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贵妃长寿——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0-12-22 07:20:51

  旧恨从九年前就埋下了。
  高家当年几乎是将高斌一支扫地出门,但后来却又沾了高斌父女的光,高氏一族都跟着抬了旗。
  这也罢了,官场原要守望相助,高斌也不是一味争意气的人。就看在大哥高麟官位颇高的份上,他原本也准备前嫌尽弃携手共进一下,免得势单力薄。
  谁料高家三房,高静姝不学无术的三叔跳出来就高斌之母葬入祖坟的位置叽叽歪歪,觉得妾室不配那样好的穴。
  高麟也默默支持,站了自己亲弟弟这边:觉得高斌本就跟家族关系淡薄,这几年势大难免独断不服管教,凡事不肯为族里牺牲让步,很该压压他的锐气。
  这可就捅了高斌的逆鳞。
  又让牛产奶,又不给牛吃草,这是当他是二百五吗?
  高斌混到今天,靠的可不是圣母上身,感动了先帝爷。
  他当场翻脸,撸起袖子开始修理高氏一族人。
  乾隆元年,高斌一头求了皇上给自己母亲赏了个四品诰命,一头又狂踩这群吸血的亲戚,直接回皇上:高氏蒙此圣恩殊荣,实在不安,他代表全族人表示,如无实缺,无功无劳于国,便不领旗人俸禄。
  大清对旗人一贯是当宝贝的,分铁杆庄稼,每年都有银子可领。而且不是一家子领一份,是一个人头领一份,所以旗人尽管可以生生生,国家负责养。
  如今高家抬旗,本也有这份旗人银粮的。
  可高斌大义凌然推了,这一上书,自己得了为国献身的名儿,却将三房四房不学无术的亲戚们坑了个底儿掉。
  除了他的嫡兄高麟养儿子争气,家里有两三个实缺外,三房四房可都是闲散人等,况且越是不成器还越是爱生,拖家带口一堆人就等着吃国家粮食呢,结果被高斌一巴掌全抽了回去回家吃自己。
  高麟虽受的影响不大,但三房四房是他嫡亲弟弟,自然对高斌意见也极大:都是一家人,何苦不关起门来商量,闹到御前去没脸!
  也是做惯了嫡兄,对高斌这个庶弟,还是天然有点瞧不起。觉得自己是高氏一族族长,该说什么是什么。你有意见,大可以来商量——其实一开始提出高斌生母入祖坟之事,也不是一口否决,只是想敲打下高斌,让他对家族低头,给他这个族长兼嫡兄脸面。
  高斌心里却决然不这样想:沾我女儿的光抬旗,还想欺负我亲娘,还敢提要脸二字!做梦去吧,脸都给你抽飞。
  他动手就做的很绝。
  因着有贵妃在宫里,高斌跟镶黄旗都统的关系极好。
  都统,正是负责管着一旗旗人的人口、生计、钱粮。
  高斌做江南总督八年,远隔千里,愣是每年坚持不懈写信给这位都统,重复高家为国尽忠之意,坚决不领旗人俸禄之心。
  于是这些年下来,高家三房四房愣是没薅到国家的一根羊毛。
  明明被抬了在旗,却没有在旗的待遇,自然没人瞧得起这两房,日子过得可谓又寥落又憋屈,若没有高麟在前面撑着,两房早就被高斌挤兑到下水道去住了。
  这仇也就累年加深。
  起码每逢过年,三房四房见左邻右舍旗人领到的过年银子,自己两手空空,就都会在家里关门痛骂高斌。
  于是高家虽是一门两学士,但却并不对付,论起关系来还不如普通同僚。
  以上是家族旧怨。
