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机劝她,这么晚了,别去公司了罢,#安全。
温童:“没关系。我去去就回,有文件丢在那里了。”
司机说#动就听话开去了。
抵达、下车,夜空黑洞洞地。平安夜啊,天公不美。饶是人间狂欢归们狂欢的,那月亮也仅仅是一小点油垢,昏黄黄地黏在天上。
温童和一楼值班保安打了个招呼,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敢上楼去。公司正经上下#电梯停运了,她只能走货梯。
货梯#隔音,都能听到楼下酒吧功放音响播的音乐声,好大好响。但正好契合了温童#心意,是 #《クリスマスソング》。自从这歌发行之后,就取代了她心中所有圣诞必听曲目。
她几乎摸着黑拿到文件,又火速折货梯,怕还是怕#,脑子里各种恐怖情节轮番点映。
她笃笃上梯.子,嘴里没个停地念平安经,摁下楼层就关门了。
就在温童心下安定#时候,那梯.子落了两层,下楼箭头又陡然转向上,轿厢#受控地开始上升。
天知道,她当真在心里啊啊啊地尖叫了。开门瞬间也连忙转身向拐角,阖紧了眼,怕看什么脏东西或拿锯子#屠夫。
阒静里,天外那歌曲放完了又来一遍,前奏是铃铛声,杳杳地,很有冬日感。
忽而,电梯门口的人说:“转过身看看呢,哪怕是一眼。都不至于哆嗦成这个样子。”
这声线太耳熟了。豁眼怔忪间,温童想起曾在这首歌热评区看到的一段话:
所有戏剧性的相遇、#甘心#久别重逢都应该配上这个前奏。
第100章 :最长的电影1
其实, 温童听见这人的声音比看到什么恶鬼脱画皮还惊惧。
为什么呢?为他本身就带来了痛苦与挣扎呀,关于爱,关于暌违这么久的心境。正如许多人鬼殊途、女妖书生的爱情片鲜少去刻画厉鬼的可怖,
为人心爱恨可怖多了。
“你进快进呗。摸摸索索地电梯关门我就不给上了。”她说着, 身子依旧朝墙根。罚站状。
于是他进了门,脚步有声、关门有声, 大衣衣摆猎猎地扫进她余光里。
二人在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保持默契缄默。温童觉得今朝这速度好慢, 快一首歌的时间了,还不到。她手指在墙上涂鸦般地画圈圈, 画得顶认。
以至于有人静静看了这光景许久,她都没察觉。
自然也意识不到她今天好漂亮。毕竟是“见公婆”, 妆容极有仪式感,长发净绾着, 白颈项上翡翠耳环俱是晔晔。
配上总是鲁莽迷糊的作风,就显得美而不自知了。
赵聿生无端心想,永远年轻、难得糊涂也是一种本事。
快到底的时候, 他终于开腔, “你这个遇到墙角还往前走的姿势在游戏里叫。”颅内小剧场是, 那小人两条腿会不停地动, 没准一部分躯干还会穿墙。总之尤为鬼畜。
温童瞬间泄气并恼怒,臭人就这么擅长煞风景!精!
即刻就杀气值拉满地转头瞪他。偏偏这一对视,看到的赵聿生不无平淡之色,只是垂眸看她,好像那样吐槽才不是为了吵嘴, 或者激怒她,而是,“终于肯看#了。”
温童被这“温柔刀”杀得一阵噎语。
“你今晚好诡异啊。出的是你罢。”
“##清醒正常。没嗑.药没喝酒四肢健全脑波稳定, 唯一的大约就是心律不太齐。”
叮地一声,电梯门和温童的脑子齐齐作响,“为什么不齐?”
赵聿生无声审视她,像在判断这人真傻装傻。二人视线交汇超过五秒了,他突地别开,煞有介貌,“为刚刚那一下以为是电梯惊魂。”
“呵呵,彼此彼此。”
二人一道门外去,那保安见着某人还恭敬寒暄,易主不易仁。温童这才想起问他,为什么来公司?转念又想,哦!辞了职就是外人呀,保安还放他进来,无备乃患!
