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霸在秦末——漫愈
时间:2020-12-23 09:51:18

  周宁原本是法吏,这个他们是知道的,虽然他们也没有去县衙里咨询过周宁,不过秦二世东巡时那场灾难因她而免,县里满是她的传说。
  “我们这样能当官做吏的,怎么说也都是人才了吧?”
  这话木匠们虽然没有点头,但心里都是认同的,无论哪朝哪代,能吃公家饭的都是本事人。
  黑笑道:“可就是咱们这样的官吏,先生也不是谁都要的,首先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德行要好,那些个为吏时有欺压百姓的,我们先生可不护着,我们先生说了,包容恶人恶行也是作恶。”
  “周先生是仁德君子。”木匠师傅感叹了一句,旁的木匠也是点头赞同。
  黑却又撇着嘴,状似不以为意的一挥手,“先生品行高尚,仁慈大方,这些全会稽郡的百姓都知道,我要和你们说的不是这个。”
  难道还有什么反转或者隐秘,众木匠像是不好奇的看着手里的木头,两只耳朵却都给了黑。
  周宁浅浅勾唇,眸子里有星点笑意闪烁。
  疑问互动、欲扬先抑、顿挫起伏,将原本不熟甚至不耐烦听他说话的人完全引着走,这黑说话的艺术真是浑然天成。
  她果然是屈才了,她想到了一个更适合黑的工作。
  周宁舒服躺进摇椅里,复又阖上了眸子,这样清闲的日子不多了,往后的军旅生活,她或许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
  黑嘿嘿笑了起来,凑近几人,似乎真要说什么秘密,连声音也放小了些,勾得他的听众越发好奇而全情投入。
  黑悄声道:“知道我们为什么都要跟着先生吗?”
  一木匠试探的问道:“保命?”
  黑缓重的点了点头,“就是为了保命!”
  “我跟你们说,”黑又凑得更近了些,“我们先生可神了,先前他为吏的时候,就没有一个犯罪之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咱们会稽郡那年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往咸阳传的案子,也就是因着这个,始皇东巡的时候都特意找了我们先生说话,还让他写书,让全天下为吏者都向他学习。”
  “但,”黑摇了摇头,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甲肉,“这也就是我们先生智慧的这么点。”
  木匠们惊叹不已,原来第一次召见是这么个原因,原来周先生写的书都传遍天下了,这都够厉害的了,还要怎么厉害,木匠们也不自觉的向黑围拢了些。
  黑一手护在嘴边,像是说什么秘密般小声说道:“先生最厉害的是洞悉世事、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
  “这话怎么说?”
  黑还没有铺垫够,他吹嘘卖弄,也一向是要说事实举事例,说得人家心悦诚服的。
  “那日,那么多百姓、县卒还有项家军拼杀在一起,大伙都杀红眼了,看见县卒提刀就砍,误杀一个两个的太正常不过,可独独咱们这些,因为品行出众被先生看中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一个都没伤着,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早有准备!”黑揭秘般的说道:“如今天下的情况,我们先生一年多前就算到了。”
  “我们先生那双眼睛多利呀,始皇东巡的时候他不是面圣了吗,那时候他就见过了二世,就算到了二世会上位,先生看出了二世的暴戾,也就推算到了会有如今的场景,所以从第一次面圣后,先生就对我们耳提面命,一定要奉公守己、廉洁清明,否则有杀身之祸。”
  黑往县衙的方向努了努唇,摊了摊手, “你们看那些个不听的,是不是果然。”
  黑看向那木匠师傅,挑眉问道:“你说,跟着这样的先生,只要老实听话,是不是能保命、能安心,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众人再瞧黑,脸上都隐隐有了些羡慕之色,黑见他们如此,却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很是可惜。
  可惜还有好多消息不能往外说,毕竟那是连项梁都不知道的绝密消息呢。
  那项梁也真是奇怪,说忌惮先生吧,新年他和他弟弟、侄子们送来一大堆贺礼,可说亲近信任吧,又绝口不提请先生任职之事。
  有机灵的木匠见他如此情状,眼珠子一转问道:“那周先生对如今时局又是什么样的看法打算?”
