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忐忑,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先发制人。
既然云辞被杨嵩抢了,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在东宫浪费时间,脚下转了个方向就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备马,进宫。”
侍卫急急地去准备。
他这边脚下健步如飞的却是走了没多远,迎面乔旭就赶了过来,神色略显凝重。
姬璎心中顿时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继续心存侥幸的问:“如何?”
乔旭面有难色,如实禀报:“府里没找见徐太医,但是属下刚打听到说他在一炷香的工夫前跟着信王殿下还有王妃一起离开了,好像说是……王妃动了胎气,跟着去信王府替王妃保胎了。”
黎浔自己就会医术,黎家一家子女眷几乎都精通岐黄之术,她会缺大夫到需要从东宫这里顺人走?
现在就算说是姬珩夫妻没有与他为敌之心姬璎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你马上带人去追,不管找什么借口和理由,总归是把人给本宫抢回来。”姬璎眼中凶相毕露,一字一句的又补充,“万不得已结果了也可,总之是一定不能叫小六有机会把他带到御前去说话。”
乔旭身在其位,他的话必须要听,并不曾迟疑的就应诺转身去了。
姬璎火急火燎的抢着进宫去面圣,本想直接闯去皇帝寝宫的,却不想刚到宫门那里陈忠年的徒弟却居然早在等候,传了皇帝口谕让他去御书房。
姬璎心里有数,皇帝肯定已经听到他那里又起风波的消息了,这时候就再不敢造次,顺从的去了,去了才发现皇帝没来御书房。
他试着透露了自己有急事要马上求见皇帝的意思,那小太监虽然恭敬客气,但也很委婉的告诉他皇帝稍后会过来,让他就在这里等。
这显然就是皇帝的意思,姬璎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违逆了,忐忑不安的勉强等了有一刻钟左右,心中的幻想就先破灭了一半——
姬珩和徐太医也一前一后的被人引了来。
乔旭是没找到机会下手吗?姬璎这就更是方寸大乱,眼神都虚晃的开始乱飘。
姬珩走过来,守着身份上的差距,在他侧后方一点的地方站定,稳稳的也是等着皇帝现身。
姬璎的眼刀扫过站在还后面一些的徐太医,徐太医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只能硬着头皮垂下头去,避免和他有所交流。
在这御书房门口,姬璎就是自恃身份也不可能在这里公然威胁徐太医的,做不得手脚了,他就只能是冲着姬珩,咬牙沉声道:“你我兄弟一场,这次的事纵然对你们夫妻有所牵累,就不能替本宫遮掩一二,守口如瓶吗?”
姬珩倒是没有当场拒他,面上容色淡淡,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皇兄知道父皇的脾气,不是臣弟不给您面子,而实在是……皇兄知道臣弟素来胆子小,欺君之罪臣弟不敢承担。若是私底下的别的事,什么都好说,现在……臣弟就只能保证是如实向父皇禀报,绝不添油加醋了。”
他这样的态度,姬璎是完全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和想法的,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好像也是多说无益了。
而此时的后宫之内,几个宫人在服侍皇帝更衣,陈忠年在旁边一板一眼的禀报消息:“徐太医奉陛下的诏令这几日都住在东宫帮着太子妃娘娘调理身体,说是昨夜四更多点,娘娘梦魇惊着了,醒来之后就身体不适。东宫的女官叫了徐太医去诊治,又担心太子妃有个好歹旁边没人能帮着拿主意,就又遣人去信王府请了信王妃过去。王妃是五更天左右到的,陪着太子妃扎针祛了一次毒,约莫是有些折腾了,动了胎气,就趁着太子妃休息时叫徐太医扶去暖阁里面诊脉查看了,结果……太子殿下刚巧在这时候回府。”
上回太子妃进宫告状之后皇帝就往东宫里放了眼线了,虽然不能进太子妃的寝殿随时盯着,但却是严密注意着她那边的,消息得来的与事实相差不大。
待到宫人们替皇帝整理好退下了,陈忠年又一五一十将太子回府之后和太子妃之间冲突争执的过程都如实描述转述了。
皇帝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语不发的听着。
陈忠年这时候就有点大气不敢喘:“一开始他们夫妻争执,约莫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吧,王妃和徐太医都躲在暖阁里没敢露面,谁曾想太子妃的气性会是如此之大,太子殿下又……总之也得亏是王妃机警,喊着徐太医砸了暖阁的窗户,信王爷又刚好赶过去接王妃……”
太子这昏招真是一招接着一招,毒害自家媳妇不算,现在还差点连别人的媳妇也一起烧死,就这样——
皇帝就算再想保他也保不住了啊!
