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扁平竹
时间:2021-01-04 09:46:27

  很简单的棉质T恤,清爽的皂角香。
  他抱着饼干,揉了揉它的脑袋:“长这么胖了。”
  岑鸢给他倒了杯水:“它很能吃,一天好几顿。”
  林斯年抱着猫撸了一会,然后才想起正事。
  他把猫放下,神情正经了点:“姐姐。”
  洗手间的门关了,里面没有声响,岑鸢猜想商滕可能已经走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怎么了?”
  林斯年这些天想了很多,他也想通了。
  喜欢虽然是自私的,但这种自私不能成为自己伤害别人的理由。
  他不会阻止岑鸢奔赴自己喜欢的人,但前提是,那个人能给她幸福。
  “我这次过来,是想为我之前一声不吭的离开和你道歉。”
  他坐姿端正,乖巧的跟做错事,主动找老师自首的小学生一样。
  “我没有怪你,你不用道歉,而且是你的帮了我的忙,应该是我和你道谢才对。”
  她好像对谁,都很包容。
  林斯年觉得这样不好,人总得有点脾气,才不至于被人欺负。
  小年轻,都心直口快,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就先说出来了。
  “你不能总这样,你偶尔也得发下脾气,不然谁都会来欺负你。”
  岑鸢被他的话弄懵了一瞬,然后轻笑道:“没有人欺负我的。”
  林斯年急道:“商滕啊,他不就欺负你了吗!江祁景全讲给我听了,他把自己初恋的女儿带回来养,让她叫你妈妈,还当着阿姨叔叔的面说自己只有甜甜这一个女儿,他这种人根本就是一个......”
  他应该是想骂脏话,张了几次嘴,最后都没骂出来。
  “反正他不是一个好东西。”
  岑鸢刚要开口,洗手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
  林斯年总感觉哪儿不对劲,背后凉飕飕的,他顺着岑鸢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商滕就站在他身后,双臂环胸,斜靠着墙,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
  说人坏话结果发现正主就在旁边的尴尬只持续了一会,林斯年神色复杂,看着商滕:“你怎么在这里?”
  商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忽视了他。
  他把卷上去的袖口放下来,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掉手上的水渍:“你浴室里的玻璃门好像也有点问题,我没有工具,修不了,你今天去我那边洗澡吧,明天等物业来修,或者我去五金店买点维修的工具过来。”
  岑鸢把有些放凉的咖啡递给他:“我待会再给物业打个电话。”
  “嗯。”
  他接过以后,和她道谢。
  岑鸢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今天麻烦你了。”
  林斯年眉头越皱越深,从商滕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也住在这里。
  岑鸢看着林斯年,像是在解释:“他住在楼下。”
  不是怕他误会的解释,而是在替他解疑答惑,商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斯年其实能懂,岑鸢只是拿他当弟弟看待,对待他和对待江祁景一样。
  他和商滕压根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后者的年龄优势,有着他无法企及的成熟与风度。
  如高山之巅的松柏,在高位,矜贵冷傲,自成风骨。
  而他,则是随处可见的悬铃木。
  二者之间的悬殊差异让他有了些微的自卑感。
  岑鸢见他走神,温声问他:“今天没有课吗?”
