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傻乐:“嫂嫂,你可真是个巨眼英雄。一般的女子,都没你这胆量。人家肯定说,你一个富家千金嫁了一个没出息的穷小子。说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我还在家的时候,就好多人给他介绍亲事呢,人家女孩父母都这么说他。”
陆元君笑说:“有个绣花枕头也不错。我家不缺吃不缺穿,有宅又有地,绣花枕头我也能养活他。”
阿福说:“嫂嫂好霸气。”
陆元君说:“我得谢你。”
阿福不解:“嫂嫂谢我什么?”
陆元君说:“他糊涂,做事情莽撞。自己才多大的能耐,就敢去撺掇太原王的事,差点送了命。要不是你救他,你那几个小侄子,就要没爹了。”
阿福说:“嫂嫂,你知道那件事啦?”
陆元君说:“他告诉我,险些把我气死。我看他也是脑子糊涂了拎不清,那种杀头的事情,他跟着起什么哄。太原王还没到那一步呢。连一场正经的胜仗都还没打,就被胜利冲昏头了,没一个能沉得住气。一群二愣子,正事干不成,成天只会喊打喊杀的。”
阿福黯然。
陆元君道:“你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阿福说:“嫂嫂,不必如此的,他是我哥哥。”
陆元君道:“亲人归亲人,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绝不能忘的。也没说是亲人就该为了谁去死。”
第73章 有孕
陆元君拉着她手问道:“是谁送你回来的?那个叫陈尚的, 他们是谁的人?”
阿福低着头不语。
过了几日,韩烈回来。陆元君私底下跟韩烈说:“阿四是不是跟了什么人了?我看她的样子,像是有丈夫的。”
韩烈知道她的事, 装糊涂说:“有吗?”
陆元君说:“对方特意派了这么多人护送她回来,想必也是珍重在意的。只是她既然有了丈夫, 为何不跟他在一起, 又被送回娘家呢?对方肯定是有身份的人, 嫌咱们家出身太低,父母不同意,或是家有悍妻, 不许纳妾, 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韩烈说:“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吧?”
“怎么会。”
陆元君说:“都是女人家,这点事情还看不出来吗?”
陆元君教育他:“你可别在她面前问东问西,说三道四的。女儿家遇到这种事, 最是可怜。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头,无依无靠的, 若没个男人靠, 你说她怎么活过来?想必在外头是受了气了。而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人。你是她哥哥,她现在遇到了难处, 她不靠你还能靠谁?她年纪还小,以后好好教养, 可别再让人欺辱了去。”
韩烈本来还担心小妹回来,多个累赘, 妻子会不高兴。没想到陆元君这般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顿时高兴地笑,一把将陆元君抱住,提着腿往腰上一夹, 就是亲嘴脱衣裳。陆元君笑打他:“门都没关呢!胡闹什么!瞧你一身臭汗,回来也不先洗澡。”
阿福刚进门来呢,因听说韩烈到了家,准备来寻他们说话呢,就撞见这副景象,顿时懵了,接着脸脖子绯红。
陆元君跟韩烈也臊的不行,慌忙从床上跳起来,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韩烈虎着脸,装傻充愣道:“你回来了?我正说去看你呢。”
阿福讪笑道:“你们忙,我没什么事,回头再说也行的。”
赶紧扭头跑了。
阿福写了一封信,交给陈尚,恭恭敬敬道:“劳烦你们回洛阳,替我转交陛下。”
陈尚收下的信,揣在怀里:“信我会想办法传回宫中的,但我们奉陛下之命保护姑娘,不能回洛阳。”
阿福劝他:“陈将军,我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何况而今已经安全到了并州。现在洛阳,形势危急,陛下需要你们这些忠勇之士。”
陈尚道:“我已经答应了陛下从今往后留在姑娘身边。”
这人是个认死理的,阿福怎么劝都劝不走。这几十号人,天天在眼前转悠,也不是事。这陈尚也不肯吃闲饭,带着他二十号人,第二天就跑去地里帮忙耕插秧田去了。
阿福看这一群猛士们,放着刀剑不提,不寻思打仗,为国效力,居然巴巴地跑去种田,一时哭笑不得。
这三月里,太阳也大起来了,阿福站在田坎上,看这群家伙,弄得跟泥人似的,叫道:“你们这是要干嘛呀?陈大哥,这活不用你们干。”
这群猛士们个个还挺高兴,笑的黑脸白牙的:“这有啥,咱们本来就是农民,这点活早干惯了。”
初春的太阳,阿福不知怎么,晒着有点头晕。突然有点犯恶心。早上吃的稀粥,也没什么腻的,最近也没吃坏肚子啊。她正寻思着,那恶心的感觉突然越来越强烈,一阵呕意涌上来。
早上吃的饭和着酸水,全吐出来了。
阿福赶紧回家去,躺在床上休息一阵。
接连好几日,都是作呕,吃不下东西。
她一点没多想。陆元君也以为她是中暑了,心想,这季节,也不大可能中暑啊?熬了点绿豆汤给她,喝了两日,没什么用,于是想办法请了大夫来。白胡子老大夫给拿手腕先诊脉,诊了半天,不明所以,说:“姑娘,舌头伸出来?啊?”
