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过。”
付荷转头看史棣文:“所以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不再结婚?”
史棣文目视前方:“付荷,我有权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没有。”
“她带给我的好与坏,都让我对婚姻失去了兴趣。”
顿时,付荷做回了缩头乌龟:“好了好了,你有权不回答。”
换史棣文转头看付荷:“你这是抽什么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婚姻兴致勃勃了?当年,你比婚姻更在乎你的父母和孩子。这两年,你也并没有找个男人好好交往。所以你这是一时兴起?”
换付荷目视前方:“你就当我是一时兴起好了。”
“才怪。我还不知道你吗?你父母的婚姻或许会让你望而却步,但那是治标不治本,你还是渴望,渴望在他们的阴影下活得像个太阳。”
“你这是自作聪明。”
“我宁愿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开心就好。”
“你走,你走我就开心了。”
史棣文动身:“乔先生在上海有一处公寓,养着六只猫和八只狗,让我替他去瞧一眼。走了。”
☆、平行
史棣文离开后,付荷仍久久驻足窗前。
被史棣文说中了吗?
或许。
她的人生有无数个未知,但已知的是付有余和康芸并没有给她做个好榜样,是他们将婚姻这个中性词一而再,再而三地赋予了儿戏的贬义,更是他们让她对小三这个贬义词闻风丧胆,以上统称为“阴影”并不为过。
史棣文说她对婚姻望而却步,不假。
说那是治标不治本,也不假。
她怕婚姻的开始注定要结束,怕感情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如今最怕的更是……史棣文连开始都不肯开始,意味着那个女人不曾从他的感情中离开,那么,她又算不算小三?
要治标治本,莫非真要迎难而上,真要找个我中只有你,你中只有我的人做一辈子恩爱夫妻才算功德圆满?
而这便是她和史棣文至今注定了平行的原因——她是个假的不婚主义,而他是真的。
两天后,付荷搭乘最晚的一班航班返回北京。
交接工作在几小时前刚刚结束,厚福在电话中一声接一声的“妈妈”,让付荷不肯在上海多逗留一晚。而事实上,厚福并没有相思成灾,他只是欢天喜地地呼朋引伴,顺便用一个饱嗝赞叹了奶奶的厨艺。
事实上,相思成灾的只有付荷一个人。
这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不对等。
付荷气不过:“你个小没良心的,有奶便是娘!”
至于史棣文,此时也许在上海,也许在纽约,也许在任何一座城市。
付荷和他没有再联络。
那一场破格,但还不至于崩坏的交集像一只溜溜球,一下子弹出去十万八千里,像骤变,一下子又回到原地,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付荷在接机的人群中一眼看见毛睿。
三年没见,毛睿胖了好几圈,付荷之所以能一眼看见他要归功于他别出心裁地举着几只荷花。
付荷接下花:“假的啊?”
毛睿接下付荷的行李:“心意到了。”
上了车,毛睿又奉上一份艇仔粥:“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
付荷边吃边说:“这算是员工福利?”
“瑞元的规模比不上宏利和安华,那我还不得在员工福利上下下功夫?”
“秦思缘说好来接我。”
“她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越是跟熟人,越是摆谱、耍大牌、死要面子。”毛睿嬉皮笑脸,“我接,我接也一样!”
“那我还是别跟她做熟人的好。”
“别别别,她统共没几个朋友。”
“我能八卦一句吗?”
“你要问我和她的关系?”
付荷默认。
毛睿轻描淡写:“各方面都达成了共识,不结婚。”
“怎么个达成共识?”
“秦思缘说这辈子都不会跟我结婚,我也不是非结婚不可,我爸妈那边的意思也是只要不结婚,他们对我这个宝贝儿子那还不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付荷百感交集:“不结婚这三个字,真是万能啊……”
毛睿换了个话题:“亲爱的,你和姜绚丽姜老师还有联系吗?”
“怎么提到她?”
“姜老师这两年风头劲啊!这次宏利派去美国培训的名额就两个,就被姜老师占走一个。和她拉拉关系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付荷一转念:“美国?纽约吗?”