  能提前一年多便算到乱世将至,小心准备着,如今已经是乱世了,周先生不可能没有安排,他自己没甚野心,只是想知道些情况,趋吉避害罢了。
  “如今和往后的事,却是不能说,尤其你们还是外人,那些话不合时宜,被人知晓反而会害了先生,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黑严肃的摆了摆手,走开了。
  就好比先生一年多以前就算到会有百姓起义之事一样,这话要是那时候就对众人说了,无论始皇还是二世都饶不了先生,而殷通怕牵连到自身也会第一个处置了他。
  所以,很多事情能不能说不是看正不正确,而是看合不合时宜。
  可是到时候知道就晚了呀,木匠们被勾得心里痒痒不自在,又不好意思逼问主人家,只好难受的和手里的木头较劲。
  周先生仁善,或许能看在他们木活做得尽心的份上,对他们多照顾两分。
  木工这么一想,短短蔫了一瞬,反倒干活更有劲了。
  院外又响起忙碌的干净的刨木头声,周宁起身走到喜和盼办公的屋子,让人去唤了黑过来。
  很快,黑就从厢房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先生寻我何事?”
  周宁不紧不慢的说道:“项家军锐不可当,估计再有一月,江东便可平定,到时就该渡江西进了,此次西进不说刀剑无眼,只舟车劳顿就足够叫人疲乏,咱们队伍里也应该备上一些巫医了。”
  黑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为何还特意叫他过来吩咐,直接让人给他传句话不就好了吗?
  周宁笑了笑,接着说道:“以后再进新人,除了我亲自允许的外,其余诸人皆先在你那处习了规矩,合格后,试用两月,再分到各处。”
  黑双眸一亮,这代表以后的每一个新人加入都要从他那处走一遭,这人脉,这权利,就算他们以后都由高率领,那也是先和他有情分。
  他就知道他周兄弟最顾他!
  黑拍着胸口,连连点着头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严格把关,绝对不让品德败坏之人污染了咱们的队伍。”
  周宁笑了笑,对喜说道:“前头那六十个人,跟着咱们做事也有两个月了,想必你们也都熟悉了,便分出个职位等级来,根据不同的职位等级给予不同的待遇,同时也要明确各等级升职的条件,此事喜主持会议,和大家讨论后,交一个章程给我。”
  喜点头应下。
  周宁又道:“划分等级后,将我们这处的情报也划分出保密等级,对应等级的人方可知晓对应等级的情报,各等级情报如何保密、传递、保存,以及泄露消息的惩罚等等,也写一个章程给我。”
  喜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要?”
  这两个章程听起来容易,但其中多的是琐碎的细处,要理得合理全面了,要花不少功夫。
  周宁也知晓这两件事不容易,故而时间给得还算宽裕,“三十日。”
  喜神色缓了些,点了点头。
  黑却咽了口口水,被吓着了,要花整整一个月功夫理的规矩,那得有多少,他自己能不能全记下还是个问题,怎么教别人。
  黑的脸苦了。
  周宁笑了笑,对喜和盼说道:“等理完了这两个章程,盼便去接手黑如今的工作,喜再另外挑一个助手。”
  盼原本作为喜的助手,虽然喜也统管着黑和高,但到底体系不同,所以总显着盼比黑和高低了半级,如今他去接手黑原本的工作,也算是升职了。
  周宁又对黑说道:“规矩多了,只怕你也顾不过来,你挑几个你觉得聊得来的,先定五个,由你统管着。”
  手下有人帮忙,还放话叫他挑他聊得来的,工作也是和人说话,黑笑着点了点头,觉得他这新职位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不过开始的时候费心记下规矩,往后便是有身份有体面,又清闲有趣了。
  周宁见他欢喜,也笑了笑,“新加入的人毕竟少,重要的是跟着咱们的老人。”
  周宁微微敛眸,笑着说了黑的另一个工作职责,“往后每个月,你便组织一次大会,让大家不要忘了初心,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世事多变,时过境迁后常常物是人非,有些事她可以不想做,但不能没有能力做,万事先预备着总是好的。
  而几十上百人对于项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一个百夫长罢了,但只要他们思想坚定,她又有一只善于为他人做思想工作的队伍,那么以后,万一有个万一……
  她相信,这个队伍发展壮大的速度会很快。
 
 
第74章 归零
  周宁在公元前209年的最后一个月给自己留下的发展壮大的火苗, 可陈胜和刘季那方的情况却正和如今的天气应景,迎来了凛冽刺骨的寒凉。
  周文原本在戏水河畔就败过一场,逃到函谷关外的曹阳又败了一场, 狼狈的收拾了残兵一路往东逃, 最终于渑池兵败自尽,在这个冬天绝望的结束了他的生命。
  章邯作为战胜方,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解了咸阳的危急, 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战报发回咸阳, 宫里的陛下抱着温香软玉、赏着奇珍异兽,给他下达了新的命令,只四个字:扫平叛贼。
