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扁平竹
时间:2021-01-04 09:46:27

  陈甜甜低垂着眉眼,两只小肉手捏在一起,声音很小:“他说妈妈的坏话。”
  岑鸢挑眉:“说我的坏话?”
  “他说,妈妈是为了钱才和爸爸在一起的。”陈甜甜怕岑鸢听到这些话难过,急忙抱着她,“他乱说话,所以我才打他的,他以后要是还说,我就还打!”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学习能力强,身边的大人说了什么,他们都会学去。
  但岑鸢却不觉得有什么,她对这些一向看的很开。
  她和商滕的婚姻,本身就是不被祝福的。
  豪门讲究门当户对,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过于悬殊了一些。会被质疑,也在情理之中,不算意外。
  岑鸢摸了摸陈甜甜的头:“甜甜听话,遇到事情可以告诉老师,或者给爸爸打电话,以后不许再打架了知道吗?”
  陈甜甜点头:“知道了。”
  “乖。”
  -
  商滕去了医院。
  他约见的医生是血友症方面的专家,与他们家也算是有些交情,按照辈分来讲,商滕还得喊他一声周叔叔。
  “你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有时间来找我?”
  周医生刚开完会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冲泡着茶叶的茶杯。
  透明的玻璃杯都被茶叶长期浸泡到变成茶色。
  商滕站起身,礼貌的喊了一声周叔叔。
  后者笑着点头,拖出椅子坐下:“说吧,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商滕沉默片刻:“我这次过来,是有问题想要请教您。”
  “哦?”
  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商滕开门见山的问他:“血友症能治愈吗?”
  周医生敛了脸上的笑,眉头紧皱:“你有亲人得这个病了?”
  商滕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可以治吗?”
  周医生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很遗憾,就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讲,这个病是没有办法做到彻底治愈的。”
  商滕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了,但亲口听到,那种感觉还是难以言说的。
  周医生想开口安慰他,但也知道,商滕并不是那种需要被人安慰的人。
  不过他也好奇,商滕这种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身边的人生病,而露出这样的神情。
  “甜甜病了?”
  “不是。”
  周医生松了口气:“我说呢,得这病的女人还是少,除非母亲携带,父亲发病。”
  商滕的动作顿住,他紧皱着眉:“什么?”
  -
  从医院离开以后,商滕绕远路开车回去,特地去蛋糕店买了两块草莓蛋糕。
  岑鸢正陪着陈甜甜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商滕换了鞋子进来,把外套脱了。走到岑鸢身旁,动作自然的坐下:“吃饭了吗?”
  岑鸢摇头:“何婶还在炖汤。”
  小周没顾好火候,那锅汤废了,何婶只能重新开始炖。
  她闻到商滕身上的消毒水味:“你去医院了?”
  “嗯。”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给你买了蛋糕。”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两块,一块大的,一块小的。
  是岑鸢最常去的那家店:“我记得那里好像很远。”
  他贴心的把盒子拆开,将蛋糕拿出来,放在她面前:“喜欢的话,就不远。”
  语气温和。
  岑鸢盯着他看了一会,商滕的把包装盒扔进垃圾桶里:“我脸上有东西吗?”
  岑鸢笑了笑:“没有。”
  他抬眸,迎着她的目光和她对视,眼眸深邃且柔和:“怎么一直看着我。”
  岑鸢说:“就是突然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是吗。”他拿着叉子,看着面前的蛋糕,沉思了一会,然后问她,“需要我喂你吗?”
