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不明显,后来娇养楚大美人所需要的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迫,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收贿的数额也随着越来越高,到后来毫无顾忌了。
那风父收了钱,就要给人办事,自然会办出很多不光明的冤假事件,渐渐地积攒出民愤。
人在官场上,不可能没有政敌、没有利益相冲突的人,人家早就戳戳地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收集着罪证。趁着这次严打,一下子就把整个风家,一个高浪头就狠狠地拍下!
这次严打,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做偷一分钱的小偷都会被喂花生子儿的那种。
风父那么严重的贪赃枉法,根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拉着整个风家陪葬,连同高高在上、功勋高得不可撼动的风老爷子一起。
风老爷子得知儿子犯下的这事,还狐假虎威地打着他的名号,一个气不过,脑溢血瘫了。
上面调查清楚,知道风老爷子是不知情的、无辜的,但也有一定的罪责。要不是他监管不力,他儿子也没法打着他的名号贪赃枉法。
所以呢,上面念着风老爷子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功勋赫赫的份上,又看他现在已经瘫了,或许马上就要走了,就让他体面地退了下来,保留他最后的尊荣。
说是退休养病,实则也就是革职。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这话一点都没错。
仗着风老爷子的庇护,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无限风光和荣耀的那三个孙子孙女纷纷忙不迭要跟风家撇清关系,这会正在闹呢。
因为现在犯罪,基本上都要把其家属给查个遍。
沈家估计自个儿不太干净,心虚慌了,就想撇清关系逃脱审查。
也或许,他们以为风家这是要跟十几年前一样,又要倒一次,不想被连累。
风知意听完嘴角微抽,“这可真现实!这已经不是冷血无情,这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吧?这副嘴脸,就不怕别人看得齿冷、心里犯嘀咕?”
“可能是熟能生巧了吧?”孟西洲有些嘲讽地道,“风家第一次倒下的时候,那三个孩子的道德三观正在形成塑造,沈家就给他们做了“好榜样”。可能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相当正确的做法。”
“毕竟,沈家那三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沈家来来回回地跳着做墙头草,还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一直荣华富贵着。”孟西洲是真心觉得,“风家亏欠谁,都没有亏欠过他们仨。”
风家两段荣光时期,明明是那三个人跑来占尽了便宜,一倒就立马跑远撇清关系,还表现得风家有多亏欠了他们一样,叫得最屈、蹦得最欢。
其实就是好处拿尽了,责任却一点都不想负。
真的是,让人鄙夷又唾弃。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种为人处世能走多远?”风知意轻嗤,“等着看吧,他们本来就是吸着风家的血养大的。没了风家、没了爷爷,他们屁都不是。”
本来风知意对沈家并没有多少反感,第一次跟风家撇清关系,那可以说是政策的锅。
毕竟,那个时候,撇清关系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可现在有必要吗?
风家前前后后好歹养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给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的荣华富贵。风父对他们的做法是有些欠妥,但那也是他们先对不起风父先。
而风老爷子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他们,还是亲生的爷爷,相处了十几年的爷爷,怎么样都该有感情在吧?可却这样一而再地说扔就扔,这简直……
风知意真的是有点叹为观止了,沈家这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太难看了。
孟西洲轻轻“嗯”了一声,垂首亲了亲她额头,“起了?”
“哦。”风知意正要一动,就被孟西洲一把抱出了浴桶,拿过浴巾给她仔仔细细地擦干,抱回卧室,“明天去医院看爷爷,要带孩子们去吗?”
风知意想了想,有些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说要带去吗?”
