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因识得了国公府的人心里高兴,瞬间忘了刚才要叱责沈画棠的事, 倒是沈画芷关切的眼神不住投向沈画棠,沈画棠用眼神示意自己无事。看着妙语已经回来了但一脸的神色不安,沈画棠也没急着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宴席开始前,各家都去最前方为老太太献上寿礼, 礼官朗声念着礼单, 对国公府献上的寿礼自然都是不小的, 只让人听得在心头羡慕国公府的富贵与权势。
沈画盈还在奇怪着这沈画棠是怎么化险为夷的,还结交上了赵二姑娘, 一双眼睛只暗自毒毒地盯着沈画棠, 沈画棠却瞧她也不瞧, 只当作没有看见。
突然听得女客席间一阵骚动,只听礼官扬声念道:“景王府世子,送上南海夜明珠一对,紫玉如意一柄...”
听着礼官念那长长的礼单,再加上女客席的骚动越来越明显,沈画棠不由略带好奇地朝前看去,这一眼看去却是浑身狠狠一震,只见前头那个月白色锦袍,正微弯了身子站在老夫人身前的身影,不是陈思齐又是谁?
沈画蕊大概没人说话了,竟去找她一向最讨厌的沈画盈说话:“早就听闻这景王世子是京城第一美男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画盈眼中也现出向往之色:“这世子...竟生得比容表哥还好看呢。”
沈画棠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不由得转向沈画盈,问道:“这景王爷世子,叫做什么名字?”
沈画盈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地说:“七妹妹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了,叫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沈画棠抿了抿唇,不再追问。
沈画盈见沈画棠不再追问,不由得气恼起来,卖弄般地说:“世人皆知,景王世子是圣上最亲近的堂弟,姓陈名嘉琰,七妹妹怎的这么没见识,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嘉琰...沈画棠慢慢品过这个名字,心头像被什么震过一般狠狠一抖。
沈画盈又接着卖弄说:“景王爷是圣上的亲皇叔,听闻先帝待景王世子也如同亲子一般,连他的字都是先帝取的呢,取自见贤思齐的意思...”
思齐...沈画棠苦笑,他果然没骗自己,只是自己见识过于短浅了而已...
早就料想到他的身份尊贵,只是没想到他的身份竟如此贵重...景王世子,便是自己见识再少,也知道这代表着怎么个意思...
沈画棠看向一旁开得漫漫烈烈的丛花,春色已暮,芳菲流尽,正如这富丽堂皇恍若幻境的国公府一般,都只是春末夏将里的黄粱一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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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夏日已至,天气也日渐燥热起来。沈画鸢穿着流彩暗青云锦宫装,握着把团扇坐在雕花小几前,细嫩的玉手端起茶盏细细品着。尽管内务府送来了冰块消暑,身后也有宫女为自己打着扇,沈画鸢依旧是感觉很是燥热。玉白的脸颊上不一会儿便沁出了些香汗。
想到往日里这时节在家中已是穿得极其随意,可如今入宫做了主子,一言一行都要极其端庄谨慎,尽管头饰衣着繁坠还是得一样样好生地带着。一想这入宫也已经大半年了,圣上虽勤于政务可也很是注意对六宫雨露均沾,沈画鸢位分虽小,可这后宫嫔妃并不算很多,一个月来圣上也能来上她这儿一次。与她同住在钟秀宫里的嫔妃也都性子极淡,沈画鸢又是个位分低的,平时在她们面前也不太能说的上话。因而在这宫中的日子极为无趣。
“主子。”
沈画鸢转过头,只见她从家中带来的丫鬟,如今已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的倚碧正遥遥站在她身后,脸上透着喜色。
“可是家中又来消息了?”
沈画鸢面色一喜,原先她最不爱理这些俗事,奈何宫中的日子实在平闷,连家中来个信儿都叫她兴奋半天。
“大少爷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是昌意伯府的二姑娘,听说性子最是温婉不过,下个月便要成婚了呢。”倚碧说道。
沈画鸢脸上也露出些喜色,可又一想自个哥哥成婚自个也不能见证,不由得又黯淡下来,随口又问道:“那几个妹妹呢,可许好人家了?”
“听说太太正在为她们选人家呢。”倚碧答道。
“三妹妹也不小了吧,母亲这样老是拖着像什么样子,”沈画鸢有些懊恼地说,“母亲还是眼界太短了,她们几个嫁的好,有面子的是咱家,母亲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当初就是青姨娘那事才让太太和老爷有了龊语,太太自然看三姑娘不顺眼。”倚碧小心答道,“主子也别太怪太太了,太太心里一直有恨,您又不是不知道。”
沈画鸢只不住地摇头,心想母亲眼界还是太短浅了。不过她这么想也不是为了几个妹妹的幸福,只是希望她们能嫁的好,能成为她的助力。
突然另一个宫女脸色红扑扑地跑过来:“主子,贵妃娘娘来了。”
沈画鸢忙起身相迎,这宫里的贵妃那可只有一位,就是住在怡春宫里的罗贵妃。
只见罗贵妃穿着碧霞云纹宫装,带着金凤出云点金玉步摇,周身贵气地款款走了进来。罗贵妃入宫较早,圣上刚登基她便通过家里的关系入了宫,如今已有数载。这罗贵妃如今正二十出头的年纪,与皇后的端庄清婉不同,她眉目生得极是张扬艳丽,自有一种盛气凌人之感。
“沈妹妹不必那么客气,”罗贵妃刚见了沈画鸢就急急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欲行礼忙又拉住她,“你我两家也算结了亲戚,还如此客气干嘛?”