  他应该很少说这种话,整个人看上去认真又违和。
  好像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一样。
  虽然说最近的他一直都很反常,但今天好像格外反常。
  岑鸢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怎么突然对我献殷勤了,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原本只是为了缓和一下这尴尬气氛的玩笑话而已,商滕却点头承认了:“嗯,可能是突然觉得,我以前太不是个东西了。”
  江巨雄没有这个病,岑鸢肯定知道,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苦难不公平的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的人生太苦了。
  商滕不想让她一直这么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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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鸢难得回来一次,何婶都快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了,要不是岑鸢阻止,恐怕她做的菜都可以再开一桌了。
  陈甜甜全程都腻着岑鸢,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
  一顿饭吃饭,天色也不早了。
  离开之前,陈甜甜抱着她哭了好久,说舍不得她。
  岑鸢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等你放假了,妈妈接你过去玩几天。”
  陈甜甜泪眼婆娑的从她怀里离开:“不许骗我。”
  岑鸢点头:“不骗你。”
  陈甜甜伸出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撒谎谁是小狗。”
  岑鸢无奈的笑道:“好,谁骗人谁是小狗。”
  商滕开车很稳,不会突然急刹,也不会突然发动。
  所以岑鸢每次坐他的车,都会睡着。
  这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每次和商滕在一起的时候,她都睡的很踏实,不会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也不会突然惊醒。
  是身侧突然驶过的车辆,红色的尾灯把她弄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已经到家楼下了。
  商滕安静的坐在驾驶座,车内灯没开,漆黑一片。
  能看清他的侧脸,还是因为窗外路灯投进来的那点微弱光亮。
  “怎么不叫醒我。”
  商滕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然后俯靠过去,把她的安全带也解了:“还困吗?”
  “还好。”
  “嗯。”他把车锁打开,“你先上去,我去把车停了。”
  岑鸢下车以后,在电梯口碰到了等在那里的赵新凯,他没有门禁,也进不去,只能等在这里。
  因为四周太暗了,所以岑鸢一开始还不确定是他,直到走近了才看清。
  她淡笑着问他:“来找你哥哥吗?”
  赵新凯都快冻死了,看到岑鸢了,就跟看到亲人一样:“呜呜呜嫂子,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我哥每天几点回来吗?”
  他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没办法,只能在这儿等了。
  “你哥去停车了,估计马上就过来。”
  赵新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书忘记带走了,所以特地回来拿。”
  岑鸢迟疑了一会,方才小心翼翼的问他:“书......是风格比较......性感的那几本吗?”
  虽然她形容的很含蓄,但赵新凯也能从她的话里判断出来,她应该已经看到过了。
  大型社会性死亡也不过如此了吧:)
  岑鸢非常贴心的告诉他:“那些书好像被你哥拿去扔了。”
  赵新凯的脸顿时黑了:“我哥也看到了?”
  “嗯。”
  赵新凯也二十一了,从小被他爸妈娇生惯养的,成了一二世祖,爱看美女也很正常。
  这次专门回来,倒也不是舍不得那几本写真集,而是担心被商滕看到。
  没想到居然已经看到了,他得在商滕过来之前赶紧开溜。
  开溜之前还不忘嘱咐岑鸢:“嫂子,你千万别和我哥说我来过了!”
  不等岑鸢开口他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商滕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人影,从岑鸢身边离开。
  现在的小朋友,真可爱啊。岑鸢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走过来的商滕。
  他的视线落在落荒而逃的赵新凯身上。
  想到他刚才嘱咐自己的话,岑鸢觉得自己还是得替他打下掩护的。
  于是不动声色的挡在商滕面前:“车停好了吗?”
  商滕收回视线,把电梯按开:“停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岑鸢按下八楼,商滕却没动。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商滕问她:“赵新凯来了?”
  岑鸢愣住:“你怎么知道?”
  商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眉梢微拧,眼底带了些不可察觉的嫌弃:“你以后离他远点。”
  岑鸢不解:“为什么?”
  “别被他带坏了。”
  他说的很认真,有点像担心自己女儿学坏的父亲。
  岑鸢无奈的轻笑:“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商滕眉头皱的更深,似乎对她的话不太认可。
  电梯门开了,停在八楼。
  岑鸢提醒他:“你刚刚忘了按楼层。”
  “没忘。”他低声开口,“灯泡不是坏了吗。”
  岑鸢疑惑的眨了下眼:“你怎么知道?”