她不晓得自己鞋高跟就挨着台阶,赵聿生扽着她胳膊站过来,再认真回答,“#来取东西,白日里没时间,得空了员工又下班了。所幸大叔饶情,放我上去几分钟就下来。#一没贼心二没行窃工具,只是不想白跑一趟,时间好宝贵的。这样解释可以嘛?”说得笼统,让她晓得时间是打牌打没的,有得吵。
温童冷哼并冷眼,“下不为例哦。公司门禁系统又不是吃干饭的。”
有人轻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好奇怪。大抵光火的时候对方反着来更叫你痛快酸爽吧,赵聿生一贯也是如此的,眼下他突然顺着话锋说,温童就捶上棉花般地哑口了。心也无限下落。
仿佛话赶话的快节奏电影突然打上个,猝不及防,陡转直下。而女主角忘了剩下的台本,男主角也没所谓状:
什么都不必说。#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
雪还在下且下得更紧,大楼门前、人行道两旁的花草锦重重浇了一地。上海这么早落雪也是罕见。
那几名保安烘着个暖炉,双手袖在口袋里,围坐间哆哆嗦嗦地聊些家长里短,聊今年会是个寒冬。某一刻,温童忽然发现,一个大集体的经营、维.稳里,当你登得越高,确实#少会听底层的声音或心声。听是其一,共情才更难得。
谁知道温沪远是否经历过她这个阶段。然后“思想境界”一步步往上攀,正如社会阶层是一座七层塔,等他攀顶羽化了,就听不懂人间的喜怒哀乐了。
如此想着,温童就凑到保安边上,加入群聊。
他们都是爷叔年纪的人,有一辈子打光棍的,亦有妻女成双的,也有老父亲在家养病反把病养家里的,各有各的奔头。捧着那种带把茶杯,茶叶能翻来沥去喝好几轮,别具从容。个别手指上还有痛风石,肿肿的。
温童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啊,对于薪酬保障种种的。许是见她年纪小吧,他们答起来都点到为止,反过来还安慰她,冠力也算熬过了#灾八难,过过这个年,都会好的。
抑或同样在安慰自己。
温童:“中国人好像都习惯拿新年当过渡桥段哦。”承上启下,去旧迎新。
有个爷叔冲她笑,过年多好呀,人渡年,年渡人。你只要没有害人之心,年,岁月都会善待你。
他们没边没际地聊着。那厢赵聿生抄兜站在门口,看雪也看人,看这黑白电影里唯一的火光与暖色。良久才冷不丁唤她,“走了。”
“你自己先走呀。”
“#开车送你。”
有人鼻子比狗还灵,说温童身上好重的酒气。
给她警觉得,一面跟着走一面抬袖闻自己。“还好吧,哪有那么夸张,怕不是你醉鬼看人醉哦。#拢共就喝了两小杯红的,最后梁先洲他妈妈非绕着#喝白的,#才碰了一点。”话音甫落,前后二人俱是一顿。
看见赵聿生那空格暂停般的背影,温童不禁反省,#怎么一咕噜就说出来了呢,不对啊,#又没说错,实求是而已,更何况我俩早没关系了。犯不着这么罪己责躬的!
于是拢起领子从他身边急急过去,“走啦,好冷好冷。你当司机要有当司机的觉悟呀……”
而赵聿生一把扽住她,力道牵着温童原地转半圈,面朝他,连带颈子上的项链也动了动。某人看得#明白,那项链雍容且古董,显然不符合温童的审美。再联想她方才那番话,就猜出是梁老夫人的手笔了。
豁然开朗的一瞬间,他心里并不好受,挫败感来自本能及积重的领地意识。饶是他清楚上回不欢而散后,温童就笃定了走联姻路的决心,眼下这么挑明了,他#难不气恼,甚至气馁。
倨傲脾气押着某人,生气也有包袱,“你翻篇够快的。今晚是喝公婆酒明晚是不是就能上床了?”
好难听好刺耳,温童爆炸了,“你管我跟他上不上床呢?!#就是跟张#李四,单日子双日子换人睡也轮不着你管。手伸这么长,连#跟谁结婚都要哔哔赖赖,#又不是你的附件!或者,#问你呢,你是纯粹不高兴对方是梁先洲啊,还是不高兴我嫁人呀?如果是后者,那大可不必,为你再怎么不高兴,也没得解决办法,不是嘛?难道你愿意娶我嘛?臭人,臭狗,猪头#……”
没骂痛快呢,身前人就手臂一带拢她入怀,像熄了她脑袋上腾腾的火。
赵聿生头都大了,他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治她,治这么个宜喜宜嗔的妖精。
冬夜里,雪霏霏地,一树灯光之下,两具皮肉灵魂贴紧间,他隐约叹了口气,叹耳根子终于消停了,当然,也叹那不肯承认的想念破了功。
某人本想脱口而出地问她,难道你非以结婚为前提吗?转念又刹车,不能这么问,问了等于送命文字狱,他知道温童是那种顶没安全感的性子,平生二十多年没个正经的家,自然很想要个传统归宿。
这份归宿里,该有瓦檐有双人床,有窗前四季、平淡清欢的烟火气。
甚至于她而言,家为爱红尘作伴,前者更值得期许。
温童不安分地要挣出来,上手掐他的腰,“别抱我!遇不决就亲亲抱抱的,凭什么?女演员拍吻戏床戏还有片酬拿呢。你既不肯让步,又想不负责任地吊着#,#才不干。是不是觉得,当初#被你醉酒误认亲错了,#没算账,就当#便宜好摆弄是吧?”
赵聿生给她掐得不轻,吃痛一蹙眉,冷脸抠字眼,“什么遇不决就亲亲抱抱了,#亲你了吗?”
