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暗自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八卦啊?还注意到这些?”
说着轻轻拧了他一下,“你不是说你在京市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不出校门埋头苦读吗?”
孟西洲把她捣乱的手捉住,放在胸前,“也不是我刻意去了解的,是纪深跑来“嘚吧嘚吧”给我说的,吵死了他。”
这些年,孟西洲因为经常在外面跑,尤其是时不时地需要去趟京市那边的学校,所以京市那边的情况他大概知道些。
但主要的,还是纪深特意跟他说的,估计是看着他媳妇儿跟风家那边有些关系。
风知意挑眉,“你什么时候跟他这般要好了?以前你不是还套过他麻袋吗?”
几年前还在京市的时候,纪深冲她吹口哨的第二天,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后来才知道,他是走在小巷子里,被人无故套了一顿麻袋,也没查出来是谁。
“谁跟他要好了?”孟西洲一脸嫌弃,那家伙可是觊觎过他媳妇儿的,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他以为我们这次共患难了,非要跟我称兄道弟。”
风知意:“……行吧,不过人家也没得罪你,就算不交好也别得罪。”
毕竟他还要在外面跑生意,毕竟那纪家也算位高权重,没什么矛盾的话,不想交好也别去交恶。
“我知道。”孟西洲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允许纪深跑到他面前叽里呱啦,“对了,还有个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风知意重新闭上眼睛准备睡。
孟西洲却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把她的瞌睡虫给轰跑了,“上面查抄赵学兵家的时候,发现许梨香被锁链锁住脚、关在地下室里。”
风知意顿时被惊得睁开眼,“这些年,许梨香还真的是被他给关起来了?!”
我去!这是什么囚禁play吗?
男女主真会玩。
“嗯,估计这些年都是被关在那里面不见天日,人都被关傻了。”孟西洲顿了一下,有些嫌弃地道,“是真的傻了,会随时随地脱裤子大小便的那种。”
风知意:“……”
“因为真傻了,也审问不出来为什么关着她,就送去精神病院了。”
风知意大概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赵学兵发现了她有“预见”或者重生的秘密。也难怪这些年,赵学兵往上爬得这么快。估计是把这个金手指,给据为己用了吧?
孟西洲见他媳妇儿没说话,提醒了句,“年后,赵家和方家那些老弱妇孺可能会回来。”
风知意回神怔了怔,“回来干嘛?跟我们没关系吧?”
“他们户籍没变,肯定要发放回原籍的。就算京市那边不驱赶他们,他们顶着罪犯家属的身份也呆不下去。一家子的罪犯,这么大的违法,谁还跟他们接触往来?他们谁还能找到工作?可他们总要吃饭吧?”
风知意了然了,“所以他们这是打算回老家来种地?”
这是风风光光地出去,又灰溜溜地回来?
“他们想当然了。”孟西洲目光微冷地轻嗤了一下,这里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随即想到什么,不放心地交代,“到时候他们若是找来这里,你要是出门碰到了,注意点避开,以免被缠上。”
毕竟,还有个自以为跟她是好朋友的方小芳在。
这都快活不下去了,厚着脸皮求人算什么?要是被她撞见了,指不定要惹他媳妇儿不快了。
可他过完年就要出去跑,今年经济特区成立,他得跑去抢占一席之地,肯定会忙得无暇分身,顾不着多少家里。
“哦。”风知意微微点头,想着梦庄大队现在已经没了,之前安置的时候赵家方家也不在错过了,那些人能回哪啊?
果然,过了年没多久,风知意就听到曹营长跑来跟她说,门口来了一群人据说是以前梦庄大队的人,说军营怎么可以随便占了他们的家,让他给他们一个安排。
“哎不是,”曹营长有些纳闷了,“几年前军营驻扎之前,梦庄大队的人不全都安置好了吗?怎么还跑来一群梦庄大队的人?”
风知意大概猜到就是谁了,“是不是一群老弱妇孺?”
“对呀!”曹营长点头,“我本来想让人直接驱离不搭理的,可他们那老的老、小的小,我怕一碰就坏了。可他们赖在门口不走,也不是一回事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么?”
