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导演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他坐在监视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
——打了个哈欠。又搓了搓右手。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拍过女二号的手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上。
却发现手掌全是黑的。
四四方方的监视器屏幕上,男二号尴尬地对自己的同伴说:“怎么演啊?怎么都没个人喊‘卡’的?”
导演顿时就很紧张。他忘了手的问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糟糕,我都忘了。”
但女二号却已经入戏了。
她突然冲上前去……
将男二号一把扑倒在床上。
导演开心得一拍大腿:“卧槽!可以啊!”
男二号惊了:“你、你干嘛……不是说好恐怖片吗?!”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动作倒很顺从。
两人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跪倒在一起。
她膝盖分开,跪在男二号的身上。
而他被她用力地握住了手腕。
摄像机背对着女二号,只拍到了她的背影,长长的假发盖满了整个背部。
男二号的脸从她瘦削的肩膀下露了出来,他一脸欲拒还迎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陶醉。
导演又一拍大腿:“太棒了!”
被压在下面的男二号试着反客为主,手腕却像是被两块钢铁焊住。他依然被女二号狠狠地压制在身下。
于是他十分挑逗地抬高了下巴,想要用嘴唇分开她的头发。
拿玫:“蛤,这么骚吗?!”
她一脸八卦地望着监视器。
导演转头吓了一大跳:“??老师你不是在睡觉吗?”
拿玫幽幽地说:“你拍大腿的声音太响了,把我吵醒了。”
“嘿嘿嘿。”导演发出了不知廉耻的笑声。
他们继续回过头去看监视器。
两人战况正酣。
但女二号的背部却完全挡住了男二号的脸。他们只能看到那窈窕的背影像活鱼一样摆动着。很激烈。
导演:“完了,这个机位没放好啊,待会儿得重拍。”
拿玫:“你看看镜子。”
导演:“哦。”
镜子里模模糊糊地倒映出了两具身体。
他们并没有完全贴在一起,中间似乎还隔着什么东西,反射出了一点刺目的亮光——
两人还在挣扎。
男二号的脸不经意间从女二号的肩头露了出来。
百叶窗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
令他的脸被分割成了一条又一条。
他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巴大大地张开,仿佛缺氧一样,因为难以名状的欢愉……
不,是因为痛苦。
他的脸上突然喷溅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眼睛大大地炸开。
惊恐的神情,凝固在了这一刻。
导演:“血浆做得真好!明天给道具组加鸡腿!”
背对着他们的女二号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坐在男二号的身上,高高地将手举过了头顶。
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利的长刀。
一刀下去。
一只手臂骨碌碌地从床边掉了下去。床单被染成了血红。
导演:=皿=
拿玫:=皿=
导演:“这、这是在演戏吧?!”
拿玫:“你觉得呢?”
导演:“我……我没让道具组去准备过这个啊……”
他越说越小声。
突然他指着拿玫的身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拿玫:“?”
她回过头去。
看到一头漆黑的长发,和一条破破烂烂的白裙子。
女鬼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拿玫:“你会影分身?!”
女鬼:“你在说什么啊?”
她将假发套摘了下来。
背后是一张素面朝天的、英气的脸。短发都还是湿的。
斯凡很帅气地摇了摇头发上的水珠:“不好意思啊导演,刚才洗了个澡,迟到了。”
拿玫:“等等,里面的人不是你?”
斯凡:“什么不是我?”
他们的视线又转回到了监视器上。
导演:“我日!!!!”
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恰好滚到了摄像机旁边。
鲜血喷溅到了镜头上,让画面变成一片模糊的血红。
原来他脸上根本不是百叶窗的阴影。
而是被刀划出来的血痕。他的脸被割成了一片一片。
他们与死人僵硬的眼睛四目相对。
而在这人头背后,女鬼已经不知所终。只剩一张被血染红的床单。
床上是四分五裂的肢体。
拿玫突然想起了导演对她说过的话:
“不,老师,你不懂,这不是一般的谋杀,是肢解……”
但说过这话的导演已经吓傻了:“???”
他看了看监视器,又看了看斯凡。
他疯了。
终于他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从导演椅上冲下去,试着去将卧室的门打开。
但是那门锁得死死的,他根本打不开。
“咚!咚!咚!”
他拼命地用脚踹门。
突然脚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砰——”
砸出一声巨响。
斯凡看了眼监视器:“这人估计已经死了。”
拿玫:“我也觉得。”
斯凡:“你刚才说什么不是我?”
