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筋络一毛都没有。
——是橙子的白色筋络,不是橘子的白色筋络。
查克:“……”
他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一时只能表示用反问句表示震惊:“你是不是在指甲里暗搓搓藏小刀了?这是快速手剥能达到的境界吗?”
薛谨抬抬眼皮:“没有,不太熟练,所以之前剥坏了一个。喏,在你碗里。”
查克:这就是所谓的“剥坏”吗?!所以我真的只是收到了两个废弃的实验品?!
艾伦冷哼一声:“查克,别这么惊讶,众所周知,这位是个自称小透明的骗……”
“啊。”
沈凌突然轻轻叫了一声,而薛谨迅速抽出了湿巾给她揩手。
——刚才她发呆思考某个奇怪的问题时,薛谨一边和朋友们交谈一边默默把剥好的精美橙子放进了她的碗里,后者却下意识用力一捏……
橙毁猫湿。
溅出来的橙汁让沈凌的思绪回到了正轨。
然后,她再看,就正好对准了薛谨无名指上银环。
【它不被她拥有。】
【但阿谨好像说过这个是‘属于与标记’的证明?】
哇。
沈凌的心突然小小地蹦跶了一下,于是她也懵懂地说:“哇。”
薛谨在给她揩橙汁,闻言关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沈小姐?你还好吗?你刚才是想吐吗?或者忍不住要吃烫熟的火锅菜了?”
这姑娘永远旺盛的精力也体现在她胡乱使用的各种象声词上,无论是“呜啦啦”还是“嘿嘿嘿”甚至“哇”“嘛”“啦”——沈凌说话时从来会在这些象声词后加上大大的夺目的感叹号,恨不得蹦跶得全世界都知道。
你可以说这姑娘叫“积极面对生活”,也可以说是“没长大的幼儿园小孩”。
但就在刚才,沈凌说“哇”的时候,尾音很轻很轻,神情还带着点小试探。
那不是蹦跶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语气,那是下意识想把某种情绪藏到全世界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的语气。
那表示主人在呵护一个小秘密。
……也许是一个秘密萌芽的小秘密。
薛谨很奇怪。
这种语气理应不会发生在沈凌身上,他推测她可能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吗?沈小姐?”
他揩完了她手上的橙汁,又伸手去她脸前晃了晃:“你突然又发呆了。”
银色的圆环又在沈凌眼前晃了晃。
这个一点都不闪亮的东西在她眼中突然变得闪亮了一点。
“……唔。”
沈凌眨眨眼,又揉揉眼,发现薛谨无名指的银环依旧是没有闪亮宝石的朴素银环。
这个环她一直称不上喜欢,灰扑扑还硌爪子,戴上后总觉得走路别扭,在第N次悄悄塞到床头缝里藏起来被发现后,阿谨就放弃强迫她戴这个丑东西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一直佩戴着这个丑东西,现在她竟然觉得这个丑东西也在闪闪发光了。
奇怪。
换毛期会影响到视力,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症状。
“我没事啦,阿谨。”沈凌仔细斟酌了几下,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了,今天只吐了两次——“你们继续聊,我去躺洗手间就回来!”
薛谨目送沈凌离开,直到确认她走进了洗手间的位置,才抖抖湿巾,擦干了桌上剩余的橙汁。
接着,他拿过第三个橙子,重新开剥。
对面的查克:……
“为什么她把橙子捏坏就不用被赶去洗脸?”他大声抗议,“你还准备剥一个新的给她对吗?对吗?”
薛谨没有搭理这个不会读空气的中二病,最终是坐在查克旁边的萨尔伽看不过去,一个巴掌糊上后脑勺。
“你是人家老婆吗?”
查克:“……不是。”
“那就闭嘴。”
查克:“对不起QAQ”
训完了丢脸的朋友,萨尔伽轻咳一声,拿过自己的碗:“崽,你看,你刚才忘了给我剥橙……”
薛谨:“自己剥。大男人没长手吗。”
萨尔伽:“……你都给他们剥了!他们每人都有一个!查克有两个!(巴掌下的查克:“一个是烂的!”)”
薛谨:“没错,他们都有一个,你有你的烟管。你还会教未成年人吸烟管。”
萨尔伽:“……”
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那都是……那都是一小时前的事了!”