风知意把赵学兵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下,“他们搬去京市之前,是卖了田地和房子的,不用理。”
曹营长听完登时就火了,“居然是卖国贼的亲眷?!不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敢跑来耍泼?果然是根都烂了的坏胚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撸起袖子就跑去了。
风知意没去关注,但曹营长媳妇回头跟她来唠嗑,说是那几个人真的是老赖,就直接就地耍泼打滚不肯走,然后被扭送去了县城公安局。
曹营长被他们恶心到了,就毫不客气地揭露他们卖国贼家属的身份。
这个时候,通敌卖国比杀人罪还让人唾弃、让人愤恨,县政府的户籍管理那边,就直接把他们的户籍给抹去注销了,说他们县城没有这些人,把人给驱离出境了。
风知意听得一时无语:“……户籍可以随便抹去吗?这是犯法的吧?”
曹营长媳妇儿鄙夷地撇嘴,“谁让他们撞上这种事还不安分守己,不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你是没去看哦,他们之前还在门口摆官太太的谱呢!颐指气使的!就他们这种德行,犯法?他们找谁评理去?就他们现在这个身份,谁会搭理他们?”
风知意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享了几年富贵,赵家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家里的男人犯了那么大的事,怎么还有底气叫嚣?是欺负这里山高皇帝远,不知道他们在京城的事吗?
“那他们成了黑户该怎么整啊?那么一大群人,就那样丢着不管没问题吗?”
曹营长媳妇压低声音凑近她道,“我听说,他们本来也不是这边的人,县户籍那里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去,别坏了这里的风气,被直接赶出县城了。”
风知意:“……”
行吧,这赵学兵真是造孽,自己完蛋了还拖着全家都没了立足之地,果然是他们家的“骄傲”啊!
不过,他们家落到这个下场,倒是跟她家地主崽子的目的有些不谋而合了。
想到这里,风知意心中一动,这其中该不会有她家地主崽子的手笔吧?
尤其是如今在如火如荼的改革开放,从前年就开始的“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蔓延过来了,想必鸡蛋加工厂那边也快了吧?
风知意在心里估计着,应该不久了。
在七月过去,学校那九个高三生全部考进top2名校而轰动全国之后,学校收到了学生人数翻了数倍的入学申请。
全校学生数从去年的1000多人,急增到3500多人。但还是外地人占了大头,足有七八成,剩下的两成是县城工人子弟,只有半成是附近农民子女。
风知意看着这数据报表微微摇头,这就是为什么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强,优秀的越来越优秀、普通的越来越普通。
不过人各有志,风知意也不是一定要阳光普照这一片地区的孩子,他们自己的父母都不急,她也没兴趣去操这个心。
她这学校,以后会越办越好、收学生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以后那些人,就算想来这里上学,都不一定有那个条件了。
眼下学校里学生多了,教师和职工也要跟着多起来。风知意在这一年,接收了第一批伤残退伍兵,安排进学校。那学校军事化管理,可以一点一点、慢慢地执行起来。
还有教育体系,也要开始渗透……不如,就从形式方面——校服开始吧。
正当风知意在挑选校服款式的时候,院子外远远地就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娘!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
风知意莞尔,孩子们就是这点可爱,还没到家,老远就喊着她跑进来的,每次都这样。
果然没一会,就看到孩子鱼贯地跑进来,孟灼手里还拿着张卷子,“娘,老师要家长签字。”
风知意看着那上面的一百分,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微微笑道,“知道了,晚上给你签。带弟弟们去洗个手,娘端点心给你们吃。”
这个时候放学早,才4点多,吃晚饭又还早,所以她习惯给放学回来的孩子们准备些点心先垫垫。
“好!”孟灼立马把自己和弟弟的书包都挂在一旁的枝桠上,然后带两个小的去洗手。
等洗好手,排排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桌旁乖乖等点心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几张校服图,就争论起来,“这个好看!不,这个。”
孟灼抬头看见风知意端了点心过来,非常懂事地起身去帮忙接过,并给弟弟们一一摆上,“娘,这是你要给我们做的新衣服吗?”
“对。”风知意也乐得孩子们自己分食,在他们对面坐下,“你们喜欢哪个?”
“这个!”三个孩子同时指向自己喜欢的,居然还是同一个。
风知意看得笑了,“那行!”
