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又摸出个什么,也没看清楚动作,好像就是用那东西往锅底轻轻蹭了两下。
“嗤”的轻响。
一丝火苗凭空燃起,随即转旺,红艳艳的火舌在这冰天雪地之下看着居然有几分喜人。热度隔着空气传过来,让人周身都漾起点暖融融的暖意。
“一开始会送那个礼物盒嘛,”这下,杨桃大大方方地说,“我拆出来的就是这口锅了,生火都是小意思。”
说着,她小心地用顾浅友情贡献出的布条凑过去,烧着后马上丢在用石块围出来的石头堆里。很奇妙,哪怕没有像样的燃料,这火也还保持着方才的样子,没有半点要熄下去的势头。
杨桃就着火堆,把平底锅也架上去,然后拆开了那个塑料袋。
暖和起来的山洞里,渐渐萦绕起面包片被烘烤所散发出的小麦的清香。火光在石壁上跃动,顾浅竟也有点困了。她想起自己上一顿还是在公寓叫来的干锅外卖,突然觉得恍如隔世——严格说来,离她在路上遇到那个小丑也才不过大半天的时间。
有谁戳戳她的胳膊,顾浅抬眼,看见杨桃促狭道:“来来来,试一下我的手艺?”
她打着哈欠接过,“……怎么做成三明治了?”
“你先尝尝嘛。”
顾浅挑挑眉,咬下了第一口。
她动作顿住。
面包烤得刚刚好,外头略焦的那层咬着香脆,内里还是柔软的一团,夹着的金枪鱼也是肉质细嫩,过咸的汤汁被重新烤过而口感醇厚温软的土豆所中和。
杨桃:“怎么样?”
顾浅想了想,给出了最中肯的评价。
“好吃。”
就见对面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无论何时何地,能饱餐一顿总是能让人安心不少。两人围着火堆吃完金枪鱼土豆三明治,杨桃哈欠连连地说了声晚安,顾浅挪到靠里的那侧,她顺着岩壁坐下,决定就这么打个盹儿糊弄过去这一夜。
手一搭下去,她只觉得自己在岩缝间碰到了什么。
……?
她的手指停在那里没动,再一细摸,顾浅发现这不可能是石头的触感——比那软多了,还可以弯折。
她继续往里掏,夹在石缝中间的还真被她一把拽了出来。定睛一看,是本明显被水泡过的笔记本,
“杨桃,”她叫了一声,“杨桃?”
那边的杨桃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眼,“啊……?”
“过来,我找到了有人藏在这的笔记。”
塞得这么严实,只能是特意这么干的。
杨桃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
“我去,怎么回事?”她惊道,“我之前怎么……”
她恍然大悟。
“我一个人的时候没敢待在太里面,就怕有什么事跑不出去——”
她跟着顾浅凑到火堆旁,就着火光去看那笔记本。
封皮皱皱巴巴,字迹也是被海水浸泡的一片模糊,上头还留下了一块块的盐渍。
顾浅翻过了前面的大半本,终于找到一页字迹清晰的。
【3月10日,晴
雪灾后的第三天。
船翻了,我不知道剩下的人去了哪,醒来只有我和两包行李。我找到了这个本子还有炭笔,我不知道我能写多久,如果有一天撑不下去,就当是遗书好了。
行李里的食物快吃完了,这几天得再节省点。】
【3月14日,阴天
……必须得去找吃的了。】
【3月15日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感叹号一个比一个大,却越发虚浮无力。这本笔记的主人显然是饿到极致,失去了气力,看着下头的空白,只怕这已经成了他的绝笔。
至少在翻到下一页前,顾浅是这么以为的。
【3月17日,晴
得救了!
救我的人说我昏倒在雪地里,他们商量后就把我抬到了这个山洞,等我醒过来还好心地给我分了水和食物。
虽然这几个人长得有点奇怪,但都是古道热肠,果然不能用外表来一概而论人的好坏。听说他们把以前的村落改建成了安全区,这次结成小队出来也是为了搜集物资。他们问我要不要加入,我还会有别的答案吗?
