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嫁前,杨氏还神秘兮兮地塞给了沈画棠一个小册子,说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自己。不用看沈画棠都知道那是什么,虽然活了两辈子她都未经历过这种事,但她一个现代人,懂得自然比这些古代闺秀女子多了些。
转眼便到了成亲那一日,沈画棠早早便起了身。沐浴过后便坐到了妆镜前,由喜娘给她开面上妆。
沈画棠自从穿来之后一直低调朴素,半点胭脂水粉都没曾用过,这厢却是抹脂粉,画黛眉,点面靥,涂唇脂一样都没落下,上完妆后她只觉得脸都不是自己的了。上好妆后便由丫鬟服侍着她穿上了层层嫁衣,由皇家送来的嫁衣精致异常,边缘尽绣着鸳鸯石榴图案,裙摆上还有百子百福花样,显得很是喜庆。
之后便是全福妇人来给沈画棠梳头,而后喜娘又帮沈画棠挽了发髻,待得沉重的凤冠一戴上沈画棠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矮了半截,之后便是一堆眼光缭乱的女人进来说吉利话,杨氏在一旁喜笑颜开地应酬着,看起来真像自个的闺女要出嫁一样欢喜又心酸。接着便由喜娘给沈画棠盖上了红盖头,没多大会便听得外面鼓乐喧天,沈画棠知晓是迎亲队伍来了。
今儿个景王迎亲早已引得家家户户都出来围观,百姓都素来听闻景王有这京城第一美男子之名,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尤其是那些妇人姑娘们,携着丫鬟抱着孩子纷纷来围观这王爷娶亲的盛况。陈嘉琰面容冷峻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婚服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为深邃俊美,一笔一画都像是鬼斧神工雕刻而来。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见了他的模样都羞得满脸通红,大街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拥得水泄不通。
沈明川早已等候多时,看见姐姐一身华丽的嫁衣被人扶着走出来,他不禁眼眶一热,险些便要落下泪来。他轻轻蹲下身子背负姐姐上花轿,昔日的瘦弱孩童如今已长成了翩翩少年,如今的明川虽然才十四岁,但已比画棠都高了半个头。他稳稳地将姐姐背上了轿,眼里尽是留恋不舍。
沈画棠上了华丽的花轿,由轿夫稳稳抬着朝景王府行去,一路上震耳欲聋的鼓乐喜炮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和叫嚷声。沈画棠听着里面分量不低的女子的尖音,有些头大地摸摸脑袋,陈嘉琰这成亲还请来了...一个尖叫粉丝团?
陈嘉琰接到沈画棠,此时心里就像喝了蜜般甜,各路姑娘小媳妇们看见刚刚还一脸冷凝的景王,如今脸上却浮着淡淡的笑意,那笑起来的模样直让一路上的女子心花怒放,纷纷议论这景王妃到底是个什么神女仙妃,居然这般福气,能嫁给景王这等出色人物。
沈画棠那由两家共同凑起来的很具排场的嫁妆,也很骚包地被抬着围绕京城转了个圈儿。
“这景王妃不只是一个庶女吗,怎的嫁妆竟有这么大的排场?”
“胡说什么,人家现在可是沈尚书的嫡亲女儿,身份尊贵着呢。”
“听闻还是圣上亲自赐婚,这份体面,可是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
...
陈嘉琰一脸淡然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管她以前是谁,反正以后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妃了。一想到今晚他们便可以同床共枕了,陈嘉琰不由兴奋得耳根发红。
花轿不多时便到了景王府,外面鼓乐喧天,景王府大门大开,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一直从花轿延到喜堂。停轿过了一会儿喜娘掀起轿帘,有一个五六岁盛装打扮的出轿小娘,用手微拉沈画棠衣袖三下,方才出轿。喜娘递了条红绸在沈画棠手里,扶着沈画棠下了轿。先跨过一个朱红色的木质马鞍,然后自红毯走来,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
随着一声“吉时到”响起,沈画棠和左侧的陈嘉琰便开始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礼成”声落下,沈画棠便被人牵着走进了婚房里,坐到了喜床上。
沈画棠只觉得眼前一亮,陈嘉琰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便落入了她眼帘。沈画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陈嘉琰眼里却是刹时流过一丝惊艳,他还从未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样子,原知她清清素素不施粉黛的模样已经够美的了,可没想到她细致打扮过的样子竟如此地勾魂夺魄,那双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春水般勾得他心痒不已。
周围女眷的笑闹声响起,沈画棠略略一抬头,只见床边站了几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沈画棠知道陈嘉琰上面没有嫡亲的哥哥,下面只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最亲的一个堂兄的媳妇儿又是皇后...这几个妇人大概是什么王妃之流或者成国公府那边的亲戚吧。
那些女眷倒也没多为难他们,只打趣着撒了他们花生红枣栗子之类的,又笑闹着让他们喝了合卺酒。之后陈嘉琰便被催着出去待客了,他临到门前还回过头来看沈画棠,眼里绵长的情愫让沈画棠心底狠狠一抖。
一个身穿金丝织锦礼服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快走吧,我们又不会为难你的小王妃。你看这一步三回头的,真恨不得把这新媳妇拴在身上才好啊。”
陈嘉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惠阳姐姐就别取笑我了,画棠初来乍到,还麻烦您帮忙看顾一下。”
沈画棠敏锐地一挑眉毛,看来这位就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惠阳长公主了,惠阳是当今太后的唯一女儿,是成国公嫡次子赵益均的妻子,这赵益均好诗书而不好功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娶了公主。夫妻俩琴瑟和鸣,倒也实在是皇城里的一段佳话。
那惠阳公主会意地冲陈嘉琰点点头:“有我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沈画棠虽低着头,可两人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听这俩人的语气,难不成还怕有什么变故不成?