难得自己三个孩子都喜欢,那校服就定这一款了。
在校服做好,全校学生统一穿上做早操的时候,这附近一带的生产大队基本上都普遍了“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都被瓜分完了。
风知意看着院子里的树叶落飘黄,突然想起一句很狗血的话——
天凉了,鸡蛋加工厂怕是也要凉了。
果然,没过多久,今年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杜家兄妹一脸灰败地过来找她,“姐,加工厂倒闭了。”
哪怕有所预料,风知意还是怔了怔,“怎么突然倒闭了?不是听说效益挺好?”
她上个月去学校碰到周曼曼送孩子来上学,周曼曼还跟她说鸡蛋加工厂越来越红火了,说她后悔当初没入股。说是孩子现在可以放下了,她准备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鸡蛋加工厂找个活儿。
“是挺好,上个月我们还分了不少红呢!”这个杜晏不否认,他现在还成了管理,正混得如鱼得水,“但分了红之后,厂长说要趁着改革开放大干一场,扩大经营,成立公司什么的,问我们这些有份子的人要不要跟着继续干?”
“这几年,大家都跟着厂子赚了不少钱,自然想把厂子齐心协力地干大干好啊!所以,大家都把这几年赚的又投进去了,有的为了多占股份以后多分红,还借了不少呢!”
说到这里,杜晏有些气愤,“但没想到的是,厂长把我们筹集扩大经营的款给卷跑了!还把厂子闷声不吭地给卖人了!新接手厂子的人根本不要原来的人干活,把我们全赶出来了!而且,职工楼的租期也到了,还基本上每人都欠着一笔债。”
“我跟妹妹还好,没有把钱全部投进去,还剩下一点吃饭的。”但就是没地落脚了,所以才来找风知意,杜晏很不好意思。
风知意:“……那个厂长是谁?你们怎么不找他算账去?”
操作这么骚,就不怕被群殴死?
“就是以前的大队长,我们找了,怎么没找?”杜晏郁闷的是,“但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家人,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也报案了,但公安查起来,才发现以前拨给梦庄大队的新大队长根本不是这个人,被人冒名顶替了!所以我们现在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
风知意:“……这个,公职人员也可以这么容易被冒名顶替吗?”
乡村干部应该也算是公职人员了吧?
“拿个介绍信应该可以的吧?”杜晏也不太清楚,以前这种生产大队是怎么个规章制度。
他们兄妹来这里的时候,那大队长早就在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个大队长居然还不是本地本村的人。不然,他肯定会防着点的。
风知意默了默,想想也是。
这个时候,又不刷脸又不刷指纹,拿个介绍信和相关文件,年龄性别差不多能对上,好像就很容易蒙混过关。
她最初来的时候,不就还替人下乡插队做知青了吗?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风知意问,“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之前回了户籍所在地的那个三石大队,可他们已经分完了田、分完了地,连让我们搭个草棚都不让。说我们是拿了安置金的,这些安置地没我们的份。”
所以他们在户籍上虽然是那个生产大队的人,却在那里没有丝毫立足容身之地。
他们现在没了地落脚,只剩一点钱也不能租房吃饭坐吃山空,但他们在这没人脉、没关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杜晏就想着,“姐,能让姐夫介绍我去干活吗?”
那些黑工再苦再累他也认了,总得先把日子过下去。
风知意无不可地点头,“那等饭饭他爸回来,我给你问问。你若暂时没处落脚,去跟饭饭挤挤。他那屋子挺大,应该挤得下。你们剩下的那点钱,就别租房子浪费了。”
似乎是没想到风知意会主动收留他,杜晏感动地自己两手一握,激动欣喜地道,“谢谢姐!”
或许真的是有血缘天性在,他这几年在县城也不是混得没朋友。但这次遭难,朋友要帮他的时候,他矜持地谢绝了,并且还有种有点难堪的感觉。
但接受自家亲姐姐的帮助,他真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风知意目光转向一直垂头不语的杜馨,“你有什么打算?”
“啊?!”杜馨像被惊到了一样,猛地仓惶抬头,又赶紧畏缩地低下,“不、不知道。”
风知意:“……”
转头看向杜晏,“她怎么变成这样?”
以前楚家刚倒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胆小瑟缩样,现在畏畏缩缩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一般,再也没有丝毫那千金贵小姐的骄矜和傲娇。
杜晏愁苦而又无奈轻叹了一声,“这都怪我!这几年,我想给她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就托人去给她说亲。但是,咱们家以后三代不能经商从军从政的事也不能骗人家不是?人家就当我们是什么犯罪一样,好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