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辰冰
时间:2020-12-23 09:52:55

  缘杏正色,说:“我的本名叫作缘杏,是天狐宫两位狐主的女儿。东天女君的弟子缘正,其实是我的孪生哥哥,师兄你也认识的。”
  东的嘴巴呆呆地张成圆形,下巴半天合不拢,让人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塞进去。
  “缘、缘正?”
  东的脸色相当精彩好看。
  “就那个臭着张脸,一天到晚不说话的?”
  缘杏艰难地点了点头。
  东大呼:“你们兄妹性格也差太多了吧!”
  缘杏试图为哥哥辩解:“哥哥他人其实很好,只是不太善于表达……”
  东满脸的难以置信。
  灵淼在旁边幸灾乐祸,笑眯眯说:“师兄,傻了吧。”
  东不由震惊地看向灵淼:“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我早就知道了啊。”
  灵淼笑笑,小圆脸满面乖巧。
  “师姐之前就告诉我了。”
  “啥?!”东脸色愈发震撼,“那羽师兄呢?大师兄知道了吗?”
  缘杏面露赧色:“我前几天,是想主动告诉大师兄的。不过实际上,羽师兄在我告诉他以前,就已经晓得了。”
  “这么一说,整个师门就我不知道?!”
  东大呼小叫。
  在师兄难以接受的声音中,道室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东以头抢地了一会儿,忽然,他又看向缘杏,问:“对了,师妹,这样的话,羽师兄的真名身份你知道了吗?大师兄他人仗义,性格不错,修为又好,总感觉挺神秘的。”
  听东问这个,灵淼师弟也有兴趣,疑问地看向缘杏。
  缘杏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她语气里,七分甜蜜,夹杂着两分羞涩和一分忐忑,开口:“这几日,我与羽师兄,正式定亲啦。”
  此话一出,道室内一片寂静。
  东又大吃一惊,而灵淼未完的笑容凝在脸上,变得苍白而苦涩,这一回,换他不太笑得出来了。
  *
  回到北天宫后,弦羽那边,却是有些伤感。
  他默然地收拾清点起自己在北天宫的东西。
  他的手抚过平日里做功课的桌案、摆放琢音的琴台、留给杏师妹放画具的柜子,还有书架上的书、熏香和茶叶。
  林林总总,都是他在北天宫修炼过的痕迹,亦是“公子羽”这个人生活过的证据。
  这些自然不及中心天庭的物品来得高档罕见,却宜人舒适,是令弦羽留恋的清淡。
  而如今,他作为公子羽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弦羽垂眸,眉间感伤。
  琢音似乎也有些不舍,它舍不得地道:“真的要走啦。”
  弦羽:“嗯。”
  琢音说:“以后,也不能每天见到杏杏了。”
  弦羽:“……嗯。”
  “我肯定会想杏杏的。”
  “师妹她……是外柔内强的性子,我们不在,她也会好的。”
  话虽如此,弦羽自己又何尝不是恋恋不舍。
  他似是安慰琢音,也似是劝诫自己:“再说,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不是完全见不到了。我与师妹已有婚约在身,日后隔三差五见一见,还是非常容易的。”
  说完,弦羽最后环顾玉树阁的这间屋子一圈,轻轻叹了口气,便背起琢音琴,走了出去。
  *
  离开北天宫的前一天,弦羽郑重请了所有师弟到场,缘杏自然也在。
  然后,他将自己是天庭太子的身份,与师弟们公开说了。
  “一直瞒着大家,十分抱歉。”
  弦羽模样淡雅,同样穿着北天宫的弟子服,他却显得格外有风度。
  而东与灵淼受到的震撼,难以言表,甚至胜过缘杏说出身份当初,以及公开他们婚事的时候。
  东与灵淼难得的反应一致。
  他们两人暗中对视了几眼,东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说不出话来。
  弦羽也预料到了他们可能的反应,无奈笑道:“两位师弟不必如此。我们师兄弟十年,情谊并不是假的,我依然是我,并不会因为换一个名字、说出了自己的父母,就变得和以前不同。我珍惜与师弟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师弟们也一样。”
  听闻弦羽这些话,东和灵淼好像渐渐缓了过来。
  东只是吃惊,灵淼的神色,却有种难以形容的黯淡。
  “太子……算了,太别扭了,我还是习惯叫你师兄。”
  东挠挠头。
  他的眼神单纯,但难得正经:“羽师兄,一路顺风啊。以后……常联系。你别误会,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师兄弟十多年,你真要走了,还是去中心天庭当太子,感觉挺不适应的。”
  灵淼亦回过神来,他定了定声音,也认真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羽师兄,一路顺利。”
  “我知道,多谢两位师弟。”
  弦羽淡淡一笑。
  最后,三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十年师兄弟。
  中间有互助,有摩擦,有彼此学习,有彼此纠正。
  说是师兄弟,又不止如此。
  东与灵淼对羽师兄情感略有不同,或有过嫉妒,或有过不服,或有艳羡,或有不曾理解之处。
  但最终,两人对公子羽这个大师兄,都有敬重与佩服。
  *
  次日一早,中心天庭的车辇过来,接太子弦羽。
  缘杏、东和灵淼,眼看着这架他们以前只在别人口中当作传闻听说的太子仙车接走了羽师兄。
  羽师兄与他的仙琴渐行渐远。
  从此,世间再无公子羽,只剩下太子弦羽。
  东抽了抽鼻子,一回头看到杏师妹,“咦”了一声,道:“杏师妹,你哭了?”