我决定把这本笔记留在山洞里,等有像我一样走投无路的人流落到这里时可以看见。】
后面还有一句,看样子是后来又加上去的。
【如果你捡到了笔记,并且做了同样的决定,请往后再翻一页,我在咨询那支探险队后画出了这幅地图。只要按着它走,一定能找到安全区。】
杨桃:“……”
“这,”她死死盯着那句“长得有点奇怪”,“我怎么感觉……”
她明明也不是个会在乎相貌的人,杨桃纳闷地想,笔记的主人信任救下自己命的人也很正常,可就是说不上直觉哪里不对劲——
“去看看呗。”顾浅突然说。
“……?!”杨桃猛地转头,“真要去?!”
“反正看这描述,至少里头是不缺吃穿的。”
省得她们还得为食物发愁,顾浅耸耸肩,“要是正常的就皆大欢喜,如果有问题嘛……”
杨桃还在等她说下去,顾浅却只是微微一笑。她收了声,往后一翻,笔记主人在所谓的“探险队”指点下画出的简易地图就展现在她俩眼前。
“走吧。”
她说:“去安全区。”
作者有话要说: 顾浅:前面有什么都没在怕的,撂翻就完事了
啊,这熟悉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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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冷偌离的手榴弹!
谢谢36252198、maizihuakai、绿绮、云湮和35986983的地雷!
么么哒!(づ ̄ 3 ̄)づ
第7章 安全区
第二天一早,杨桃是被一阵琐碎的动静吵醒的。
她迷茫地睁开眼。
这么长时间的经历已经让她近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夜里睡觉时也保留着几分清明,防的就是突发的意外状况。可不知怎么,兴许是因为觉得遇上的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一觉睡得竟然是久违的踏实,多少找回了点原本荡然无存的安全感。
明明才不过认识一天……
杨桃内心腹诽,抬头看向倒映在岩壁上的人影。
“你在干嘛?”
顾浅刚刚做完一组高抬腿,闻声回过头。
“热身啊。”她道,“你醒了?”
杨桃的手还停在嘴边,保持着打哈欠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望向山洞外头才刚刚升到天际的太阳。虽然她明白被卷进这末日世界里来,多做点打算总是好的,但这是不是也太拼——
“其实我只是习惯了,”就像是瞧出了她在想什么,顾浅不以为意地说,“以前每天也差不多这个点起来锻炼。”
杨桃:“……你刚才做多少了?”
“也就十来组,怎么了?”
杨桃:“……”
对不起,是她失敬了!!
遥想她当初被拉进游戏以前,可是惯于当一条能晚睡绝不早起、没事就瘫在床上刷刷手机睡大觉的快乐咸鱼,哪来的这等毅力。
再看看顾浅现在心不慌气不乱、连呼吸都没快上几分的样子……怪不得人家刚进来第一天就能徒手捶僵尸,都是练出来的啊!
她看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就生出了敬畏。
“不过,今天也不止是为了这个。”
一如杨桃昨晚展示了她的那口平底锅,顾浅索性也不再遮掩,径直亮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它就是我收到的了,但我还没搞懂怎么用。”顾浅莫名心虚地摸摸鼻尖,她全是根据“潜力值”那三个字做出的推断,“本来以为是突破一定的潜能会有奖励,就想着试试,看来方法好像不太对——”
她正困惑着,岂料话音未落,“当啷”一声,凭空出现的硬物响亮地砸在了脚边的石块上。
顾浅:“……”
好吧,看来结算还有延迟。
她无奈地弯腰捡起那枚硬币,杨桃扑哧一乐,“至少猜的是对的。”
顾浅把硬币塞进凹槽,看着表盘上再度跳出的一点潜力值,没想好往哪加。
其实这还不到她平时的运动量,但可能在手表的判定里,在极寒之下做到这么些也是一种本事了。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加在了耐寒上——今天要赶一大段路呢。
顾浅这人,是典型的说一不二。
冰天雪地的不好找吃的,口粮又见紧,她铁了心要去安全区瞅瞅。但反观杨桃这边——
“你确定也要去?”她问。
“没吃的了啊,反正早晚得去的,不如跟你一块儿。”杨桃回答得理所当然,“还有,你那个‘引路人’也说过吧?”
