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玫欣慰地说:“你看这个广播说得多清楚啊。不像狗游戏的目标,每次都含含糊糊。”
Maxi:“……”竟然有点道理。
一片死寂里,他们听到了……
水的声音。
大量蒸汽涌过管道的声音。
空气闸门被打开的“噗嗤”声。
有什么东西……
从空气里喷涌了出来。
病房陷入一片雾一般的黑暗。
只有无数游魂还站在原地。
拿玫:“!!!”
她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飞快地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了门。
拿玫女士踢门的效率还是一流。
但门外却不是走廊。
而是——无尽的黑暗。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如同漩涡一般的黑暗。
Maxi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
拿玫:“我见过。”
Maxi:“什么?”
拿玫:“在上一个游戏里,我们被困在一个房子里,外面就是这样。”
Maxi的目光依然显得很困惑。
于是Valis随手抓了一个病人过来,将他推了出去。
拿玫:“……需要这么暴力吗。”
但那僵直的尸体在一瞬间被黑暗所吸收。
吞噬。
分解。
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回音,或是叫喊。
Maxi懂了。她脸色惨白地说:“……这是游戏的「边界」。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拿玫:“BINGO。”
“又被困死了。”她幽幽发问,“为什么这个游戏总是想跟我玩禁室培X?”
Maxi:“?”
拿玫转头又打破了窗外的玻璃。
“砰——”
玻璃飞溅。
靠窗站着的病人被扎得像个筛子。
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泄露进来。
窗外亦是同样的黑暗。
拿玫:“我们要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她环顾四周。
病人看起来很痛苦。他们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呼声。
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人」还在从冰柜里爬出来。
他们如同一支源源不断的军队,渐渐挤满了这个狭小的太平间。
Maxi并不明白拿玫为何会这么焦虑。
好像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时间了。
但她突然间福至心灵:“冰柜呢?躲在冰柜里怎么样?”
她飞快地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再一次拉开了某个空荡荡的铁门。
又直觉地探出手去——
拿玫:“小心!!!”
但已经迟了。
Maxi的半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但她又分明察觉到了什么——从拿玫的那一句叫喊里。
Maxi抬起手,一层层地拆开了那块包裹着手腕的、血淋淋的破布。
布条像蛇一样掉落在地上。
下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消失了。
手腕以下的部分……
全部都没有了。
*
“——你听到了吗?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病房游戏」。”拿玫说。
“不是玩家,不是病人,而是这整个医院。”
“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在他们身边,病人像是再死了一次。
他们神态各异,但大多很恐怖。有人呼吸急促,有人浑身抽搐。
有人的嘴边已经吐出白沫。
而Maxi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却意外显得很平静。
“那么你觉得这个游戏是什么呢?”她说。
但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也明白了拿玫突然的急迫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看到过自己的尸体。
拿玫:“在这个医院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复仇,或许也无人来反抗过。”
“不是护士,也不是任何人的鬼魂在作祟。而是……”
“这个医院自己终结了一切。”
“一定是有某种原因,促使这背后的人关掉了这家医院。”
“但在此之前,他们绝不能暴露自己。他们需要毁尸灭迹。”
“因此,他们将所有的病人都汇集在了一起……”
“和他们做最后一个病房游戏。”
“病人们乖乖地站在太平间里,以为自己还在做游戏。”
“但是毒气却渐渐充满了这个房间。”
“他们在等待中死亡。”
Maxi:“难怪「病房活动」在这个游戏里是如此重要。”
“因为它……才是一切的终点。”
“最后一个病房活动,杀死了医院里的所有人。”
黑暗之中,他们身边站在无数个死人。
他们共同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突然之间……
有声音了。
就像一部默片突然拥有了声音一般,这个太平间也活了过来。
他们听到了焦虑的哭声。
衣物相碰的摩肩接踵。
低哑的嘶吼。
同伴之间的安慰。
还有——绝望的祈祷。
汗味。臭味。消毒水的味道。
那是——
死亡来临前的味道。
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的……
病人们死前的最后一刻。
Maxi苦笑道:“其实我刚才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我死得很惨。面部扭曲,五官痉挛。”
终于说出这些话。
她反而感到难以形容的轻松。
Valis:“这是摄入毒气而死的症状。”
——也就是,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
Maxi:“啊,当然了。”
拿玫并没有参与这段对话。
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在思考着什么。
但Maxi也无心顾及。
她转过头去,透过重重人影,看到了墙上的抓痕。
碎裂的指甲嵌在墙体里。
她看到了墙边的头发。
一簇又一簇的、干枯的头发都堆在一起。
混合着焦黑的骨头碎片。
这是人体被烧焦后留下的东西。
这里不仅仅是毒气室……
还是焚化室。
一切的痛苦、死亡和罪恶,都被彻底掩埋在这里。
而她被无数个“人”夹在中间。
绝望的哭声不住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太黑了。
太吵了。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能说话给自己听。
“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活下去。”Maxi说。
“这是一个必死的游戏。”
第81章 心病(20)
隔着数个游魂般的病人, 拿玫突然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Maxi平静道:“我说——我快要死了。”
她抬起了那只空荡荡的手腕。
这个游戏永远拿走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若有所思道:“也许……我应该直接躺进冰柜里比较好。这样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
Maxi朝着冰柜的方向走去。
她被裹挟在了人潮之中。无数个冷冰冰的身体和她挤在一起,破旧的病号服,光裸的背部,纠缠的衣带, 粘稠的、潮湿的、令人窒息的触感……
要将她彻底吞没。
直到一束光出现在她脚下。
手电筒幽暗的光。
太平间里……唯一的光。
Maxi迟疑地回过头。
拿玫就站在她身后, 她手中拿着手电筒。
Maxi:“你干嘛?”