“哦。”
“崽啊,沈凌又不是未成年人,沈凌是你媳妇……”
“不。”
薛先生把第三个完美的橙子放进沈凌的碗里,稍微压低声音:“你们都能看出沈凌是个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单纯孩子。我相信到现在你们也知道那什么‘绿帽’不过是个误会。沈凌的心理年龄导致她有时会做些无厘头的行为,而我包容她,是出于拐她去结婚的愧疚与对未成年心理儿童的照顾。”
退一万步来说,还有三天我就会和沈凌正式解除婚姻关系,从知道她祭司身份的那一刻起沈凌就不可能成为我“争取培养感情的妻子”——把她当作需要照顾的未成年看待是再妥当不过的事。
后续的解释薛谨没有说出口,但萨尔伽听懂了。
他皱眉刚想说什么,又古怪地笑了一下。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萨尔伽?”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钟海林也笑了一下,薛谨看看他。
“……不,我想,我们只是一同想到了那一次。”钟海林解释道,“您还记得您的第一次相亲对吧?那个相亲对象,和你按部就班见父母见家长买房子,度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萨尔伽笑着接过后半句:“——结果,崽,你在情人节送给那姑娘一整套你自制的天然护肤品,七夕送给那姑娘一件保暖的手织毛衣,中秋节她暗示要喝奶茶吃意大利菜,结果你硬是用保温桶带过去一壶山药美龄粥,告诉她晚上要养颜少食,奶茶芝士容易导致脂肪肝——”
艾伦冷不丁地说完:“然后那姑娘把粥浇到了你头上,转身去找了自己浪漫的前男友。”
薛谨:……
是啊,我还没跟你们说过后期那姑娘与那姑娘家长干出来的事,导致我一想到那个相亲对象的名字就会胃疼——说了怕你们用奇奇怪怪的能力过去砍人。
此时,在这尴尬的翻老账环节中他无法拿出最有力的部分,就只好在朋友们嘲笑的点上回击:“这和沈凌有什么关系吗?我们相亲,谈婚论嫁,发现彼此并不适合,友好……分开,就是这样,和沈凌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崽,你没发现你这破毛病吗?”萨尔伽无奈地说,“每当你接近一个女孩,要和这个女孩建立‘礼貌普通’以外的关系,你就会下意识以古板长辈的态度去接近她们。相信我,现在这个时代的女孩们大多不喜欢‘自制’护肤品、手织毛衣、养生小贴士或保温桶——我是说,这些大多是她们妈妈奶奶干的事——你应该送花,送首饰,带她们去高档餐厅吃饭,偶尔快速接近来个吻或拥抱什么的……”
艾伦总结:“你的性别不是妈妈。男女关系的终点也不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薛谨:“……”
他挣扎道:“你们说的这些还是与沈凌无关。”
“有关,崽。”萨尔伽耸耸肩,“不管你现在对她保护欲多重,觉得她多像个小孩——这是个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姑娘,而你把自己放在长辈的定位,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会有别人教她抽烟、喝酒、玩骰子、穿吊带衫、画眼影——不,别这么瞪我,不要在火锅店里拿出你的小提琴,冷静,崽,我在说事实——这是个目前心智未成年的成年姑娘,你必须得清楚这一点。”
“沈凌是你的妻子。但你面对她的这种态度,不管她心智有了怎样的进步,也不会对你动心。”萨尔伽不禁摇头,“没人会对你这样的感情定位动心,崽,你过去那些相亲对象就没有一个教过你这些道理吗?你以为她们拒绝你只是因为你穷吗?”
薛谨:“……”
他沉默了。
大家投来期盼而鼓励的视线。
他开口了。
“……就算你瞎扯了这么多与沈凌完全无关的话题,萨尔伽,”薛先生坚定温和地说,“我依然会就‘试图教沈凌吸烟’这件事记恨你两个多月,我还是不会给你剥橙子,自己剥去。”
萨尔伽:“……不,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也要橙子!”