  高静姝听完后心道:看来以后又要添新仇了。
  “这样的事儿必不是一两天能安排的,想必从老爷回京后,越发得皇上重用,他们就坐不住了。还是亲戚呢,专会扯咱们府上的后腿。”木槿轻声道:“太后母家钮祜禄氏男儿平庸,女儿家也无甚能送进宫的人品,想来三房老爷就是钻这个空子。”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也是太后一贯不喜欢娘娘的原因。
  只是贵妃位高,皇上喜欢,太后不愿意跟儿子对着干,一般不当面为难。但是高家自己乱起来送人进来,跟贵妃抗上,太后也绝不会阻拦。
  高静姝点头:“既然阿玛在外头会处置这件事,咱们就别管了。”
  木槿忙道:“正是,二小姐也说了,不过是为了娘娘有个防备,若有人骤然提起此事,可别落入旁人彀中,叫人挑着再惹恼了皇上。横竖有老爷。”
  劝她千万别冲动,铃兰的事情还热乎着呢。哪怕已然了结了,腊月里许多宗亲进宫请安,还偶尔拿话刺贵妃呢。这会子可不能再轻举妄动。
  高静姝听懂了:高斌并不指望贵妃有解决麻烦的能力,提前将消息告知,是要她老老实实呆着,别给他老人家制造新的麻烦。
  
  因有这样的事儿,高静姝兴致就不很高,连下午来寻她玩的和敬公主都看出来了。
  和敬公主拿了自己新得的刻了名字的玉章给贵妃瞧:和敬是她的封号,她满语名字是瑚图玲阿,是有福之人的意思。
  有了封号后,宫里便都称呼封号,叫这个名字的人也少了。她的章倒是特意用了满语名。
  高静姝赞了一句精致。
  见贵妃有些低落,和敬公主就收了自己印章笑道:“贵娘娘,父皇说了,今年元宵节还去圆明园山高水长那里赏烟花。我听舅舅说,今年有许多新花样的烟火呢。”
  能当得起和敬公主一声舅舅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傅恒。乾隆五年进宫做蓝翎侍卫,乾隆七年就坐上了领头御前侍卫,今年更是任了总管内务府大臣——他的升官之途如同坐了火箭一般。
  他是富察皇后亲弟,皇上这些年拿他也跟弟弟一样待,常派给他一些护送富察氏命妇亦或是送赏等差事,就是许他去拜见皇后。
  高静姝还记得,今年重华宫茶宴,十八个位置的最后一个,就是傅恒的。
  虽然排序最靠后,但算算傅恒的年纪,今年才二十三岁,就混进了权利中心最高层,真是骇人听闻。
  和敬公主跟这个舅舅也熟悉的很。
  高静姝看得出来,和敬公主发现了她的低落,所以连着起了两个话头跟她聊天。于是自己也就不再闷着,认真跟她探讨起烟火宫灯来。
  一时腊梅端上四甜四咸的点心攒盒。
  不说在钟粹宫,和敬公主在寿康宫和养心殿都是自在人,想吃就吃从不畏缩矫情。
  此时她说饿了,就低头去挑点心,看了一圈不由笑道:“怎么都是放了奶的点心?皇额娘宫里就算喜欢用牛乳做点心的,都不像贵娘娘这儿,全都是。”
  高静姝心道:补充点蛋白对身体好。
  然后拿起一盅炖的红豆双皮奶道:“这个可没有奶腥味,是两广送来的大厨的看家本事。”
  吃完点心,和敬公主也就告辞了。
  木槿是乐见贵妃与皇后一系好的,于是见缝插针道:“想来是皇后娘娘怕您为夫人的身子忧心,特意让和敬公主来跟主儿说话排解。”