拿玫用一种幸福的咏叹调说:“拯救一颗迷惘的心灵。”
Maxi:“?”
拿玫晃了晃手电筒:“别放弃嘛。还没结束呢。”
幽暗的光线照亮了面前无数个死去的身影。
他们的身影因为痛苦而扭曲交叠。
拿玫:“死了多疼啊, 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Maxi喃喃道。
她也渐渐感受到某种眩晕。
毒气是没有味道的。
它像水一样溶进了空气里, 但是她却感到胃部一阵痉挛。
她恶心, 头晕, 想吐。大脑的一片昏昏沉沉里,拿玫对她所说的话,似乎也都带着回音。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她重复道, “已经没有希望——没有,希望了。”
拿玫:“希望还是有的。”
Maxi:“什么。”
拿玫:“你猜?”
Maxi:“……滚。”
她的眼皮昏昏沉沉。
头沉重到几乎要站不起来了。
她好想……就这样倒下去。
拿玫:“?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人。”
她转头对Valis说:“看得出来是个有态度的人。”
Valis困惑地低下头:“你在说什么?”
拿玫:“……一看你就没有freestyle。”
她手中的手电筒一转。
强光直接照在了Maxi的脸上。
刺眼的光直直照进对方的眼睛里。
涣散的瞳孔像猫一样聚拢了起来。她清醒了。
拿玫定定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毒气室的毒气,是从哪里来的?”
Maxi:“……什么意思。”
拿玫幽幽地说:“还记得吗?安非他命。空调的通风口。”
Maxi晕乎乎地说:“所以毒气……也从通风口里来?”
拿玫:“BINGO。而太平间需要通风良好, 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通风管道。”
“所以,找到它, 我们就能出去了。”
Maxi:“那你还等什……”
她没能说完剩下的话。
她弯下腰, 用力地咳嗽起来。
拿玫一把抓住她, 推开前方的病人们, 走到墙边。
“啊……”
“好痛……”
耳边是哀鸿遍野。是无数人的哀求,呻/吟和祈祷。
是死亡的声音。
而凑近看去,这面墙也显得更恐怖了。
那上面不仅有深深的抓痕,还有濒死的遗言与疯狂的呓语。
垂死的病人们,在墙上用抓破的指甲写下了血淋淋的、意味不明的话语。
“逃”
“杀”
“救我”
甚至还有……潮湿的人形。
仿佛有人的身体融化在了水泥墙里。
拿玫的手电筒一寸寸在墙面上挪动。
幽暗的光线照亮的俱是无比可怖的画面。
Maxi的眼前也开始出现无数的叠影。
幻觉如同杀人的嗜血蝴蝶上, 纷纷吸附在她额角的伤口上。
“找到了。”拿玫突然说, “在上面。”
这声音令她清醒过来。
他们都抬起头。
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的黑洞。
Maxi喃喃道:“真的有。”
拿玫:“是啊, 而且这里肯定不会封死。”
他们再一次回忆起空调里的安非他命。
同样是将毒气藏在空气里……
杀人于无形。
原来这游戏处处都在提示着他们。
但站在通风口下方,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更强烈的眩晕和痛苦。
Maxi迟疑地说:“管道……也是毒气的来源,我们真的能爬得出去吗?”
拿玫点了点头,十分严肃地说:“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转头看向Valis:“你还可以吗?要不你把我抱上去,我看看里面的情况?”
Valis轻声道:“我可以。”
他们虔诚地望着彼此。
口罩之下的两双眼睛,在黑暗里亦在闪闪发光。
Maxi:“?”
她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两个人。
“等等,你们口罩是哪里来的?!!”
Valis:“刚才在手术室拿的。”
拿玫:“刚才玩制服play拿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Maxi:“呵呵。”
只有拿玫毫不尴尬,甚至十分热情地问Maxi:“你要吗?”
说着她又非常熟练地伸手进Valis的袖子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