  缘杏本来想忍住的,结果没有,被师兄一提,更忍不住了,赧然道:“让师兄笑话了。”
  缘杏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她文静而体弱,弱柳扶风,是个有画家才女气质的病美人,这样一哭,梨花带雨。
  而这会儿,缘杏哭泣不显得特别柔弱,因为灵淼师弟的眼眶也是红通通的,像个兔子。
  东取笑道:“淼师弟,杏妹妹哭就算了,你眼睛怎么也这么红?你不总是铆足了劲想找羽师兄的漏洞,现在羽师兄回家了,杏妹妹每天都空着,你放鞭炮才是啊!”
  “要你管!”
  灵淼咬牙切齿。
  “你自己还不是在抽气!更何况我最讨厌离别了。气死了!走了,回去练针了。”
  说着灵淼愤愤地背起药箱,掩饰地跑了。
  东虚张声势地笑了几声,但实际上,他也不大好受,只是师弟师妹都红眼眶,就他一个人红鼻子。
  东用袖子胡乱用力擦了擦脸,拍拍缘杏肩膀,道:“杏妹妹,你放心,以后我就是师门里的大师兄了!保证很可靠!”
  缘杏友善地笑笑。
  只是,与师兄道别,缘杏回到玉池楼里,独自一个人坐下,忽然觉得过分安静。
  她摸摸小画音树的叶子,看看窗外的景色,又摸摸脖子上的龙鳞。
  总觉得每一处、每一景,全都是羽师兄的痕迹。
  缘杏心里空落落的。
  日后没那么容易见到了,突然感觉好难过。
  小画音树也知道弦羽走了,蔫耷耷地吊着叶子,整棵树伤心极了。
  缘杏抚摸着胸口有羽师兄气息的龙鳞,望着中心天庭的方向,轻轻叹息。
  *
  中心天庭。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弦羽的车驾刚到天宫,就有仙官欢欢喜喜地前来汇报。
  天帝的面容难辨喜怒,他依旧是那幅无情冷面,仿佛万事万物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理性的物品和规则。
  即使是听闻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他只是略点了点头,颔首的幅度很小,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仙官很快退了出去。
  只是,等仙官离开以后,天帝静坐了许久,然后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锦帛。
  锦帛上,是他先前连续数日感召天机,得到的讯息。
  他将锦帛展开。
  只见锦帛之上,唯有用黑色的墨迹,冷冰冰写下的八个字――
  【穹天将陷,灵石补天。】
  天帝深不见底的眼神,凝视着这八个字,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良久,他将锦帛收起,重新藏进抽屉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画音化形)
  一转眼, 羽师兄离开北天宫,已经整整半年了。
  缘杏拿着画笔,完成画卷上的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到笔架上, 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平放, 等待晾干。
  小画音树在一旁挥舞着树叶。
  师兄离开以后, 缘杏的生活乍一看没什么差别, 她每日还是按部就班地画画、修炼、照顾小画音树,甚至于,缘杏很快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可是看不到师兄的脸,有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缘杏一个人收起画卷, 枯坐在窗前, 望着月色, 会忽然想起羽师兄的面容,会想起昔日,他们师兄妹坐在一起, 一个弹琴、一个作画,秉烛夜谈, 争论学道的场景。
  而如今, 这些都是过去了。
  羽师兄已经回到中心天庭,坐在华美的金殿里, 以太子之身, 协助天帝调理事务。
  缘杏有些伤感垂眸。
  而这时,小画音树在旁边挥舞着柔软的树枝, 咿咿呀呀地道:“阿、阿娘,想爹爹!”
