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黎浔抢白纠正。
姬珩顺着她的话茬刚要敷衍,就听她又哽咽了一下,把后半句说完:“你也不能骂!”
姬珩:……
本王这还能有点家庭地位了不能?
“怎么……本王这个做老子的还连儿子都骂不得了?”媳妇儿是自己乐意娶回来供着的,小兔崽子凭什么鸡犬升天?姬珩是当真不服气的。
“嗯……”黎浔鼻音一重,眼见着是情绪所致又要哭给他看……
姬珩头皮一麻,赶紧就改了口:“好好好,都你说了算。回头等你生出来,本王把你们娘儿俩一起供起来行了吧?”
鉴于他改口的速度太快,认错的态度也过于良好了,黎浔就算还想找茬儿也没处找了,也就顺坡下驴,不再折腾了。
姬珩拿袖子又给她擦了擦脸:“赶紧洗洗吧,再磨蹭天都亮了。”
黎浔这哭了好大一场,这才觉得原来哭也是挺费力气的,她浑身脱力,姬珩再伸手来抱她的时候她就乖乖没再找茬了。
几个婢女等在屏风后面,想要接手服侍王妃沐浴,姬珩直接避开了她们:“这里不用你们,都出去吧。”
“是。”
他这府上的婢女都极规矩,尤其是他外书房和自己住的这个院子里的,曾经大晚上的有人想要端茶递水献殷勤来,陆陆续续被战烈摔出去两三个,有一个甚至还被摔残了。
事后也有苦主拦路找姬珩告状控诉战烈的恶行的,姬珩倒像是一副并非是他授意的样子,可战烈当面死不承认,他却二话不说的选择信战烈,最后战烈大摇大摆无事人似的跟着主子扬长而去,告状的婢女却因为诬告又挨了一顿巴掌嘴都打肿了……
那还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但自此信王府的婢女中间就开始流传着这一恐怖的传说——
无故往王爷跟前献殷勤会致伤致残!
年十九是个善良的老好人,每逢有新的婢女被采买入府也总免不了提点唠叨上两句,于是大家就都很自觉的规避了,尤其是每逢入夜之后,全都尽量绕道,努力争取连王爷住的院子都不靠近的。
毕竟——
那位战侍卫神出鬼没的,在府里出现都没个规律的,万一谁再不幸被他撞上给摔了……
几个婢女在姬珩这屋里都规规矩矩的,埋头就快步退了出去,临走前却都忍不住偷瞄了哭得眼睛通红娇滴滴被王爷抱在怀里的新王妃一眼。
王妃天生丽质是个美人胚子不错,可这也不曾美到天下独一份的程度啊!
不就是娇滴滴的会撒娇会哭么?原来他们王爷居然好的是这一口?!
娇滴滴的狐狸精有什么好的?
呸!臭男人果真都是一个德行!
这时候正在伺候他媳妇沐浴的信王殿下就想——
自家那个老三绝对是有点什么毛病,天下女人千万种,他偏喜欢好哭的那一种?是舒坦日子过不得是吧?非要受这折磨?
哎呀呀,本王的这个心脏啊,这一个晚上就被她哭得有点扛不住了……
鉴于黎浔今夜的情绪不稳,确实是送到嘴边的便宜也不敢乱占的,规规矩矩把他媳妇给洗干净抱上床,重新裹进被子里。
黎浔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微微蜷缩着身体,依旧是侧身朝里躺着,靠在他怀里。
两个人一时也都默契的谁也没有睡,夜色寂静而微凉,他的体温从背后晕染扩散,温暖了这回京后第一个寒冷的冬夜。
“想好了吗?”静默中,姬珩突兀的开口:“你想要我拿这天下?”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旦登上了那个位置,他肩上就会多了许多的压力责任和身不由己。
此后两个人的脚下必定荆棘满地,每一步都会艰辛无比。
这不是他重生一世的初衷,也不是她的……
“我想要你,可是……”黎浔道,她想要解释她现在跟他在一起真的并非只是为了利用,可是想要转身的时候却被他限制住,牢牢禁锢在了怀里,“我也不能舍弃他们。姬珩,我……”
“好。不用说了,我都懂。”他从背后拥着她,没叫她再说下去,吻了吻她的发顶,“天快亮了,睡吧。”
次日,黎浔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榻上没人,想必姬珩是早起进宫面圣去了。
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她问了下姬珩的去处,知道他确实是进宫去了,就也没再多说,又从容安静的用了早膳,之后就让婢女去她的行李里面找了她之前定做的男装过来。
换好了衣裳去前院找到年十九:“找个人替我去骆相爷府上走一趟,约一下骆大小姐,就说是你家王爷要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38章 讨债
虽然之前姬珩是有叫他们查过有关骆雪的一些事, 但据年十九所知,自家的新主母和那位骆大小姐之间是没有任何交集和来往的。
他现在还不太了解黎浔行事的风格,这会儿又赶上姬珩不在家……
难免悬心。
“以……殿下的名义?”这是明明白白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黎浔点头:“骆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骆大公子如今应该也归家了吧?差一个不常在人前露面眼生些的人去办, 消息传递得一定要隐蔽,尤其要避开了那位大公子的眼线。骆大小姐身边有个叫青稞的贴身婢女,直接找她,中间不要再把消息过第三人之口。”
听她这番安排嘱咐,显然是已经思虑周全了。
年十九虽然和黎浔接触还不算多, 可在王府做了多年内管事,眼力自是相当厉害的, 至少他看得出来姬珩对她都纵容的很,为她一句话,连太子东宫的人都说抢就抢,说杀就杀,又何况现在就只是约见区区一个骆大小姐的?