拿玫:“就是……”
但她回头去看监视器。
卧室里空荡荡。
女鬼消失了,只剩一具被残忍肢解了的尸体。
导演摔倒的动静总算是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
“导演你在干嘛?”制片人低头问。
导演依然惊恐地坐在地上,一只手用力滴指着房门。
“快、快把门打开。”他颤声道。
制片人:“好说。”
他一脚下去。
看起来好像没费什么力气,房门却轰然倒坍。
拿玫:=皿=
没看出来是个大力士。
这次的玩家好像还有两把刷子。
但制片人的表情却很平静。
“里面什么都没有啊。”他说。
第49章 假戏成真(4)
狭长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夜的光影透过百叶窗层层叠叠地洒落在白床单上, 又缓缓在地板上爬行,最终停留在制片人的脚下。
他毫不在意地踩上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制片人说。
他转过身来问其他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拿玫:“你自己看监视器啊。”
制片人扯了扯嘴角:“好。”
剩下的人都围在了监视器前。
令他们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房间里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过第二个人。
男二号始终是独自站在房间里。
起初他对着墙角的方向, 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
突然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倒在了单人床上。
他的身体呈大字摊开,不断在床上扭动着, 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空气,露出了湿漉漉的、充满欲望的眼神。
这画面看似荒诞可笑,却也有几分诡异。
明明应该有第二个人。
但她却在监视器里消失了。
就在此时, 男二号灵活的身体僵住了。
“天哪!!”
不知是谁发出了惊呼。
像是有一把看不见的剔骨刀,突然将他整个人剜开了。
五马分尸只是在一瞬间。
他整个人四分五裂。
床单被染成烂番茄一样的红。
上面是残破的四肢。
“呕——”
有人飞快地转过身, 发出了干呕。即使是隔着监视器, 这画面依然无比血腥。
“他肯定死了。”制片人神情毫无波动地说。
斯凡:“嗯。”
“那他的尸体去哪里了?”制片人继续问。
斯凡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问导演:“你有紫光灯吗?”
导演依然瘫在地上。斯凡的白裙子又把他吓了一跳——显然他已经有点白裙PTSD了。
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两步, 并没有回答, 反而又怂怂地望了一眼卧室的门:“小二他、他真的死了吗?”
摄影指导插嘴道:“紫光灯?我见过。”
他从一大堆灯光器材里, 找出一根长长的灯管,递给了斯凡。
斯凡走进卧室,拉拢了百叶窗。
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她打开了手中的紫光灯。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幽暗的紫外线灯光下,原本的卧室顿时换了一副面貌。
他们犹如置身于另一个地狱。
墙上、镜子上、床单上满是喷射状的、暗褐色的血迹。
甚至无法找到一寸干净的墙面。
制片人:“他确实死在了这里。”
斯凡依然举着紫光灯,十分专注地、一寸寸地检视墙上的血痕。
到处是血手印。
硕大的血手印按在床单上, 孩童一般的小手印则出现在墙角下。
地板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直蔓延到门边。
像有人拖着什么东西, 一路拖到了门口。
但这痕迹在门口消失了。
像是有什么诡异的结界, 分割开了门内门外的两个世界。
“不对。”她说,“一个人的出血量没有这么多。这里死过很多人。”
斯凡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她试图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但天花板上只有一盏老式吊灯。她轻轻一拉拉绳,昏暗的黄色灯光就倾泻下来。它在头顶摇摇晃晃,很快又熄灭了。
她又拉了两下,毫无反应。
“灯坏了。”斯凡说。
“这个房间有问题。”制片人说,“这里给我的感觉确实很不好。”
拿玫悄悄和万祺咬耳朵:“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她声音不大,但制片人还是听到了。
他又用那种滑腻腻的眼神看着她,突然转头去问导演:“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导演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复述了刚才恐怖的一幕。
制片人:“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出戏本来应该由女主角在隔壁的卧室拍,但在她的要求下改了,变成由男二号来演,搬到了这间小卧室里?”
导演又是一拍大腿:“不愧是制片人老师!总结得真好!”
拿玫:……这导演绝了。马屁精本精。
制片人又转过头来看拿玫。他的眼神依然让人很不舒服。
“你是故意的吧。你什么时候发现女鬼有问题的?”他说。
拿玫:“?”
她假装打了个哈欠:“什么?发现了什么?”
她总不能说出真相——她当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之所以会罢演,是因为她只想和前男友B演对手戏。:)
那也太不矜持了。
万祺:“你演技太浮夸了。”
拿玫:“?”
就在此时,化妆师像一阵风一样,从不知道哪里冲了出来。
她蓬头垢面,看起来也很像个女鬼。
“死的本该是你!!”她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又将这张纸劈头盖脸地朝着拿玫扔过来,一边扔一边尖叫道,“你害死了他!给他偿命!!”
拿玫:“??”
她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化妆师的攻击。那张纸掉在了地上。
但看着对方涨得通红、又满是泪痕的脸,拿玫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是情侣?”
化妆师抽噎着说:“是啊,我们说好要一起通关的!”
拿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监视器:“呃,那你被男朋友绿了。”
化妆师:“?”
她打开了监视器。
画面回到了最开始。
男二号一脸春心荡漾地躺在床上,像条发情的狗一样扭来扭去。
化妆师的脸一瞬间变了。
过了一会儿,发情的狗四分五裂。
她冷冷地说:“活该。”
他的头轱辘轱辘地滚了过来。满是划痕的脸和惊恐的眼球,直直地望着镜头。
化妆师礼节性地鼓了鼓掌。
拿玫:“……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
制片人将被化妆师扔掉的纸捡了起来,他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今晚的剧本。”他说。
导演点了点头。
制片人沉吟了片刻,又说:“那我们可以看到全部的剧本吗?”
导演摇了摇头:“不行,剧本都是当天才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