  林斯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点头:“有课,下午有。”
  岑鸢不管对谁,都是那副标准的温柔笑脸:“上课重要,别因为我给耽误了,下次有机会的话,你和小景一起过来,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那我......”他站起身,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旁边的商滕。
  后者神情淡漠,喝了口咖啡。
  “那我就先走了。”
  岑鸢站起身:“我送你吧。”
  林斯年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
  岑鸢身体不好,很多时候说话都是虚弱的,时间长了,在林斯年心中,她和林黛玉的形象仿佛完全重合了一样。
  都是吹不得冷风的。
  岑鸢也没勉强,叮嘱了一句:“走路别看手机,注意路边的车,平安到学校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这种叮嘱小孩的话,让林斯年微抿着唇,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既然改变不了现状,那就等现状先改变。
  他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他也会长到二十六岁,和现在的商滕一样。
  到时候,岑鸢就不会拿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林斯年离开以后,屋子里重归安静。
  他的水只喝了一半,岑鸢拿去倒掉,将杯子清洗了一遍,放回原位。
  忙完这一切后,她重新坐回来,问商滕:“刚才林斯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咖啡是现磨的,不过凉了以后,味道就显得一般。
  商滕晃了晃,还是喝光了。
  “都听到了。”
  他神色平常,似乎并不在意林斯年说的那些话。
  岑鸢松了一口气:“小朋友有时候心直口快的,难免口无遮拦。”
  “岑鸢。”因为她的这句话后,商滕的古井不波的神情终于稍微有了点改变,“二十二岁,不小了。”
  他像是在提醒她,林斯年已经不是孩子了,她不应该去对待小孩的思维去对待他。
  他懂情爱,什么都懂。
  岑鸢晃了一下神,像是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
  可能是在生意场上算计人算计习惯了,商滕说话总是说三分留七分。
  他从不给人抓住把柄的机会,连身边人都在提防。
  这的确不是一个好的习惯,但没人希望这么如履薄冰的活着。
  生活环境不同,为了活下去,被迫适应罢了。
  商滕也没有给她解释自己这句话的话外音,而是将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一次去你家吃饭,我说的那些话。”
  咖啡杯已经空了,可他还是拿在手中,五指收紧,轻轻握住,“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安抚甜甜的情绪,我其实......”
  岑鸢并没有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不重要了。”
  商滕迟疑了一会,然后点头:“嗯。”
  他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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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里面最近都很清闲,备用钥匙在涂萱萱手上,她每天中午会去守半天,然后准点关门离开。
  岑鸢索性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直到有客户上门预约,她才不得不过去。
  早上起床,随便煮了点小米粥,她用破壁机打了点豆浆,又煮了两个鸡蛋。
  不算丰盛,但还是有营养的。
  她慢条斯理的吃完,还不忘给饼干把猫粮倒上。
  有人在外面敲门,这些天来,岑鸢也习惯了商滕的每天到访。
  她过去把门打开,商滕手上提着几个袋子,里面是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他买了很多。
  岑鸢愣住:“怎么买这么多。”
  “不知道应该买什么,就每样都买了点。”
  他走进来,动作自然的打开冰箱门,把东西一一放进去。
  饼干对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威胁,到现在的无所谓了。
  跟完成任务一样的咬拽几下他的裤脚,然后又摇着尾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商滕垂眸,看了眼被咬出褶皱的裤腿,猫粮的残渣还遗留在上面。
  他很爱干净,脾气其实也一般。
  他比寻常人能忍,喜怒不显,所以总给人一种脾气还不错的错觉。
  但他的脾气实在不算好,这点从高中就可以看出来,叛逆期那阵,他也惹了不少事。
  成绩和家世,成了他的护身符,学校不会就这么放弃一个好苗子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开始连一只猫都包容。
  只是因为,它是岑鸢的猫。
  -
  岑鸢吃完饭了,把一次性注射器拿出来,她刚把压脉带绑在手腕上,拍打手背,让血管明显。
  商滕走过来:“我来吧。”
  声音温和。
  岑鸢抬眸,有点迟疑,却也没开口。
  他低垂着头,将针头推入她的血管,神情专注。
  和第一次比起来,现在的他明显熟练了很多,手也不抖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两只手背上血管处,泛着淡青色,密密麻麻的针眼,她可能真的会以为,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了。
  岑鸢眼睫轻颤几下,低声问他:“你用自己的手试过?”
  今天下雨了,气温很低,冷空气顺着她的呼吸,进入咽喉,有些刺痛感。
  他将注射器的药慢慢往里推:“一开始是用的模型,但模型和人体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就拿自己练了下手。”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平常到,和他给岑鸢倒的一杯水,给她换的灯泡,没什么区别。
 
 
第四十九章 
  岑鸢和他道谢, 她最近好像一直在和他道谢。
  他的确帮了她很多,而且是不求回报的那种。
  岑鸢其实很怕欠别人人情,因为她觉得, 自己可能没有能力去还了。
  这种没有能力, 不是她还不了,而是她担心自己没有时间。
  对于生病的人来说,未来的日子是倒计时, 像是加速了的沙漏, 比普通人流逝的还要快。
  一管药注射完,商滕把针拔了,替她按着。
  他的指腹温热, 熨烫在她的手背,是微妙的触感。
  岑鸢下意识的想把手往回缩, 不料被他握紧。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声问她:“今天几点下班?”