姬珩这府里养了几株梅, 赶上花开时节,暗香浮动。
黎浔着一身简便的男装站在白梅树下, 随手拨弄枝桠, 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俊秀儒雅,这么看着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年十九定了定神:“时间和地点呢?”
黎浔道:“在在京城里应该是有些产业虽归殿下掌握却不是记在殿下或者王府名下的吧?这样的地方,随便是饭庄、茶馆还是戏院挑一个就行,时间不必限制她, 她自然会去的。”
年十九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愈加确定她此次约见骆雪绝不单单就是为了会个面那么简单的, 于是在安排上就更加慎重了。
等他去安排了送信的人回来,黎浔还是站在院中。
年十九道:“殿下早起进宫面圣了,需要面禀这两月南境军中诸事, 走前交代小的告知王妃一声,他在宫里可能要多待一会儿。”
顿了一下,又解释:“本来王妃您与殿下既然已经完婚,殿下今日进宫是带您同去面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但是殿□□念您多日赶路的劳累,就说暂不讲求这些虚礼了,等京中大婚的仪典举行完毕之后再带您进宫拜见长辈也是可以的。”
虽然姬珩给出了特别合理的理由,可不管怎么说他俩也是瞒着帝后私自成婚的,姬珩早上没舍得吵醒她肯定是有一部分原因的,可如果今天他就带着她进宫去——
帝后双方只怕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即便碍于她是为了边境战事“牺牲”的,怕也少不得要刁难敲打的。
黎浔现在手上一堆事等着她去办,这时候少应付两个人她巴不得,当然不会挑这个刺。
“我知道了,不用等他回来,我的事自己能办。”黎浔道,“给我备车吧,不要用殿下的座驾,低调点儿套一辆寻常得用的马车就行。”
年十九依旧依言去办。
他也是个谨慎的人,看黎浔特意改装,点随行侍卫的时候就尽量挑的平时不怎么跟着姬珩出门走动的生面孔,但是战风被姬珩带着进宫了,他不能放心让黎浔孤身出门赴约,自己还是亲力亲为的跟着了。
黎浔似乎也没有避讳他的意思。
上了马车又撩开窗帘问他:“地点你定在哪儿?”