其实她觉得没必要,又觉得世俗人情上该带去。
孟西洲把她放进被窝里,自己随便擦了一下,也拉灭灯钻进被窝,把人往怀里一搂,“带去看看吧。爷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行吧。”风知意若有所思地趴在他怀里,其实还在愁绪,她明天要不要救风老爷子。
孟西洲似乎感受到了她有点心绪不宁,安抚地轻抚着她的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老公都支持你。别多想,睡吧。”
“好。”风知意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地闭眼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就拎着礼品去医院看望风老爷子。
怕孩子们不懂,路上风知意还跟三个孩子科普,“我们这次是去看望妈妈的爷爷,也是你们的外曾祖父,你们叫太姥爷就好。”
三个孩子乖巧地点头,米米倒是有些疑惑,“妈妈的爷爷,太姥爷……那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其他两个孩子也点头,都表示疑惑地看着她。
风知意一怔,正在开车的孟西洲刚想开口帮她解释,被她拦住,自己跟孩子们实话实说,“因为我们家跟他不亲,就是一门亲戚,需要走动一下。他现在病了,就来看看他。”
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粉饰太平,孩子们会有自己的辨别是非能力。
“哦。”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不亲的太姥爷。
“娘,是不是……”孟灼有些不确定地搜索着久远的记忆,“我小时候,你和爸爸经常带我去看的那位太爷爷?”
风知意讶然挑眉,“你还记得啊?”
孟灼不太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只记得一点点,模模糊糊的。我记得小时候,你跟爸爸经常带我去一位老爷爷家吃饭。那位老爷爷家里老是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老惹娘不高兴,我不喜欢那里。”
“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啊?”风知意真的是惊讶了,看来小孩子不是不懂,印象深刻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见他腼腆点头,风知意干脆跟他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然后长到三岁,娘和爸爸才带你回咱们老家那边。”
“我在这里出生的?”孟灼也惊讶了,有些好奇,“那咱们家以前住哪呢?就昨晚我们住的那院子吗?”
“不是,是另外一处。”风知意记得,那个小楼,上面好像还给她留着,“改天有机会,娘带你去看看。”
“好。”对于小时候住过的家,孟灼还是有点好奇的。
菜菜跟米米听得也好奇地问,“妈妈,那我们呢?!我们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不是。”这话风知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孟灼很有记忆,“你们是在咱们老家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丑丑的妹妹呢,吓我一跳,我都记得。”
“哈哈哈……”风知意夫妻俩忍俊不禁,笑得两个小的去扑腾哥哥,“你才丑丑!”
一家人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医院,一走进去,颜值极高的一家五口立马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注意。
不过风知意夫妻俩无暇顾及,带着孩子直奔打听好的病房。
上面倒没收回风老爷子的待遇,还是住高级独立病房,还有警卫员守着。
警卫员还是风老爷子以前带在身边的那位,看到风知意愣了愣,随即压抑着激动道,“风博士您回来了?!老首长他很惦记着您!给您写过很多信,您都没回,他很伤心。”
风知意狠狠一愣,“爷爷给我写过信?”
“对呀!”警卫员一脸纯真无辜地道,“您那没有电话,首长找您不方便,他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人了,都拿起笔给您一夜夜地写信。可您从来没回过,后来他写了大概一年就没写了。”
风知意沉吟,她刚回去的一两年,家里确实没装电话,也确实只有写信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信件去哪了?
“那爷爷可有收到我给他写的信?”风知意又问,心里嘀咕着估计是没有。
果然,警卫员摇头,“没有啊!”
风知意眉目冷然了一下,这估计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不出意外,应该是沈家那几个人。
风知意心里有些内疚,微微颔首,“我去看看他。”
“好好好,您请。”警卫员赶紧让开,请他们进去。
可一进病房,就看到沈家那三人带着不少陌生面孔,围着已经瘫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的风老爷子“嘘寒问暖”——
“爷爷,您签个字吧!城哥他现在就因为跟那个人的关系,被连累得被调查。您也不想他无辜受牵连吧?他可是您的长孙啊!”
“就是啊,爷爷。我家耀哥今年正要评职称,要晋升了,您别耽搁他吗?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居然有这样一个娘家!害得我在婆家都没脸了!”
“爷爷,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也跟着倒霉?我现在都被学校停课了!”
……
风知意走进去扫了一眼,经过昨晚孟西洲跟她简单地科普了一下,知道第一句话是大孙媳妇说的,第二句话是那个唯一的孙女、掌上明珠说的,第三句是那个仗着爷爷在京市横着走的小孙子说的。
也不知道,风老爷子现在听着子孙环绕的这些话,心情可还愉快,有没有心肌梗塞?