毛睿耍嘴皮子:“不然拉斯维加斯?还是大峡谷?”
下车后,付荷摆摆手便让毛睿走了,急不可耐地致电了史棣文:“你和姜绚丽还有联系吗?”
“嗯?”史棣文一怔,“嗯,偶尔。”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那天……厚福在机场被人带走那天,你电话里有男男女女说笑的声音,其中有个耳熟的。”
“你这耳朵可真长。是她。宏利派她来纽约培训,她约我叙叙旧,仅此而已。”
付荷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史棣文,你才说过的,我身为女人可以不讲理。那我今天就不讲理一把。你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不差姜绚丽这一个朋友吧?我再套用你一个句式,谁都行,唯独姜绚丽不行,你不高兴我和于敖来往,我不高兴你和姜绚丽做朋友。”
史棣文没二话:“行,太行了。她跟你没有可比性,说句不厚道的话,她连你一根头发的分叉都不如。”
“你是真不厚道。”付荷失笑,“另外,我头发从不分叉。”
二人挂断了电话。
三更半夜,不等付荷敲门,康芸便早早开好了一条门缝。到底是当妈的,一直等女儿。付有余鼾声如雷,好在,厚福雷打不动。
付荷对着厚福亲了又亲:“枉我快马加鞭,你倒好。”
“快马加鞭?”康芸别有深意地咳咳两声,“我可都看见了。”
付荷不解:“看见什么了?”
“是小于送你回来的?”
“不是。”
“那就是在楼下磨磨蹭蹭跟小于通电话来着?”
“也不是。”
康芸满脸写着不信不信我不信。
她将付荷拽到阳台,用手指一下下清点着五花八门的纸箱:“这都是小于送来的,营养品,干的,鲜的,市场上买得到的,买不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付荷压下康芸的手指:“所以您以为我这个地上跑的,也跑不了了?妈,我和他相识恨晚。您知道什么叫相识恨晚吗?就是再恨也晚了。”
郑香宜和周综维的婚礼定在了骊骏酒店。
婚庆的人要再去核量一下场地,郑香宜请付荷陪她走一趟。
郑香宜红光满面,对付荷滔滔不绝,说她届时将如何如何惊艳四座,婚礼中又将有怎样怎样的“即兴”节目。郑香宜说者无心,好在付荷听者也无意。这要是换个听者,大概会心说结婚了不起吗?
办个婚礼了不起吗?
别跟老娘这儿嘚嘚瑟瑟的,老娘不稀罕。
这时,周综维致电郑香宜:“香宜,我们再拍一套婚纱照好不好?”
郑香宜一头雾水:“再拍一套?也就是说你没忘了我们拍过一套了?”
周综维当然没忘。
这一次,他是醉翁之意不在婚纱照,在于敖。于敖的嘿摄汇重张了。周综维削尖了脑袋,要做嘿摄汇重张后的第一位上帝。
付荷替郑香宜火大:“他要抱于家的大腿,让他自己去抱,让他自己去拍,拍个□□写真也没人管他!”
但郑香宜乖乖顺了周综维的意:“你说拍,那就拍喽。”
挂断电话,郑香宜一声叹息。
付荷忍不住:“叹什么气啊?你要忍就忍个心甘情愿,想叹气也给我憋回去。郑香宜,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谁都有一票否决权。你不想拍,就说不想拍。”
“何必为这小事一桩脸红脖子粗?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你张嘴闭嘴就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嫁他到底是因为这么多年,还是因为感情?这可是两码事。”
郑香宜没说话,哼着歌让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了。
嘿摄汇到底是关在了哪里,又重张在了哪里。
装潢后,莫说不久前病中的小猫小狗和文质彬彬的兽医了,连一根猫毛狗毛都没有了。除去影棚,于敖运用了大面积的镜子和金属色,嘿摄汇脱胎换骨,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种“同样的东西,过去收你两百块,你还划划价,如今收你两千块,你说一点都不贵”的感觉。
付荷没有去嘿摄汇的重张派对。
郑香宜和周综维去了,然后,郑香宜给付荷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另一张照片——于敖将当年为付荷拍摄的那一张被她命名为“雌兔眼迷离”的照片放大了,挂在嘿摄汇的C位。
付荷致电于敖,说不妥。
于敖笑道,你连面都不露,是不是更不妥?