  “那天听到你给物业打电话了。”
  停车的时候,他顺路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灯泡。
  “这种事情,以后不用找物业。”他把灯泡拿出来,又将腕间袖扣取下,袖口往上卷了几截,“我也会的。”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仿佛只适合用来在那些过亿的合同上签字。
  现在却在洗手间里替她换灯泡。
  和赵新凯的心直口快、可爱纯真不同,少言寡语的商滕给人一种,值得托付的信任,与安全感。
 
 
第四十八章 
  岑鸢给他泡了咖啡, 知道商滕不爱喝茶,所以特地准备的。
  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岑鸢给他泡过茶。
  她很会泡茶, 除了会做点衣服之外, 大概也就只剩下泡茶这一个优点了。
  她很用心的给他泡了第一杯茶,商滕只看了一眼,和她道过谢, 便再没碰过那杯茶。
  等岑鸢再次去书房的时候, 那杯茶依旧保持原样。
  那次之后, 岑鸢便再也没有给他泡过茶了。
  不是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了,心灰意冷,而是觉得,既然对方不喜欢, 那就没必要让对方困扰。
  商滕喝咖啡习惯了什么都不加, 咖啡豆的醇香,以及刺激味蕾的苦涩。
  岑鸢喝不惯,太苦了。
  “洗手间的凳子不好踩, 有点滑,你用这个吧。”
  她从客厅里拿了个小木凳进去,却发现以商滕的身高,根本不需要踩凳子。
  只要伸手,就可以碰到了。
  很奇妙不是吗,三年前那个连她泡的茶都不碰一下的人, 现在居然屈尊降贵的给她换灯泡。
  岑鸢没有打扰他, 把手上刚冲泡的咖啡放在桌上。
  走到门口处, 她又停下, 折返回来, 轻声问他:“我去扔个垃圾,需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
  同样轻缓的语气,从洗手间的方向传出:“不用。”
  分明是低沉的声线,却一点不显凌厉。
  若是熟识他的人听到了,肯定会讶异,包括岑鸢。
  傲慢冷漠、高高在上的商滕 ,原来也是会有这样的一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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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鸢下了楼,把垃圾扔了。
  正当她准备进去的时候,视线的余光无意中瞥见,躲在香樟树后的林斯年。
  他好像忽略了自己的肩宽,以为细窄的香樟树干能完全把自己给遮挡住。
  岑鸢无奈轻笑,走过去。
  林斯年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离开,岑鸢叫住他:“林斯年。”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如同藤蔓一样,丝丝绕绕的缠住他的步伐。
  他走不动了,在那里站定。
  岑鸢走过去,问他:“来多久了?”
  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好像又长高了点,头发剪短,五官越发明晰,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那点特质。
  青涩糅杂着成熟,是一种,无法用文字形容的气质。
  稚嫩有,感性也有。
  “没多久。”
  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岑鸢笑了笑:“那为什么要躲着?”
  林斯年不说话了,头埋的很低,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
  岑鸢对小朋友,总会多些包容,她也不催他,而是安静的等着。
  好一会儿,林斯年才终于抬头:“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也进不去......”
  岑鸢眉眼温和的笑了:“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不擅长开玩笑,但是也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想让林斯年不至于一直这么紧张。
  林斯年不是空手来的,他还买了岑鸢爱吃的甜品,连饼干的份也没忘。
  各种罐头和猫粮。
  “饼干它......”进了电梯以后,他支支吾吾的找着话题,“最近有听话吗?”
  他手上的东西有点多,岑鸢怕他提久了手会痛,就帮他分担了点:“很听话。”
  林斯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还担心饼干太闹腾了,会吵到岑鸢。
  门没锁,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饼干像是察觉到什么,隔着老远就从里面跑出来,围着林斯年的脚边,边转圈边叫唤。
  林斯年欣慰的蹲下身,去抱它:“还记得爸爸啊。”
  它喵喵叫个不停,脑袋往他身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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