——的确完全无关。薛谨听懂了朋友在劝说什么,而他不打算做出任何更改。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期盼过沈凌的“动心”。
他希望他们见面时是两个陌生人,三天后分开时依旧是两个陌生人。
沈凌当然应该喜欢上任意一个浪漫而诚恳的男人——但无论是作为祭司还是作为女人,这个对象都决不会是我。
哪有“不幸”的人拥有世界上最“幸运”之物的道理呢。
……不,萨尔伽其实大部分就在危言耸听,沈凌就算长大到了那个阶段,她喜欢的对象也不可能是这个世纪存在的任何一个雄性吧,那可是沈凌啊,要等她完全长大还有很久很久。
那只没心没肺的幼稚园猫崽,开窍也许要等个百八十年。
——或者一个细小的瞬间。
洗手间,镜子里,没心没肺的幼稚园猫崽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
“小圆环。”
她说出了这个关键词提醒自己想起薛谨无名指上的银环,想起拥有归属权的好看的双手,然后发现自己的脸颊就像响应什么信号那样微红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薛妈妈: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不会喜欢我,她开窍得等八百年后,我有自知之明……你们为什么要发出奇怪的笑声?
第29章 第二十九只爪爪
第二十九只爪爪
有些事情经不起念叨, 有些人经不起提起。
Fg一旦立起,就没有倒下的道理。
譬如三国内某曹姓老板逃跑后的三次大笑引来三批埋伏,譬如……
某位一旦想起名字, 就会令薛谨胃疼继而头疼的初次相亲对象。
“好久不见。”
【薛谨滞留第六天, 下午三点四十分, 菜市场】
薛谨挑选萝卜的手一顿,从胃部蔓延到太阳穴的疼痛感熟悉得可怕。
这个声音应该是……
“你已经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吗?这么久不见了,寒暄一下也是应当的礼节吧?……不,对不起,我只是……”
这语气……胃疼。
头也更疼了。
某些惨不忍睹的回忆一闪而过,薛先生叹了口气。
第一个相亲对象, 第一个以“异**往”为前提接触的女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过父母的、彼此见面超过十次的相亲对象……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对于一个走上社会多年恋爱经验依旧是零的淳朴(?)处男,这个描述很适用于“初恋”。
然而, 薛谨这里的现实情况却是……
一个非常糟糕、非常痛苦、光是想想名字就会胃疼、甚至有点创伤应激反应、差点把薛谨这个淳朴的异性恋变成同性恋的……玩意儿。
不,倒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变成同性恋。
他是在这玩意儿的爸妈居住的小区, 社会意义上变成了同性恋。
【爸!妈!你们别这样——不,我和他在一起和薛谨没关系,我只是迫不得已……对!都是薛谨逼我的!妈!你不知道他这么久从来没碰过我——他是个打算骗婚的同性恋!他是来找同妻的,才不是你们心目中的好女婿!】
连哭带闹的女声, 泫然欲泣的腔调,一个平日温婉得体、除了与社会小流氓交往以外从未忤逆过父母的好女儿。
比起一个总是刻意保持距离, 样貌平平工作成迷的男人,当然要可信的多。
……啊,其实这也没什么,自对方把粥浇到他身上后薛谨就在计划友好分开, 这个方式不过是分开得惨烈了点。
让他耿耿于怀,胃疼头疼的,是谈婚论嫁期间为了让对方父母放心,辛苦完成悬赏后,拿着滚烫的、还未流失的巨款,好不容易全款买下的房子。
当年薛谨还对自己的金钱律抱有一些不太实际的幻想,他正暗自窃喜自己终于顺利买了一个称得上“资产”的东西——
结果几天后发现这片小区的承包商欠下了几亿的巨款,把整个小区的土地抵押给了银行(:
……在那之后,薛谨在某热带雨林蹲点三个月完成了一项悬赏才把承包商欠的几亿赚回来,以“天啊是圣诞老人吗”的形式默默拯救了破产边缘的承包商,也默默督促其赎回了小区土地权,在自己拿到房产证的第一时间动用猎魔公会的关系,把这栋公寓从整个小区的区域里隔离了出来,完全归属于自己——
是的,这就是他如今住的郊外公寓。
手续好不容易全部办完后,心力交瘁的薛先生还没想出要怎么向自己即将结婚的对象解释“我们不住在小区,我们住在奇妙的郊区”,就发现了对方又和她自己的社会前男友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