就这样,付荷不得不跑一趟。其一,她无论如何要把那一张“雌兔眼迷离”摘下来。其二,在郑香宜发给她的照片中,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到了嘿摄汇,付荷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人的背影。
然后,那人一回头,果然是姜绚丽。
姜绚丽看到付荷,几乎是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欣欣然地同付荷拥抱:“别来无恙!”
二人的友谊高开低走,付荷心有戚戚:“从纽约回来了?”
姜绚丽打了个哈欠:“时差还没倒过来。”
于敖为付荷和姜绚丽拿了香槟来:“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来客大多和于敖是私交,彼此间也是朋友,少数几个像周综维这样的,演绎着生意上一环扣一环的食物链。除了装潢上的今时不同往日,嘿摄汇不再是于敖单打独斗。他招兵买马,纳了两名业内鼎鼎有名的摄影师来。
大家相传,那个小眼睛的摄影师是“一片难求”,那个大鼻子的摄影师是“难求一片”,所以,入镜是当务之急。
这时,姜绚丽被宏利的一通电话call了去。
宏利的一名客户,也是姜绚丽的一名学员,血本无归,跳楼,死了。
纵然,自个儿操盘的客户盈亏和性命并不在公司抑或是某某条款的□□之下,但记者们还是会纷纷将麦克风和录音笔塞过来,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姜绚丽雷厉风行地走了。
剩下付荷和于敖二人。
付荷抢先一步:“你执意挂我照片,算不算侵犯我的肖像权?”
她用了开玩笑的语气,却也让他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我的错。”于敖的身段说放就放,“我现在就去摘下来。”
“现在?”
“不然?”
付荷顾大局:“这不是上赶着叫人家议论纷纷?等人都散了你再摘,以后也别再挂了。”
付荷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知道会小酌,她没开车来,叫了辆车。于敖送她出来,陪她在路边等上一等。
☆、铁汉柔情
付荷择日不如撞日:“于敖,你别再往我妈那儿送山珍海味了。你帮过我不止一次,甚至救我、救厚福于危难,所以我不能躲你远远的。但我也只能做你的普通朋友。”
于敖没看付荷,只看着车水马龙:“为什么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
付荷被问得一愣:“这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你问出这么孩子气的问题,倒是给了我一个理由。我当你是弟弟。”
于敖仍没看付荷:“好,弟弟也好。”
当即,付荷改口:“别别别,是我说话不经大脑了,我收回。”
“你不知道覆水难收?”
“我说收回就收回。”
“弟弟也不能做,我又要问为什么了。”
“因为我说你孩子气,是我看走眼了。”
“那你又看出什么了?”
“我看出我虚长你几岁,不是你的对手了。”
付荷郑重其事,于敖却忍俊不禁。好在这时,付荷叫的车到了。她被于敖四两拨千斤,逃之夭夭。
不多时,史棣文给付荷发来消息:你今天这牛仔裤半长不短的,显腿短啊……
付荷吓了一跳,在飞驰的车里东张西望了一番,一无所获。
她回复道:你能不能尊重我的隐私?
史棣文: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人监视你吧?
付荷:不然呢?夜观星象,还是掐指一算?
下一秒,史棣文致电了付荷:“隐私?你和于总的照片都满天飞了,你还大言不惭说什么隐私?”
“什么照片?”
“他于总是什么人?虽然还不至于天天被狗仔追得满头包,但交际圈也是好大一个圈。有人拍了你和他的照片,在朋友圈里就能一传十,十传百。付荷,他嘿摄汇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你不出席会少块肉吗?对了,那照片抓拍得真是绝了,你在挖鼻孔。”
付荷的脑袋嗡的一声:“快,发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