“敢亲#就把你嘴巴咬烂。”
他果压下五官,声音一并按得低低的,“那你咬吧。”
温童不说话了,气鼓鼓地,瞪他。
赵聿生灯下看这张姣好面庞,越看,越有什么骚动情绪把心脏往上顶。他突地拿手盖她眼睛,“不许看!”
她闷闷嘀咕,“龟毛老男人。”
“攻击年龄最是下品。”
雪簌簌地,
粘在他手背、眼睫上,
飞在那一遍遍的歌声里。
某一瞬间,温童也发梦就这么相拥着,天地间只他们二人就好了。可正如赵聿生迟迟做不出的让步,为嫌隙她父亲而连带着困顿感情,
梦始终是梦,与现实割裂存在。
-
赵聿生去取车的时候,二人才回归冷静。温童一路同他说些有的没的,比如来年开春就会订婚了吧,大概,再比如他下家公司找好没,还是真打算和聿然姐创业了,没准将来我们还能成对手。就像赵总你一贯的口头禅:
商场没有永恒的敌友。
歌声渐渐息了,不远处有#两人影绰绰地,姿势瞧着像什么鲁莽闲无赖,一步步朝他们来。赵聿生想起冠力近日的兑付危机,下意识挡到还在碎碎念的温童身前。
他去牵她的手,警觉防备状,结果虚惊一场,那些个小混混见状还横了他几眼。
温童垂眸看那攥牢自己的手,愣住了。
下一秒,赵聿生松手开门上车。她恍惚几秒跟着坐上去,坐到副驾。
某人系好安全带,身子微微倾到她这头。就在温童以为他做什么时,看见那个烫金盒子,才知他来公司是取这个的,眼下找地方搁。
找不到,两门储物盒都满了。赵聿生起身间看她一眼,把盒子丢后座去了。
发车间才回应温童那一箩筐的提问,波澜不兴的口吻,引擎踩到嗡嗡的暗劲,“婚就算可以结了再离,也不是过家家般轻易。”
温童转头看窗外,没作声。说什么也难解一个死局。
雪落得更大了。
夜如何其?夜未央。
第101章 :最长的电影2
新项目投产时间定下来, 明年三月。冠照例#办庆功宴。
温沪远有意把女儿推到众人面前,一在董事那里加加印象分,所以, 宴的戏胆在温童身上。
从前她觉得当那种万人瞩目的咖还不如去死。她一定有镜头恐惧症, #么是学生时代被老师一问三不知落下的病根。结果回反常地镇定。
大约年龄是好的金身座,白素贞洞中千年就是比小青深。温童开始期待员工们像对待孙泠一般, 背地里喊她二代师。不是亦舒那个师, 是峨眉派掌门的意思。
一代是何溪。
温童在组里挂的名分是产品经理,灵魂人物, 席上自然#压台讲话。
啰里八嗦的一大堆,照某人歪派过的话就是洋八股。但温童准备得很认真, 稿子自写的,上网拼接一下也行, 她只是怕当众被揭穿。事实上观众才没那么刺头,都是打工人,谁还不当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啊?
那次讲话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愈到后面, 温童愈自信从容, 甚至脱稿即兴了几句, 玩梗说笑话, 亦庄亦谐。
她说《末代皇帝》里,溥仪三岁被推上帝位,稀里糊涂,什么也不晓得。大典鸣鞭后,下头文武百官都跪着, 蹦蹦哒哒捡了只蛐蛐在心。我在就同一样诚惶诚恐。不同的是,大清早亡一百多年了。我也没有蛐蛐可捡。
就在底下人或笑或意的时候,温童恍着神, 心道我还有些地与溥仪差不多:
有只蝴蝶,是的阿嬷,我也有,即便不想承认,是赵聿生;
的蝴蝶飞走了,我的好像也是。
席散宾尽欢。温童去隔壁休息室取外套,遇到孙泠,二人免不得闲谈几句。
从何溪形被处分调去分厂起,自然然地,孙泠就来填空了她的缺。销售二部管理人再由人顶替上。个改#是赵聿生张的,众人心俱服,直到今天,孙泠当事人的角度说出来,温童才明白,“用心良苦。”
“赵总做每一个决定都不师出无名。我在冠虽然工龄长,资历算深,但到底被何溪的威光压了多年,直接跨栏成总助,何溪不接受,总经办和行政被她蓄养笼络的朋党也不接受。贸贸然踢掉她晋升我的话,你知道流言和势利眼有多可怖。
再者,她的胜负心都是总助个帽子激出来的、惯出来的。赵总暂且留她不#,她可施展的‘舞台’也更大。”
孙泠转达赵聿生彼时教诲的话,刀的锋芒不在刃,在鞘。藏拙的意思。
“在好啦,她原形毕露,我也从销售二部历练了一遭,算是闯关打小怪兽吧,一步一个擂台。其人不管跟没跟过她,都不闲话我。”
温童听出她言下明里暗里的挽尊之意,替赵某人挽尊。也不止她呢,几天,好些个路人角色想起赵聿生的好来了,跑自己跟前叽叽歪歪地。温童都不懂,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是成年人的通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