  说着, 小画音树垂头丧气地蜷成一团。
  缘杏闻声回头,温和地摸摸小画音树的叶子。
  这半年,小画音树进步极快,自从它初步开了灵智以后,学习速度日进千里。
  眼下,小画音树牙牙学语,经常孩子气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虽然说话说得不算太好,但是修炼却很快,短短几个月,长得快有半人高。缘杏不用仙术,已经不能轻易地徒手搬来搬去。
  小画音树最近最常说的话,就是“想爹爹”、“阿爹什么时候回来”。
  师兄第一次听到小画音树用“爹爹”“娘亲”来称呼缘杏和弦羽时,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来。
  但缘杏倒是觉得挺可爱的,反而愈发有了当家长的责任感,分外认真地养小画音树。
  此时,她抚着小画音树,说:“我也想羽师兄。他每天都会写信回来的。”
  小画音树又问:“爹爹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啦?”
  缘杏道:“因为师兄已经出师,不在这里修炼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爹爹呢?”
  “等过一阵子,我去中心天庭的时候,可以带上你。还有……再过两三年,我也出师以后,就又能经常见到师兄了。”
  缘杏耐心地对小画音树解释,把它当小孩子教,又帮它顺叶子。
  但小画音树还是蔫耷耷的,觉得很委屈。
  就在这时,柳叶笑盈盈地敲了敲门,将一封信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说:“杏姑娘,又有你的信来了。”
  说到这里,柳叶停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中心天庭来的。”
  缘杏立即欣喜地高高竖起耳朵,跑过去拿信。
  柳叶看着缘杏专心拆信的模样,笑得颇为和蔼,默默倒退。
  而缘杏拆开羽师兄来的信,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杏师妹:
  见信如见吾。
  天庭一切如故,只不见卿,甚是思念。
  近日园中,繁花盛放,尽态极妍,有仙蕊灵叶。
  唯憾相隔千里,不得与卿共赏。
  ……
  羽师兄说了一些仙宫中的事,他最近谱的曲子,还有修炼得到的感悟。
  缘杏如今每日要与羽师兄通信两次,通常早上一封信,傍晚一封信,有时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书信顺序还会变化。
  他们师兄妹两人如今不能朝夕相对,但彼此间的思念,反而更胜于从前。
  两人无话不谈,所以公子羽给缘杏写的信,内容也很长。
  缘杏开心地读完,可是喜悦之余,看着师兄的信,又不禁有一丝担忧。
  羽师兄几乎从来不在信里跟她说烦心的事,可是缘杏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师兄他在中心天庭,恐怕挺疲惫的。
  羽师兄最近谱的曲子少了,应该是没那么多时间再摆弄古琴乐谱。而且他最近附来的谱子,也总是隐隐约约带着忧虑。
  缘杏是听得懂羽师兄琴音的,每每看到谱子,总暗暗担心。
  缘杏想来想去,铺画研墨,想画一幅画给羽师兄送去。
  她本来想给羽师兄画一幅她自己的画像,或者画一只小狐狸,再把仙气存在画里,等到师兄那边就可以化形。
  可是她想了想,又没有真的动笔。
  缘杏设身处地一思考,就明白了羽师兄当初为什么会吃画中人的醋。
  她把自己的画像送到师兄那里,画中人与羽师兄交谈、安慰他,无论两人说了什么,缘杏自己都不会知道。
  羽师兄肯定分得清画中人和真人,但画中人毕竟和她外表性情都一模一样,羽师兄不会真将她当作恋人,但多少也会爱屋及乌。他风度翩翩,可能会对她笑、向她道谢,如果她画的是小狐狸,师兄可能还会摸摸狐狸尾巴。
  光是这样想一想,缘杏就已经有一点想生气了。
  她拧起眉毛,不太开心地摇晃自己的尾巴,然后自己抱起尾巴搂到怀里,自己摸了摸。
  这样一来,可不能送画了。
  缘杏将画具笔墨都收起来,又开始考虑要送点什么。
  缘杏在北天宫的生活其实十分清简,日常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连首饰都很少,她挑来挑去,最终选中了一枚她平时常用的一枚小小的玉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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