随波往那暗处行,陈怡榕若是也往那边去,救人的下了水倒是很可能会发现那枯枝上托着的尸,体。
  只是想到这儿,背后骤然都起了冷汗,下意识将衣袖都裹紧了些。
  “事情没确定前,还请小姐等在此处。”女官领了人一并往下,竟是司刑监的牢狱。
  秦青步子一滞,忽而笑了笑。
  “笑什么?”
  “无甚,只是觉得,司刑监这牛刀,委实吓人了些。”
  “太子妃落水之时,只有你在身边,”女官伸手一请,“太子妃乃是东宫之主,这牛刀使得,不亏。”
  “说得是。”秦青便就低头进去,里头有稻草垒上的睡榻,倒还算干燥,她便就施施然坐下。
  女官瞧了一眼,嘱人关了门离开。
  “屈南栖!”嘭的一声是后背撞上柱子的声音,蒋岑狠狠拿胳膊抵住男子的脖子,“你想死!”
  “咳!咳咳咳咳!”被按住的男子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一双手紧紧抓在蒋岑湿答答的手腕上,“放……”
  “放手?!你敢说那不是你?!”
  这人力气甚大,果真是自小习武,屈南栖争不得,缓滞地举了一只手指起来:“一炷香,给我……时间……”
  “说!”蒋岑一个甩手,那人便就单薄地被摔到了地上。
  屈南栖大口喘了气,手中原握着的棋子被摔到了地上,啪嚓碎了个干净。
  来不及完全缓过来,他一只手撑在地上,仰头看向面前人:“秦小姐若是不落水,今夜便就是个死局。司刑监必然直接越过京兆司接管此事,蒋兄还没看明白吗?”
  “呵,我倒是不知,何事钟灵谋士能这般谋算,便是无辜之人也能牵扯进来!”
  “蒋兄此话谬矣,今夜太子妃特意带秦小姐去那里,便就没打算叫她脱去干系,既如此,不如先动而后发。”
  “发?发你奶奶的腿!”蒋岑恨不过,又提了声去,“说人话!”
 
 
第六十六章 圣人
  地上砂砾硌得人手疼, 趴在地上的人半晌才爬起来,那动作十足缓慢,最后竟是又坐了下去。
  边上散落的皆是棋子, 是他最爱的棋子, 可惜,谁又能晓得,他这辈子, 最恨的便就是对弈呢?
  屈南栖抬了手,将那掌心染血的砂砾挑去,唇角微动:“下手真狠。”
  “少爷, 现在怎么办?”
  蒋岑已经摔上了门出来, 街巷里空荡荡,夏夜无风, 脚风带起的净是尘沙, 几步便就又停下, 回头瞧了一眼那宅子。
  “少爷?”
  那里头的说的不是假话, 秦青无论入不入水都逃不过这司刑监一行, 只是他终究还是给了那人一拳头。
  那一拳头不轻, 为的不仅仅是此事。蒋岑平复了一下,终于沉声道:“入宫。”
  “你来见本宫, 为的可是秦小姐?”
  “是。”蒋岑跪在地上, “听闻娘娘已经回宫,微臣想见见娘娘。”
  仰桓笑了一声,过来虚扶他一把:“你先起来吧。”
  “殿下?!”
  “不是本宫不让你见, 只是现在榕儿还未醒来,一切留待榕儿醒来再说吧。”
  蒋岑噎了一下,便就也站了起来:“既然是要等到娘娘醒来才能知晓, 那此时便就将人押进司刑监是何道理?青儿她是医者,医者仁心,怕是要救娘娘都不及,如何会伤人?”
  “说得是。”仰桓却是为难,“可是那灯河之上现了浮尸,天子脚下出了这种事情,百姓议论纷纷,父皇知晓已然大怒,此事如今已经直接交由司刑监处理,这浮尸的事情一日不破,司刑监也是一日难断其他事务。秦小姐便是无辜,怕是还要等上一等。”
  蒋岑抬眼,仰桓复道:“不过你放心,榕儿一醒来,本宫便去问明,届时若秦小姐当真不曾动手,本宫定亲去替你要人。”
  这话说得好听却又刺耳非常,蒋岑一梗脖子:“殿下,这般事情,当也不需得娘娘亲口说,便就是查一查那岸边脚印,自能轻易推演。”
  “本宫听闻出的这事,早就已经派人去探查,奈何那岸边禁军,顾城军,加之其他观者践踏,已然没了痕迹。”仰桓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本宫明白,说白了,若只是落水,不止于此。如今却是在护城河中出了浮尸,乃是将这禁军与顾城军视若无物,父皇不会轻饶。”
  绕了几趟,倒也没明白关了秦青什么事来,蒋岑拳心向内,片刻才道:“殿下,浮尸之事,可有蹊跷?”
  “这也是本宫不明白的地方。”仰桓慢慢转身,踱了几步,“本宫的人瞧过,那浮尸起码已经死了四到五日,若是说从河中其他地方漂过去,顾城军不会瞧不见,否则,这责任便就大了。”
  “或者,便就是落水几天,刚刚从落水的地方浮起来。”蒋岑接道,却是摇头,“不可能的,那一片皆是枯枝与水草,可见下边皆是淤泥,想要浮起来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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