这时候,外面又有个小太监过来,在外头探头探脑的跟他招手。
陈忠年走出去,没多一会儿再回来,就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了:“英国公府的杨小公爷今早也赶回京了,此时带了太子妃的婢女云辞姑娘也候在了宫门外,说是……来告状的,要请陛下主持公道。”
杨嵩带着云辞没得召见只能在宫门外等,这么一闹,事态又严重了。
皇帝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面沉如水的举步走出了寝宫。
他去了御书房,前后不过一刻钟,宫里就传了中书用印紧急拟定废黜太子的诏书。
此时城南的长青胡同口,骆长霖的马车刚出来,就被从旁边过来的黎浔的马车堵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然后顺便说一下,我明天事情比较多,如果中午12点没来得及出一更的话,那下午应该会晚一点,起码要到5点以后才能更了哈~
第199章 有趣
驾车的九琼匆忙收住缰绳。
骑马跟在旁边的十安认出了对面驾车的是之前护送黎浔南下的侍卫之一。
黎浔将窗帘掀开一角, 露了个脸。
十安就赶忙也凑过去敲了敲骆长霖的车厢,低声提醒:“公子,是信王妃。”
骆长霖今日也是罕见的心烦意乱, 正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闻言,忽的睁开眼, 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对面车厢的角落, 又过了片刻,方才徐徐的偏头过来,修长的手指将窗帘撩开。
他也不废话,直直的朝黎浔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黎浔这个时候刚巧出现在这里还拦住了他的马车, 显然不会只是巧合偶遇。
黎浔也是稳坐在车里,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她唇角扬起一个微笑来, 开门见山:“如果我是大公子,此刻就不会再出门去多管闲事了。”
骆璟良必须辞官保命, 这已经是在做垂死的挣扎了。
但前提是——
实际情况要限于之前。
现在太子方寸大乱,一天之内屡出昏招, 而他会被逼入绝境的起因就是“骆雪毒杀太子妃”的事件。这位太子爷如今是指定要废了, 此等情形之下,他在完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将所有事都记在骆雪的头上。
骆长霖就是再气骆雪, 但这也毕竟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 他不会无原则底线的去帮着骆雪异想天开的为非作歹, 可最起码还是想要援手保住她性命的。
黎浔和骆雪之间有过节, 他虽然知道,也清楚以黎浔的为人未必肯于放过骆雪, 但是这位信王妃仗着拿捏住了骆雪的把柄就几次三番的出现到在他的面前来指手画脚……
他这等骄傲自负的人,即使心里对黎浔颇多欣赏,此时心中也很是不悦的。
他神情冷淡的与黎浔对视, 唇角扬起的弧度讥诮,冷冷地问:“为何?”
黎浔道:“骆大小姐究竟都做过些什么事大公子应该是并不太清楚的,咱们相识一场,虽然非友非敌的,但大公子却也给我们夫妻提供了不少方便,不曾刻意与我们为难。就当是投桃报李吧,我今日特意过来告知大公子一些您一直好奇的事,骆大小姐做的事。她可不仅仅是曾经和太子之间有私情那么简单的,她不惜冒险在宫中做局生事也要杀董千里,又想灭孔昭的口,想必大公子您也心里有数她背后牵扯的事情必定不小的。今天我也便就明说了吧,这两个人背后牵扯的一个是里通外敌,一个是谋杀储君……”
骆长霖面上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
九琼和十安却都开始震惊的倒抽气:“公子……”
骆长霖很冷静,黎浔相对的就更放心了,于是继续往下说:“我虽与骆大小姐势不两立,但是于大局无甚助益,至少目前为止我是没打算要将这些事都给她抖出来的,可如果骆大公子您要执意插一脚进来……一旦局势有变,那我也就什么都保证不了了。”
言罢,也没等骆长霖给出个明确的态度就放下了窗帘:“大公子自想想吧,告辞。”
因为他们的马车刚好堵在胡同口,此时也无需调头,车夫直接打马前行,准备从前面的路口拐弯绕一圈回去。
骆长霖的车马停在那里,他手指一直压在窗边上,直至胡同外面车马的声音听不见了也一动不动,表情平静,眸光冷淡,倒是没有情绪过激。
十安其实不太信得过这位有点不太像大家闺秀的信王妃,于是试探着问他:“这位信王妃的话可信吗?”
骆长霖抓着窗口的手指略增加了几分力道,片刻之后,撂下窗帘退回了马车里:“回去。”
骆雪的那些事虽然一直不肯对他当面言明交代,可是从她的行为举止和种种迹象综合观察——
骆长霖根本没有理由怀疑黎浔的话。
反而是用黎浔给他的理由,就顺理成章的把骆雪之前种种反常的行为举动都串联出了一个合理的逻辑来。
行刺储君,里通外敌?