  此时,北边的长城大军还未回返, 南边大军驻守百越不能妄动, 而起义军遍布大秦地图, 这是将天下的烂摊子都丢给了他啊。
  不过为人臣子,陛下有令,也只得听从, 可以说,有那样的陛下, 有赵高那样的近臣, 从咸阳传出这样的命令并不奇怪。
  只是章邯接到敕令,心头还是有些发冷,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如今的大秦, 竟叫他有些陌生了。
  秦王朝何等勇猛刚强, 秦师所向之处, 六国军队皆不能敌,从偏远的弹丸之地到一统天下的绝对统治,是何等的强大威武。
  他的青少年时期几乎是听着秦师的凯歌长大的,前辈们的战绩叫他热血翻涌,于是他虽然从文,却兴趣使然习了许多兵书。
  但他习兵书的那一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真的上战场,甚至于不是外敌入侵,而只是因为几个农民……
  因为几个农民,把他这个文官逼上了战场。
  章邯独自一个人坐在帅帐里,案前是敕令和舆图,舆图上有他用朱笔做的标注,然后便见满图密若繁星的红点。
  章邯扔了笔,狠狠的闭了闭眼,或许是朱笔的红色太过刺目,竟看得他双目刺痛,连胸口也憋闷起来。
  章邯撩开营帐,视线掠过士兵行伍看向苍茫远山,低云厚雪,连这广辽天地竟也透着压抑。
  “传令,明日夙食后,全军向荥阳行进。”
  章邯对着传令兵一声大喝,气势似宝剑出鞘、巨浪拍岸,锋利而磅礴,叫原本悠闲打着旋的飞雪都躲离了他,也打破了沉闷压抑的气氛。
  他只有一路兵马,擒贼先擒王,待破了荥阳的吴广,彻底解了咸阳危急,他便往陈县而去。
  每一个称王之人,都是他行军路上的指明灯。
  然而,不等章邯率领大军赶到荥阳,吴广就已经死了……
  他被他的副将田臧杀死了。
  两人在军事部署上发生了分歧,而后田臧伪造了陈胜的命令杀了吴广,再之后陈胜不仅不追究田臧伪造军令的责任,反而将其升为令尹。
  黑如今主要给人做思想工作,一听到此处第一个觉得不对,“这不罚反赏,怎么像是在鼓励这种行为?”
  鼓励什么行为,黑说不清楚,从假传军令到私自杀人全都是军中大忌,从头到尾都是大错,叫他都分不清哪个更严重了。
  周宁披着大裘,暖暖的窝在椅子里烤火,闻言淡声说道:“弑上之风已开,陈胜完了。”
  开弑上之风,最受侵害的便是陈胜自己的利益,他高举反秦大旗,是所有反秦者的“上”。
  弑上?
  对对对,最要紧的可不就是田臧弑上了!
  然后先生说陈胜……完了?!
  黑咽了口口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周宁垂眸,唇角轻浅的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黑和高等人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一次次的情报分析中,他们见胜者而思考其方法诀窍,观失败则自省其错失遗漏,全部都飞速的成长着。
  因为,他们的现实教材实在宏大又触手可及。
  周宁转着手中的茶杯,用一场决定天下格局,攸关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姓名的战事做教学案例,她并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毕竟这一切原本就是要发生的,她只是顺其自然,顺手为之罢了。
  荥阳,教材案例还在继续。
  田臧主张迎战,他听闻周文兵败,令副将李归继续围守荥阳城,自领精兵西击章邯。
  不想章邯不救荥阳,反而直扑荥阳城北的敖仓,于是田臧西进的主动攻击,变成了被动的背后受击,主客易位,田臧战死。
  领精兵的田臧一死,剩下的李归领着小部分兵马难敌章邯和荥阳城内精兵联手,李归战死荥阳,陈胜的第二路主力军终于全线溃败。
  秦军每战每胜,经过战火的洗礼,士气和力量逐战增加,已不复最初骊山刑徒的模样,现在的他们堪称秦军精锐了。
  而他们的下一个征讨对象便是张楚王陈胜。
  章邯分出一路兵攻郏,自领兵攻许,而许县距离陈县仅仅只有一百七十里!
  两地守军大败,眼瞧着秦军就要兵临陈县,陈胜又出昏招,在自己武器、兵力、士气、经验等皆不如秦军的情况下,让蔡赐和张贺领军驻扎城外迎敌。
  这一出安排,叫对军事最不感兴趣的盼都摇头了。
  敌强我弱,就该退避锋芒,寻求援助,另思奇谋,再谋胜机才对。
  偏偏,唉!
  最可叹的是,陈胜最后不是死于战场,而是在撤逃途中,被车夫庄贾背叛杀害。
  这弑上之风刮得太快了,前后不过一个月就刮到了陈胜自己身上。
  喜和高、盼都看向黑,黑头皮一紧,他娘的,“回去我就给他们开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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