“你是谁?!”看到陌生的一家五口进来,那个大孙媳妇很不悦地皱眉,朝门口喊,“小张,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倒是那位掌上明珠看到风知意一愣,随即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你不是被赶到乡下去了吗?你还敢回来?!”
当初风知意离开的时候,沈家那最小的孩子也有十岁了,自然也记得认识风知意,不过他很鄙夷,“楚家余孽?”
之前一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风老爷子那秘书长,看到风知意一怔,随即一直略带冷嘲的面无表情脸生动起来,赶紧大步朝风知意这边走来,有些激动地笑道,“大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
听着他刻意“大小姐”的称呼,风知意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笑得他表情有些心虚地讪讪,“呵呵,首长他、他可惦记着您了!”
说着,毫不客气地忙格挡开闲杂人等,请风知意,“您赶紧去看看吧。”
风知意淡淡收回眼神,直接朝风老爷子的病床前走去。
在经过沈家一众人时,看到他们手里的那撇清关系的申明,风知意极度讽刺轻“呵”了一声,“呵”得沈家众人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风知意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家众人,看向一看到她来,一直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的风老爷子眼神亮起,朝她激动地“嗬嗬嗬……”
风知意看得挑眉,这是话都不能说了?走到他病床前站定,微微笑了一下,“爷爷,事到如今,您可求仁得仁了?”
风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一滞,随即情绪有些激动地胸膛起伏。
可看风知意神色一如既然的寡淡,看着他低至尘埃、看着他高楼起、看着他大厦倾塌……没有嘲笑轻视过、也没有同情可怜过、更没有巴结恭维过。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像个事外人一样淡淡地看着他。
陡然之间,风老爷子像是想通了什么,无声地轻叹一声,情绪消匿下去闭了眼。
然后没一会又睁开,眼珠子往门口那边转了转,又看了看风知意,似乎在示意她离开,不要参与风家这些事里。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抬手搂了搂身边大儿子的肩膀,“这是饭饭,您还记得吗?”
孟灼也适时跟风老爷子打招呼,“太姥爷好!”
菜菜跟米米见此,也乖巧懂礼地喊人,“太老爷好!”
风老爷子怔了怔,目光巡视了一遍三个孩子,眼眸微亮起一些柔软的笑意,艰难地微微点头。
尤其是看到如今11岁、只比风知意矮半个头的孟灼,俊秀挺拔得像个出色的大小伙子一样,欣慰怀念得不行。手指细微地动了动,似乎想伸手摸摸孩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眸色有些遗憾。
孟灼见此,一步上前地去握住他那枯瘦的手,弯下腰凑近他道,“太姥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饭饭。小时候经常去您家,跟您抢牛奶喝的那个,还拽过您胡子呢。您还说,等我长大了,训练我当兵呢!”
风老爷子眼睛顿时愉快地弯了弯,高兴地“嗬嗬”了两声,艰难地点头。似乎有些感慨地打量了一下孟灼,然后目光挪向风知意身后的孟西洲,发现他们父子两可真像,简直就是大小版。
孟西洲见此上前弯腰,温声道,“爷爷,我们来看您了。”
风老爷子微微点头,目光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风知意,又扫视了一圈他们一家五口,然后目光定在孟西洲脸上。
孟西洲似有所感,“好,我们一家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知意和孩子们。”
风老爷子欣慰地微微点头,然后再次看向门口,示意他们离开。
风知意见此心下微叹,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把异能输入进去,“爷爷,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吗?等您退休了,我给您在我们那起栋木屋,白天种花钓鱼,晚上听蛙声虫鸣,看风花雨雪,看云卷云舒,看岁月如梭。”
她以前就承诺过,会还风老爷子十六年的抚养之恩。可自从70年她救治关押中的风老爷子开始,到现在的83年才十三年,还差三年才满呢。
风老爷子听她说的,眼眶渐渐地湿润起来,感动地“嗬嗬”点头:他记得,他怎么不记得?
可随即想到什么,微微转眼地看向沈家一众人等。皱纹枯壑的脸部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脸色明显拉了下来,眼睛里泛着心如死灰的憎恶和冷意。
风知意见此轻叹,“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何必那么操心劳碌呢?到头来,还不落得一声好。回头有这种子孙给您哭灵,您不怕脏了轮回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