  高静姝点头:“嗯,娘娘是很体贴的人。”
  木槿见她心情好了,又抓紧时间劝道:“娘娘,外头高家之事先放到一边,倒是纯妃娘娘那头要紧些。”
  高静姝奇道:“她还在宫里坐月子呢,最近没时间找我麻烦。”
  木槿道:“正是这月子才是麻烦。皇上若有立贵妃之心,纯妃娘娘膝下两子,只怕就要进位贵妃。”
  她顿了顿:“虽说内务府现在也没接到制作贵妃吉服并金册金宝的消息,可皇上的性情,一贯是喜欢大年节下先口头晋封,图个喜庆。”
  这都小年了,还有几天就是除夕。
  “若是皇上有了恩旨,娘娘断不能在年节下露出什么不满来,太后年纪渐老,最重大日子里的吉利,您万不能得罪她老人家。”
  见主子乖乖答了好,木槿欣慰的如同一个老母亲。
  其实高静姝一点儿也不在意有人今年就封贵妃。在已发生的历史上,纯妃可是在高贵妃挂掉前才跟娴妃一起封了贵妃,要是这个时空能有改变,高静姝反而会安心些。
  
  与此同时寿康宫中,太后与皇上也谈论起册立贵妃之事。
  眼见过了小年,宫人便忙着摆苹果、青果、莲子。苹果,取其平安意;青果,取其长青意,莲子更是有多子的意头,太后可是很讲究这些彩头,每年都亲自看着宫女挑果子。
  作为大孝子的乾隆,亲娘的事情他往往做出事必躬亲的态度来,于是亲自动用龙爪摆了最上端的苹果和青果。
  孟姑姑在旁边老泪盈眶:“皇上每年都记着给太后摆吉祥果,娘娘嘴里不说,每回却都特意将这两个果子留着不肯赏人。”
  太后笑纹深深,骂道:“这老货,在皇上跟前也这么嘴碎。”
  孟姑姑挨了骂,心里却喜滋滋的。
  皇上也十分感动,许下每年必来的承诺,母子俩就进入了更加其乐融融母慈子孝的氛围。
  趁着亲娘高兴,皇上开始婉转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打从前几年起,皇额娘就提过再立一位贵妃之事,半年前巡行盛京,皇额娘再次提起,儿子也就将贵妃礼制完善了一二,只是立贵妃毕竟是后宫大事……”
  太后眼明心亮,又是亲娘,对自己儿子的心思明白得透透的,看来贵妃复宠的很彻底啊。
  太后慈眉善目地接过话来:“皇帝,你要是问哀家的主意,哀家倒是觉得再拖一拖为好,贵妃位贵重,不要轻许。”
  皇上一怔,等等,半年前,太后还不是这么说的啊。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完善贵妃礼制。
  太后笑得和气:“这其一,自然是贵妃位少而贵,如今的三妃,都是潜邸出来的资历深远,虽说纯妃子嗣多,但到底是汉军旗,若两位贵妃都是汉姓,叫满洲老姓的族里怎么想呢。再者,娴妃还是先帝爷亲赐给你的侧福晋,难道叫潜邸的格格一个两个都越过她去?高氏是有个好阿玛,纯妃母家却也无甚人才。”
  皇上在心里嘀咕:三妃这样的格局也不是一两年了,皇额娘怎么今儿拿这个说话。只是见太后有未尽之意,他也就不打断,静听下去。
  果然太后脸上除了慈和,另外亮起一种光辉,她语气甚至都激动了几分:“其二却是最要紧的,哀家昨夜梦见先帝爷了。”
  听到自己崩逝的父皇,皇上肃然起身:“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给儿子?”