沈画鸢知道就在前几日姨母家的鹤哥儿娶了罗贵妃的亲妹妹。容昕然没进成宫,这样算起来倒是便宜了她沈画鸢了。
“这些必要的礼仪还是要讲的,”沈画鸢笑道,“妹妹知晓姐姐是个性子好的,只是不愿意落了人家的口实,叫旁人说嘴罢了。”
“谁敢说妹妹的嘴,”罗贵妃故意杏目一瞪开玩笑说,“本宫可不是个脾性儿好的,若是有人敢在背后非议妹妹,本宫可饶不得她。”
沈画鸢又与罗贵妃客气了几句,才拉着罗贵妃坐到榻上攀谈,并吩咐宫女去准备茶水。
“妹妹这儿,本宫早就想来了,只是咱们的皇后娘娘一向不喜妃嫔来往过密,这才耽搁了些,如今咱两家有了亲戚,再来也不怕别人瞎说了。”罗贵妃笑着说。
“妹妹自然知道这些这宫里头的规矩,”沈画鸢和言笑着说,“这宫里头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瞧着呢,姐姐也不好做。”
罗贵妃亲亲热热地握住沈画鸢的手:“瞧妹妹这个端淑的性子,清冷柔美的小模样,本宫这做姐姐的可真是喜欢。这不,昨儿个陛下去本宫那儿,还特意说了几句妹妹你的好话。本宫瞧着陛下也是很欢喜你,有晋你位分的意思呢!”
沈画鸢依旧是浅浅笑着,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身后的倚碧脸上泛出了喜色来。
“咱陛下呀勤政爱民,对后宫一向也不怎么理睬,”罗贵妃脸上流露出来一抹幽怨,“依本宫看呀,陛下和咱们待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如和他那个堂弟待在一起的时候多呢。”
“姐姐怎么说起这等话来了,”沈画鸢笑道,“景王世子是国之栋梁,陛下和他亲近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本宫也就在你面前说说,”罗贵妃怨念道,“谁不知道陛下最宝贝世子,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听说陛下自幼和世子一道长大,”沈画鸢试探性地问,“瞧陛下待世子,倒比待自己亲兄弟还好呢。”
“那几个王爷可没法子同世子比,”罗贵妃脸上露出点不屑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帝和景王殿下本就是亲兄弟,先帝能坐上皇位全靠景王殿下一力扶持。而且景王殿下一心为国为民,没有半点旁的心思。你瞧,景王殿下原先娶了成国公府的女儿,咱太后娘娘可没头位景王妃那么出众的身份,听说本来大家都以为景王会继承大统的,没想到这景王只一心一力扶持自己哥哥,半分异心都没有。现在景王殿下和先帝的兄弟情还是一段佳话呢。”
“妹妹听闻这先帝驾崩,景王悲痛了好几日,身子也渐渐地不好了,这兄弟之情还真是让人感动呢。”沈画鸢小声说道。
“可不是,先帝临去之时只让景王一人相伴,景王性情坚毅,旁人一生未见他落过一滴泪,可唯独那日哭得痛心断肠,都说这皇家无情,可这先帝和景王还真是令人感动呢。”罗贵妃神色悻悻地说,“先帝还特意嘱咐了咱陛下,要永远敬重皇叔,好生对小世子,小世子有什么要求都得允了他,听说这先帝对小世子倒比对咱陛下还好呢。”
沈画鸢听着也不禁一笑:“难得陛下也不怪先帝偏心。”
“陛下可比先帝还喜欢他那小堂弟呢,”罗贵妃嗔道,“先帝早早地就立下了陛下为太子,可先帝去时咱陛下才十五岁,虽有景王殿下坐镇可各方势力还是蠢蠢欲动,陛下骤然得了这么个重担镇日愁得睡不着觉。景王殿下就将八岁的小世子送进宫来陪陛下,两人镇日同吃同住,小世子虽年纪小却很懂事,又继承了景王殿下的英毅果断,小小年纪就帮陛下肃清了很多不干净的人。近些年景王殿下身体愈发地不好了,陛下却是愈发地依赖世子了。”
“陛下的那些亲兄弟都在封地被监管得死死的,”沈画鸢低声说,“倒是景王殿下一家不仅留在京城,还那么得势。”
“陛下的那几个兄弟又哪有什么善茬了,”罗贵妃冷笑,“当初若不是景王坐镇,先帝骤然离去,还不得反了天了他们。现在这陛下是一眼看不到世子就心慌,留在我那里的时候也都和本宫聊世子今儿个的趣事,本宫看呐,陛下心里就只有他堂弟一人呢。”
沈画鸢不禁笑道:“姐姐就别幽怨了,好歹姐姐那么得宠,还吃世子的醋做什么。”
“世子今年也到了束发之龄了,京城哪户人家不想把闺女嫁给他呀,更别说世子还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罗贵妃又说道,“不过本宫瞧陛下的意思,可不想叫世子那么早成婚呢。”