  岑鸢恍惚了一下:“不忙的话,应该是五点半。”
  “嗯。”他怕按疼了她,按的轻了些, “我去接你。”
  “不用的。”
  商滕不理她,装没听到。
  岑鸢沉默了一会, 最后无奈叹气。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商滕还有这样的一面,碰到自己不喜欢的话题, 就装聋作哑。
  明明是成熟理智的人, 现在却变得幼稚,不讲道理。
  岑鸢觉得好笑,没忍住,便真的笑了出来。
  没声音, 只是抿唇浅笑,但商滕看到捕捉到了。
  他抬头,安静的看着她。
  偷笑被发现,岑鸢脸有点泛红,她微抿了唇,想和他道歉,不该取笑他的。
  男人深邃的眼,像是深潭,古井不波也开始荡起一圈涟漪。
  商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声音也温柔:“在我面前,情绪不用藏着。”
  窗帘被风吹开,和熙的阳光洒落进来,在他们身上。
  饼干在猫爬架上睡的很熟。
  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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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几天没有见到岑鸢,涂萱萱看到她以后,都快哭了,抱着她,一直哼哼唧唧的说想她。
  “姐姐的病好点了没,这几天没看到你,我都快想死你了。”
  平白无故的休息,涂萱萱肯定会担心,怕她胡思乱想,所以岑鸢骗她说自己感冒了,有点发烧。
  她回抱住她,轻声安抚道:“没事,小感冒,已经好了。”
  涂萱萱抱着她蹭了好一会,余光无意中瞥见站在门口,眸光微暗的男人,他正好也在看着她,神情不太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涂萱萱突然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错觉。
  她悻悻的把手松开。
  岑鸢也看到商滕了,她把被涂萱萱蹭皱的领口给抚平,问他:“你还没回去吗?”
  商滕点头,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在附近的水果店给你买了点水果,洗过的。”
  草莓和车厘子,还有荔枝。都是岑鸢喜欢吃的,用盒子装着,好几盒。
  “午饭记得吃,我下午过来接你。”
  似乎是怕岑鸢会拒绝,所以不等她开口,商滕就转身离开了。
  即使是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他仍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身形修长傲然,如玉如松,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仍旧带着浸入骨髓的矜贵疏离。
  岑鸢有时候其实也挺心疼他的,他像是在自己周围砌起了四面八方的高墙,不容许任何人接近靠近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岑鸢却不知道,无论是多高的墙,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商滕都给她留了门,他亲手打开的,求着她进去。
  没有偏爱,是专属,也是唯一。
  虽然商滕来了好几次了,可每次见到他,涂萱萱都按捺不住疯狂跳动的心脏。
  “岑鸢姐,前姐夫这么帅,你是怎么舍得和他离婚的,这种极品要是我,我肯定不舍得放手,就算是摆在家里当花瓶,每天看一眼心情都会变好啊!”
  她一脸花痴模样,捧着自己那颗少女心,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商滕离开。
  岑鸢无奈轻笑:“等你再大些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人来人往的,立马就看不见人了。没了目标,涂萱萱将视线收回,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就算我到了八十岁,我也爱帅哥。为帅哥生,为帅哥死,为帅哥奋斗一辈子!”
  岑鸢笑着把剪刀递给她:“可以先帮帅哥把他的样衣做出来吗?”
  这单的客户是男性,还是涂萱萱亲自去洽谈,量的尺码。
  回想起他的五五身材,和那张脸,涂萱萱瘪着嘴:“他算哪门子帅哥。”
  这么多天下来,涂萱萱已经熟练很多了,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岑鸢亲自上手。
  这样一来,她也清闲了不少。
  看着桌上的草莓,岑鸢拿了一颗,咬下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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