亏得是她敢想!
要说骆长霖心里完全没脾气这绝对是假的,他甚至是从来都没有像是这般的愤怒过,只是不该发生也已经发生了,他就是当场大发雷霆也于事无补了。
回到自家门前,十安帮着他挪下马车,推着轮椅送他回内院。
九琼留下来收拾马车,重新打扫整理妥当了之后,刚要把马车往门内赶,胡同外面就见黎浔的车夫匆忙的又赶了回来,面有难色的拱手道:“小兄弟,我们王妃的马车临时出了点毛病,一时半会儿的修不好,能否借用一下贵府的?”
九琼有些犹豫,一时没有答话。
那车夫又道:“咱们两家离着也不算太远,最多大半个时辰我就送回来。”
九琼平时话虽然不多,其实人还是很聪明的,瞧着自家公子和那位信王妃之间虽然见面就互相防备互相试探,但彼此之间却是没有明显的敌意的。
就是借用一下马车而已,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斟酌了一下就答应了:“好吧。你们的马车停在那儿了?我过去接一下王妃。”
“不用不用。”车夫感激的连忙道谢,“贵府肯将马车借给我们已经很是感激了,人就不敢再劳烦了,我自己赶过去就行。”
九琼想着现在风口浪尖上的时机他要出现在信王府的门前不好,就没坚持。
车夫客气的再三道谢,待他驾车离开之后九琼也进了宅子关上了大门。
宫里在这年节当下的,皇帝一天之内两道旨意连发,先是废黜了太子的东宫之位,罚他移居宣和别院闭宮自省,另又明旨准了左相骆璟良三日前递的引咎辞官替女儿谢罪的请求,削免了他的官职。
另外太子妃无辜丧命,皇帝斥责处罚并且幽闭了前太子姬璎之后,又降了罪己诏书,又亲写了悼文祭奠已故的英国公大人。
杨嵩跪宫状告太子杀妻,当时都豁出去以下犯上,是决心鱼死网破往死里闹的,可皇帝的态度如此干脆果决又面面俱到,反是叫他再大的火气也得强压下去了,反而要感恩戴德的谢过了皇帝给太子妃主持公道。
从杨嵩跪宫告状到这些旨意颁布,前后就只有一个时辰左右。
“陛下降旨只是削免了相爷的官职,说他教女无方确实应该反省,只是……旨意上却没提要怎么处置大小姐的。”十安把探听到的确切消息带回来给骆长霖,“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骆长霖坐在窗前,脸上表情冷淡,对此却是毫不意外的样子,讽刺的勾了勾唇:“皇帝陛下是九五之尊,如果区区一个臣女都要他亲下御旨公开处置,那岂不成了笑话了?何况在这件事上他处置骆相爷一个也已经足够了,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的只是平定民心,稳固朝堂和巩固国本。”
骆璟良被掳了文官之首的官位,无论是要杀鸡儆猴的震慑朝臣子民还是用来安抚民心他都足够了。
至于他没提骆雪——
一来骆雪确实不值得他亲提,二来想必也是骆璟良父女俩的行事叫他心里确实是太不痛快了,他留着骆雪,还有点是恶劣的想看骆璟良后续要如何善后收场的意思。
这么一看——
这位皇帝陛下的心胸其实也没有那么宽广的,他得过且过只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可一旦某件事真的惹到他了,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
“相爷经此打击已经一蹶不振,想必还要病上一些时日缓不过来了。”十安道。
想想家里那位大小姐就叫人觉得揪心。
骆长霖本来是还想出面去再提点骆雪一下给她指条明路,现在被黎浔一搅局也没了兴致。
沉默了片刻,他又问十安:“英国公府那边是什么情况?”
“陛下连罪己诏书都下了,杨家小公爷就是再气恼……至少面上是只能作罢了。”十安道,“而且太子虽然被废,但陛下体恤太子妃,仍然准许让在东宫办她的丧仪,还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下葬,并且为了安抚杨氏一门,也特旨准许了杨家的人去东宫帮忙操持后事。”
骆长霖道:“说到底也不过为了做给世人看的,杨嵩心中不服这是必然。”
十安偷瞄了他一眼,察言观色,后才小心翼翼的又补充,“杨小公爷确实是不怎么高兴,公子您不是说太子妃这事儿定是信王夫妇主导利用的么,虽然太子妃一心求死,可如今她人没了……杨小公爷似乎也猜到了部分真相,派去宫门附近盯梢的探子说他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小公爷冲着信王殿下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大看不顺眼呢,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