“啊~”
阿福伸了舌头,白胡子老大夫凑近瞧了瞧,又翻看她眼皮。
又问了半天她来月事的情况,最后得出结论:“这是有身孕了。”
陆元君吓的脸色一变:“这可不能乱说,小妹还未出嫁呢。大夫你再看看。”
大夫说:“错不了,这就是有身孕了嘛。给她开副安胎药吧。”
这老大夫对大姑娘未婚先孕倒没什么看法,而且对自己的医术极自信。这年头,兵荒马乱,这种事多了去了,老大夫已经是见惯不惯。
阿福跟陆元君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懵。
大夫的意思是,自己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阿福有点震惊。
然而很快,一种异样的兴奋和快乐涌进脑子里。
我有小宝宝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她很快乐。就好像第一次在建春门外遇到云郁,头一次跟他说话一样,浑身毛孔都兴奋的张开。
当然了,一个未婚大姑娘,有了身孕,实在不是什么骄傲的事。这种事还笑的出来,简直没脸没皮。眼看陆元君脸色严肃地盯着她,阿福赶紧把兴奋藏住,装作一副很迷茫很委屈的样子。
大夫走了。
陆元君坐在床边,问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男人好了?”
阿福心虚地低着头,两个手指互相捉着抠阿抠,半晌,小声说:“我有钱,我可以养活自己和宝宝的。我走的时候,他给我拿了很多钱,我不会在家里白吃闲饭的。”
陆元君刨根问底说:“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福摇头:“我不能说。”
陆元君道:“你年纪还小,还没嫁人,就这么有了身孕,再生下个孩子,你考虑过自己的将来没有?那些世家公子,最不靠谱的。他现在都不要你,你指望他将来能要你?”
阿福说:“我喜欢小孩子。我可以自己生,自己养。”
陆元君说:“没有丈夫,你自己养?”
阿福知道陆元君想劝自己打掉这个孩子,想让她以后嫁人。
“我自己养。”
“我知道嫂嫂要说什么。”
阿福小声地说:“只是我见过了他,别的男人我都看不上了。我看他是和氏璧,再看别的男人就是砖头瓦块,木雕泥塑。反正我也瞧不上任何人了,也不怕再添个小累赘。”
陆元君听到这话,知道她是心意已决。
“这人当真这么好?”
阿福说:“你没见过他,你见过就知道了。他是神仙下凡,谁见了他都会诚惶诚恐的。你要是见过他,你也想给他生孩子。”
陆元君笑骂:“呸!净在这胡说八道。”
陆元君小声问她说:“他还活着吗?”
阿福点头:“嗯。他当然是活着了,他会长命百岁的。”
陆元君心想:这丫头,心态可真好,都被男人抛弃了,她还能这么开心。
第74章 危亡
韩福儿离开洛阳, 云郁并没有太多心情惦记她,他现在只惦记陈庆之。
陈庆之攻取屯考后,迅速合围荥阳。
荥阳是重镇。
云郁此时已经有点想问苍天问大地了???
他简直想不通。
当初高祖皇帝是脑子进的什么水, 好好的平城不待,非把都城迁到洛阳这鬼地方来。
四面八方一片平原!