“最后计入倒计时的时间——我们管那叫‘签证’——是用结算分数来换的。换句话,表现得越出彩,越出人意料,分数就越高。”
她耸耸肩。
“多去别的地方看看肯定是比窝在山洞里度日要好的。”
主意已定,杨桃热了点昨晚剩下的土豆。两人垫垫肚子,就这么上了路。
依着笔记主人的转述,从这个山洞到那安全区,得有大半天的时间。
放眼望去,净是白雪茫茫。那位原主人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画出的地图都是根据方向和时间来的。
得庆幸今儿的光照刚刚好,能让人看清方向又不至于被积雪反出的光反成雪盲症。
“……现在再往西走二十分钟,”顾浅抬头,“嗯?人呢?”
跟在她后头的杨桃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栽倒在雪里的大包。
“我、我不行了!”
包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伸出来俩指头,“容我歇两分钟。”
“羡慕浅姐你的体力啊……”杨桃有气无力地爬起来,顾浅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改的口,“都走怎么也有仨小时了还这么精神。”
“还好还好。”
顾浅假意谦虚道:“其实我也挺累的。”
杨桃一噎。
……鬼信啊!!
几分钟过去,杨桃重新复活。
她动动胳膊动动腿,绑好她的宝贝厨具,准备好了再次上路。
其实普通人可做不到像她这样背着个大包走这么远,只是跟顾浅比起来还有点不够看。
雪积得薄厚不匀,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行走是最耗力气的。那点可怜的土豆早就耗了个干净,杨桃捂住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生生把吃东西的冲动又忍了下去。
为了节省口粮,她俩都一直饿着。
“按这上面说的,走完最后这五百米,应该就——”
顾浅的目光自笔记的最后一行抬起,停在了前方。
“——到了?”
横亘在她们眼前的是一道天堑。
房屋被中央一座高塔所连通,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凹陷的圆形山谷里,烟囱里升腾出袅袅白烟。站在高处向下看,其间的住民就像小黑点一样散落在各处忙碌着。
这还是她们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活人。
想来这就是日记里所说的安全区了,顾浅想,但不知为何,她光是这样远远看着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违和感。
快饿出幻觉的杨桃:“……这安全区长得好像火锅啊。”
她舔舔嘴唇,“还是个炭火锅。”
顾浅:“……”
还真特么像。
光是形状就够像了,中间这座高塔还活似炭锅那用来散热的烟筒。
“好想吃火锅啊……这种锅正好用来涮羊肉,”杨桃幽幽道,“肥牛和羊肉片扔进去,涮它个两三遍就捞出来,那叫一香,那叫一滑。还有毛肚鸭肠,吸饱了汤汁还有嚼劲,我还想再放点豆腐青菜茼蒿,捞到碗里蘸好芝麻酱,吃得人浑身热乎乎暖洋洋……”
顾浅:“………………”
住口!她听得也快饿死了!!
就在她的思维也差点被杨桃带跑偏到想多加点虾滑的时候,一道横插进来的声音及时地打断了她们。
“——什么人?”
二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去。
她们没来得及及时发觉的原因,就在于扎在坑沿上的那根木楔同样覆着冰雪,几乎与雪地同色。而此时此刻,一只戴着黑布手套的手紧紧握在上面,那男人再一使力,就从绳梯爬了上来。
他的脑袋被厚重的防风帽遮住大半,还戴着一副墨镜,声音也是闷着的。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又有两三个人攀上了岩壁,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从动作就能看出来,他们正在好奇又不失警惕地打量着顾浅二人。依着笔记里所写,八成是又要外出搜集资源的探险队。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探险队中的一人问。
顾浅和杨桃对视一眼,扭头向这几人举起了那本笔记。
“上面说走投无路可以投奔这里。”
看到她手里的笔记本,这些裹得严严实实的探险队队员俱是一愣。他们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领头的那男人最后一挥手,几个队员转身走远,只剩他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