“在靠近外城的东南边有家茶馆。王妃您这个时间出门,过去应该差不多会赶上饭点儿,想来您也不会想要被太多人瞧见,那个时间茶馆里会相对清净些。”年十九回话。
黎浔很满意他的细致,略略颔首:“那正好,路上绕一下去我家的百草堂走一遭,我过去取点东西。”
她退回马车里坐定,年十九带了八名护卫和一个车夫随行护驾。
年关将近,季氏要照顾家里包括乔木木在内的三个孩子,又要打点过年的人情往来之类,分身乏术,自黎浅离京之后药堂就暂时关门歇业了,对外就说是大夫趁着年关回老家祭祖去了。
黎浔其间没回家,手上没药堂的钥匙,好在年十九手下人才辈出,立刻就有个行家帮忙捅开了锁。
反正是自家的铺子,黎浔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径自进去。
年十九亦步亦趋的跟随,见她轻车熟路的到柜台后面连开了四五个抽屉取了些草药出来,又动作娴熟的碾磨成粉,配好剂量,最后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里面存放的药汁出来,化开调好的药粉,再取了几根银针一一沾上药汁,等着风干,反复三次才将银针妥善的收好放进了袖袋里。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甚至可以称之为优雅。
年十九在旁边看得却眼睛都不敢眨了,张了几次嘴又都觉得会逾矩而欲言又止,大冷天的就快要急冒汗了。
黎浔一开始是没顾上管他,等准备妥当了要往外走时瞧见年十九的那个表情才露出个笑容来,解释:“就是配了一点麻醉药,昨夜归家太晚我忘了跟殿下要了。”
年十九觉得她应该不会骗自己,但总归这祖宗是胆子大得出奇,他对她的话也不敢全信,就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尽量小心。
黎浔锁了门从药堂出来,重新上车,这次路上没再折腾,直接去了靠近外城墙边上位置比较不起眼的春雨茶舍。
实在是因为她路上走得实在太拖沓太墨迹了,这就导致本来是她约的骆雪可是等她到时骆雪已经早到了一步,而且整个茶楼大堂里还空荡荡的,只掌柜的一个人在扒拉算盘珠子。
年十九把她请下车,要跟着她进去,黎浔却制止了:“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前面那条街上有个酒楼,你们过去吃个午饭吧,我约莫一盏茶左右的工夫就出来,到时候过去找你们。”
“王……可是主子……”年十九哪能放心,且不说她自己就是个弱女子,尤其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这身子尤为金贵,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你要实在不放心那就你一个人在这外面等,其他人不要都堵在门口,”黎浔直言打断他,“我要跟骆大小姐说一点私房话,不想被你们听见。”
她的表情严肃下来,眸中光芒内敛,也恍惚是带了几分警告的寒意。
年十九收到了她的警告,又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她的肚子,这才只能咬牙点头:“是。”
黎浔举步进去。
茶馆的老板肯定是认识年十九的,方才也注意到了他们主仆在这门口下了车,可是却没有迎上来打招呼,这时看黎浔进门才放下笔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这位小公子……”
刚想说他这茶馆被人包圆了,黎浔已经抢先说道:“我跟一位姑娘约了在此见面,她到了没?”
掌柜面上笑容不减,立刻侧身让路把她往楼上请:“到了到了,那位姑娘早一刻钟左右就到了,您请,就在上面。”
说话间,眼角的余光悄然看了看被堵在外面的年十九。
黎浔没叫他引路:“哪一间,我自己上去就好。”
“第二间。”掌柜的迎来送往这些年,形形色色的客人都见过,最是识趣,也没强求,又回了柜台后面。
年十九知道黎浔既然支开他们就是不想让人注意到有他们信王府的人今日在这茶楼附近出现过,他不确定黎浔究竟在谋划什么,但是更不敢坏主子的事,也只能暂且避开,好在茶馆是自家的,临走就隐晦的给掌柜交代了一个眼神。
掌柜的暗暗颔首,又若无其事的重新低头记账,同时却竖起耳朵听上面的动静。
年十九也不敢走太远,咬咬牙进了对面的布店。
彼时楼上的雅间里,骆雪显然也是乔装出行的,换了一身平时根本不会穿的很素的衣裳,外面裹的一件黑色的棉大氅挂在旁边的屏风上。
她正坐在桌旁表情闲适的优雅品茶。
青稞站在旁边却惶惶不安,压着嗓子劝:“大小姐,大公子交代了没有他的首肯您不能出祠堂,您这贸贸然的跑出来,回去一定会受重罚的……而且……而且之前常秋他们做的事……信王殿下这时候约见您也未必就是好事……”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房门吱的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主仆俩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黎浔拉下大氅上的帽子走进来。
因为她穿了男装,青稞一眼没认出来,后来才诧异无比的低呼:“黎家二姑娘?”
往她身后张望,没见姬珩出现,立刻就变了脸色紧张戒备起来:“怎么会是你?”
黎浔反手合上了房门,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反问:“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说着,看向坐在那里神态自若的骆雪:“没看你家主子就丝毫也不吃惊吗?”
她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坐在了骆雪对面。
骆雪唇角也噙了一丝笑意,那个笑纹带了几分讥讽,眼神也透着轻蔑。
她并不主动开口,但就看她如今的这个反应,她应该也一早就猜到约见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姬珩了。
猜到了是黎浔,但她还是冒着会被骆长霖重罚的风险毅然赴约了。
黎浔坐在她对面,直视她的面孔,似乎连跟她互相套话试探一下的耐性也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明知道是我要见你你还肯来,看来你是很怕我去他面前告你的状。”
若是姬珩要见她,一定会派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心腹传信,以此作为先发制人的施压和警告,这才是姬珩素来强势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