  太后眼里泪光闪动:“先帝爷说,爱新觉罗家这一二年间必有嫡子!”她语气微颤:“既如此,庶子们的亲额娘,便不必位份太高,妃位便足够了,省的她们心大。”
  太后是后宫女子,吃斋念佛久了,对托梦等事深信不疑。
  皇上却是天子,未必信幽冥之事,只觉得额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老人家昼夜所念就是嫡孙和先帝爷,可不就一块梦见了。
  只是他绝不会打破太后的信仰,此事又合乎自己的心意,于是立刻点头道:“皇额娘说的是。既如此,晋封贵妃之事就再等两年吧。”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孟姑姑给换上一盏新的胡桃茶来,太后呷了两口情绪稳定下来,然后笑吟吟看了看自己儿子:“皇帝真是护着高氏啊,听说哀家闭门礼佛的时候,高氏还抗了一回圣旨?可如今哀家看着,高氏的待遇倒像是立了大功的。”
  饶是皇上,叫自己亲娘这一句,也打趣的脸上有点烧,开口道:“皇额娘不知,经这一回事,贵妃脾性改了好些……”
  太后淡笑:“哀家虽不大读书,却也听说过孔圣人一句千古名言: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贵妃的性情,只怕难改。”
  哪怕皇上偏心偏到了爪哇国,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贵妃是上智,老娘的意思分明是认定了爱妃下愚。
  于是难得讪讪一笑。
  太后自然不欲让自己儿子尴尬,见话说到这儿又给皇帝递台阶:“不过皇帝既然觉得好,等翻过年去,贵妃养好了身子,叫她在哀家跟前待几日,哀家也瞧瞧她的进益。”
  皇上忙应下来。
  直到皇上离去,孟姑姑才问道:“娘娘拦了立贵妃的事儿……”
  太后可不是寻常老太太,真迷信到以梦为真。
  太后捻着佛珠:“一来,半年前哀家催着皇上立贵妃,他心里就不太情愿;二来,哀家属意本就是娴妃,所以才在纯妃刚有孕的时候就提册立贵妃一事,偏拖到现在,纯妃又生了个六阿哥出来,哀家难道开口强着皇上立娴妃不成?”
  孟姑姑低头:太后娘娘对汉军旗出身的妃子们是有一点心结的,先帝爷的齐妃李氏,贵妃年氏,都是太后曾经头上的阴云。因而太后格外喜欢满洲大姓出身的姑奶奶,娴妃娘娘稳重守矩,甚至有点刚硬的脾气,在皇上跟前不显好,却很投太后的喜欢。
  此时母子两人意见不同,倒是各退一步的好。
  孟姑姑给太后添了热茶水:“既然娘娘顺了皇上暂不立贵妃的心,怎么不趁机跟皇上提高氏女入宫之事?”
  太后摇头:“不过是高氏一族的庶女,皇上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她顿了顿:“倒是贵妃,虽不甚聪慧,倒是傻人有傻福。”
  孟姑姑都忍不住笑了:不甚聪慧?贵妃的举止在太后这个段位的人看来,都伤眼睛。
  她见太后今日心情颇好不由凑趣问道:“娘娘您说,高大人做官是做出了花的人,两代帝王宦海沉浮愣是步步高升,可怎么生了个女儿就……再说,贵妃位尊,一年内怎么也能见几回家人,高家却也不指点她。就连这回贵妃险些失宠,高家也不管,甚至就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进宫看了看姐姐就算了。”
  太后点着桌面:“这才是高家的聪明之处,蠢人乱动脑筋是自寻死路,不如教得乖巧天真些。还能少惹事呢。”
  
  高静姝并不知道自己被大boss点名留堂,也不知道纯妃的贵妃位已经飞走了,她正跟在皇后身后做点心。
  与其说是点心,不如说是馒头。
  清宫新年供神的饼饵,是要求嫔妃亲手制作的。嫔位以下的还没资格碰,于是腊月二十五日,聚在寿康宫制糕室的,也只有连皇后在内的六人——纯妃坐月子,不必来参加社会实践。
  贵妃本体弱,高静姝只揉了一会儿面就没劲了。
  前世都没干过揉面做馒头的事儿,谁能想到穿回古代做了贵妃,居然还得自己上阵。
  一抬头,见太后娘娘也亲自下手,老当益壮做了五十个饼饵还一点儿不觉得累,高静姝就找到了自己奋斗的目标:这位太后可是出了名的长寿健康,足足活到八十五呢。自己就奔着这个目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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