除了北边有个黄河天险, 冬天还容易结冰, 一结冰, 就跟平原没什么两样,骑马踏马就过来了。至于南边就是广阔无垠的原野,连个小山包都没有。没有山河阻挡, 也没有任何军事要塞。只有一个虎牢关可以作为防守。
虎牢关, 即当年刘邦战项羽,以及三英战吕布的地方。整个黄河以南都是平原,只有这么一处险要, 所以虎牢关古来就是军事重地,南北交通要塞, 谁占据了虎牢关, 谁就控制中原,南进北出, 无往而不利。
由南自北,历荥阳过虎牢关, 大军可纵横驰骋,长驱直入洛阳。
这是云郁最担心的地方, 必须派最亲近的人驻守。
而今朝廷的那些官员, 要么是河阴之变的幸运者,要么是有家人、亲眷,死在河阴的。他们是苦贺兰逢春久矣, 只是畏惧贺兰逢春的威势,一直敢怒不敢言。而今听说云颢要回来报河阴之仇,个个望之如大旱之望云霓,恨不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云郁万不敢信任这些人。他让贺兰韬光担任大将,镇守虎牢关,又让云天赐和贺兰峥率三十万大军增援荥阳。
不论是在朝廷大臣眼中,还是而今实际情况,他都跟贺兰逢春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一旦云颢入了洛阳,自己皇位保不住,贺兰逢春这个太原王的位子也保不住。所以眼下会竭尽全力抵挡云颢的只有贺兰逢春这一系的人。
然而局势的发展,还是让他眼珠子瞪爆。
元天赐率三十万大军,连滚带爬紧赶慢赶赶到荥阳,却发现荥阳城大门紧闭。陈庆之的大军,已经在一天前刚刚攻破荥阳城。
本来,如果陈庆之大军在荥阳城外。他七千人,三十万大军在平原上与之野战,别说拿刀子捅,就是拿拳头殴也把他殴成泥了。
将士们甚至还想着,我方三十万大军,陈庆之才七千人,他要听说我们这么多人来增援,兴许自己吓得就撤军了,这仗估计是不用打。
陈庆之虽然在荥城,以少于十倍的兵力,大败丘大千。但这些禁卫军的将士们,疏于征战,且又傲慢,对陈庆之是心理有点畏惧,行动上又不怎么把他当回事。而且他们觉得云颢也是宗室,也有继承权,云颢回来当皇帝,好像也没啥。这些大人物们争权夺势,跟自己没啥关系,自己犯不着那么认真去送死。所以都不愿打这个仗,只打算过来应付一下,仗着人多么,吆喝几嗓子,把陈庆之吓走就行。没想到陈庆之是个狠角色,七千人对三十万人,愣是一点不虚,不但没跑,还抢在他们赶到之前,直接一口气把荥阳攻下了,并且龟缩在城内不出。
魏军从守方变成攻方。
原来预备好的野战变成了艰难的攻城战。
大军是情急之下匆忙赶来,根本也没带攻城的器械。
三十万大军,望着固若金汤的荥阳城,瞬间都石化了。
全军懵逼。
本来只预备吆喝几嗓子,现在变成要真刀实枪的干。
领军的云天赐、贺兰峥也非常懵逼。
心理打击巨大。
然而事已至此,没办法,只能让大军暂时驻扎在城外,然后众将领商议对策。
当夜就起了内讧。
大家提出两个对策,一个是围城,另一个是强攻。
虽然陈庆之守着城,但毕竟是我方人多,兵法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现在我方兵马是对方数十倍,想围想攻,按理说都行,怎么都该赢的轻飘飘的。但眼下问题是,要攻城没带器械,而且士兵们士气不振,看陈庆之已经占领了荥阳,个个都垂头丧气,武器也不想拿,只想回家去看爹妈。
还有一个法子,围城。
这么多人,把荥阳围起来,切断敌军的补给,让城中的敌军粮草断绝,这样敌人自然投降。
关键是魏军来的匆忙,并且一心以为这是一场会速战速决的战役,根本就没带充足的粮草。
这么围下去,说不定没把城里的敌军饿死,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贺兰峥见众将领争执不休,就来了火,直接开骂:“他妈的!老子打仗,从来没带过粮草。就你们这些书生屁事多,逼逼赖赖,商量半天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等你们拿出主意,黄花菜都凉了。附近这么多百姓,谁家没粮,直接带他妈人去抢,谁敢不交出来烧了他房子。没粮食,人都能当军粮。这他妈都不会还打什么仗。”
禁卫军将领王舜闻言,有些生气道:“将军,你我是为陛下打仗。荥阳城是天子脚下,离洛阳城不过百里之遥。这些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咱们若是纵兵抢粮,败坏的是陛下的声誉。真这样做了,以后天下百姓要如何信服陛下,陛下颜面何存?”
贺兰峥道:“仗若是败了,要颜面何用?这些贱民皆如蝼蚁,只需让他们畏惧,何需信服?而今世道只畏强者,有你们这等妇人之仁,皇上等不到将来,眼下就要人头落地。”
王舜义正言辞:“一寸一毫,皆是民心。为天子者,若不怜恤自己的百姓,谁还尊奉他为天子?皆如太原王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动辄屠戮无辜,不给人留活路,旁人只能惧你一时,岂能容忍你一世?当初要不是太原王在河阴滥杀无辜,何以招致而今这局面?陈庆之又岂能北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点凝滞了。
太原王手下的将领,做事风格都像他,脾气火爆。贺兰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而今这事该归罪到太原王的头上?”
王舜道:“归不归罪,陛下说了算。我只是提醒贺兰将军,不要把事情弄的越糟糕。一时战争的胜负,尚可扭转。一旦人心尽失,可就难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