“陛下舍不得,”沈画鸢笑着打趣说,“陛下要世子心里只有自己才好。”
“也就是对世子这样,你看景王家北胡公主生的那俩,陛下又可曾睬过他们一分了?本宫倒想将妹妹嫁给世子呢,却不想她看上了你姨妈家的哥儿,”罗贵妃笑着说,“丫头大了,有自个的主意了,不过二妹妹已经及笄确实是有些大了。我那三妹妹今年才十三岁,等两年倒也与世子相配。”
“姐姐满门勋贵,与世子结亲是真真再好不过了。”沈画鸢忙说。
“不过成国公府大房那个嫡出的丫头还一直惦念着世子呢,大房就这么一个嫡出姑娘,一向对她娇惯得很,再者成国公府和景王府本就有亲戚,”罗贵妃面带不悦地说,“本宫对和世子结亲的事也不报什么希望。”
“姐姐的妹子也定同姐姐一般国色天香,”沈画鸢打趣说,“说不定世子自个就喜欢上了。”
“你这小坏东西,又来打趣我!”罗贵妃挠了沈画鸢一下说道,“本宫年纪儿大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娇嫩的小姑娘了!”
“妹妹瞧着姐姐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呢!”沈画鸢一边躲一边嬉笑着说道,“这脸儿嫩的,真是叫我这做妹妹的好生羡慕。”
“皇后娘娘最近和敬妃淑妃走得很近啊,”罗贵妃状似不经意地说,“皇后娘娘那儿虽然唯今只有一名公主,可前几日又有了喜,若生下个皇子,可是身份贵重得很了。”
沈画鸢心中“咯噔”一声响,却也并不接话,只笑着说:“姐姐急什么,一看姐姐的面相便是多子的福相。”
罗贵妃眼含深意地瞧了沈画鸢一眼:“妹妹也要趁年轻身子好抓紧了呀。”
沈画鸢含羞应了,两人又攀谈了一会,罗贵妃才告辞离去,沈画鸢一路将其送到宫门口。
回到宫中,倚碧关好门窗,来到沈画鸢身边低声说:“主子,贵妃这是邀您一起对付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沈画鸢冷笑:“不过看本主子好拿捏,想拿我为她开路,道我真那么傻呢。”
“可这贵妃娘娘终究是棵大树...”倚碧犹豫说,“主子现在也是无依无靠的...”
“放心,又不会明面上拒绝了她,她也不好真叫我出事。若我真出了事,沾亲带故的,她又能讨得了什么好?”沈画鸢说道,“只不过向我透露这些个意思,罗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早就形成了和皇后的分庭抗礼之势,又哪里少得了愿意为她跑腿的了?”
“还是主子聪明,连贵妃娘娘的心思都瞧得一清二楚,”倚碧敬佩道。
“这算什么,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少掺和,”沈画鸢突然压低声音说,“上次叫你朝宫外传的信儿怎么样了。”
“太太正竭力帮主子打听呢,”倚碧答道,“主子放心好了,过几日奴婢告假回去一趟,就把主子要的东西给带来。”
沈画鸢稍稍放下心来:“陛下皇嗣单薄,也就皇后有一位公主,敬贵妃那有个大皇子。若是有了皇嗣,这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可不是,瞧那敬妃相貌家世皆平平,还不是因了大皇子得了陛下的脸。”倚碧轻声说道。
“陛下也二十有二了,为何子嗣如此单薄,”沈画鸢有些奇怪地说,“现如今只希望这宫外头找来的药能帮帮我了。”
倚碧忙劝慰说:“主子不必焦心,您年纪儿轻底子又好。只是陛下诸事繁忙,对后宫都有所疏忽罢了。”
沈画鸢点点头,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不安在心头笼罩。
第28章 .喜事
这几日沈家都在准备喜事, 忙着为沈明修娶媳妇儿。恰逢这时候宫里头又传出了沈画鸢晋升为嫔的消息,刘氏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那模样姿态倒似是个皇后的亲娘一般。
到了沈明修娶妻的那日, 众人皆知沈家最近水涨船高, 纷纷赶来捧场。沈君阳的弟弟沈松明前些日子刚回来, 在京城的任命也已经下了来,虽不是什么大官,却因了沈君阳的面子也没人敢轻看他。
沈松明的正妻梅氏,是沈家老家县里一大户人家的嫡女,这家的老先生热爱经学,当初沈君阳中了举人对他也是多有提携帮衬。本来两家就有结亲之意, 奈何当时南安侯爷看上了沈君阳。后来便由沈松明娶了这户人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