陈嘉琰似乎很信任惠阳公主,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沈画棠一眼才走了出去。
沈画棠这才偷偷抬起头打量惠阳长公主,只见她头戴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金步摇,耳上的明珠耳铛在烛火下显得分外夺目,相貌和皇上倒是有五分相似,只是失了俊朗棱角,转成了柔媚婉约的女子之美。这惠阳长公主似乎也发现了沈画棠在悄悄打量自己,眉眼含笑地朝沈画棠看了过去。
“新娘子生得可真俊俏,难怪思齐这般惦念着了。”
沈画棠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话,刹时红了脸,小声说:“公主就别取笑我了。”
惠阳见小姑娘羞涩,便也不再打趣她,倒是旁边的一个身穿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的三十来岁妇人慈慈一笑说:“惠阳你还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模样,怕把小王妃给为难着了。”
沈画棠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惠阳笑着说:“这是宣王妃。”
沈画棠忙见礼,宣王是皇上的长兄,虽为皇长子却自小便患有宿疾,镇日都需要药材吊着命,因此也没有什么争夺皇位的威胁,也是当今除了陈嘉琰以外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王爷。这宣王妃出身虽不高却是出了名的贤惠,这些年照顾丈夫尽心尽力鲜少在外露面,没想到她此遭也来了。
惠阳搬过一个绣墩坐到床前,笑着拉过沈画棠的手一一介绍,能和皇家攀亲结贵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惠阳和宣王妃之外,其余的三个妇人一个是荣颐公主,现嫁到了永其侯府为儿媳,永其侯府现在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空担了个爵位而已,家中并无什么重权在握之人。另外两个和惠阳一样,都是成国公府的儿媳,大概是皇家亲戚不够,便叫了陈嘉琰的外祖家的亲戚来陪沈画棠。说起来倒都是沈画棠的同辈,沈画棠态度得体地同她们聊了几句,气氛倒也轻松融洽。
只是没想到她们刚聊了没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只见一个身穿紫华簇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的妇人和一个穿水红色绣桃花瓣对襟长衫的少女并排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一致的丫鬟。
那妇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看起来有些异于其他女子的高耸突出,一张脸生得倒是异常浓丽。她身边的那个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和那妇人长得有些相像,只是不若妇人生得艳丽。没了那浓重的艳色相称,那少女便显得脸骨高硬得有些别扭,看起来倒带上了些刻薄之色。
沈画棠一瞧见这两位的模样,便知晓了她们是谁,难怪陈嘉琰托惠阳长公主照顾自己,想必就是怕他这个北胡公主的继母为难自己吧,毕竟他这个继母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惠阳的脸色一重,站起身来笑着说:“太妃怎的来了,您是长辈,怎好如此疲劳奔波的,这王妃妹妹这里,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第49章 .洞房花烛
那北胡公主轻轻一笑, 脸上的艳色立马肆无忌惮地绽放了开来,倒是徐娘半老, 风韵犹存的模样。
“这琰儿娶亲, 我又怎能不来看上一眼呢?瞧这小姑娘水嫩的模样, 难怪琰儿这般朝思暮想着了。”
那北胡公主嗓音里带着股子尖利沙哑, 这话里头的意思也实在称不上是友好,只听得沈画棠心里像沙砾滚过一般难受。显然北胡公主这一遭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来看她的,她也只是淡淡微笑着朝北胡公主颔首说:“见过太妃。”
北胡公主也没想到这小小庶女脸上一脸惊慌之色都没有,反而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转动着那双艳丽的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嫂嫂长得可真好看啊。”那个北胡公主身边的少女却开了口。
沈画棠也朝她轻轻点头:“想必这位就是婉怡妹妹了, 真是生得秀气性子又直快。”
“唉, 说起来婉怡可是琰儿唯一的亲妹子呢,”那北胡公主又笑着说, “今日本该也来陪着你嫂嫂说话的,毕竟你这新嫂嫂没熟悉过王府的规矩,难免会有些不自在。有你陪着想必也能容易适应些。”
沈画棠早就料想到有人会拿她的身份说事,只是没想到这北胡公主竟如此迫不及待, 她才刚一嫁进门就拿这话暗地里讽刺她小门小户的没有见识。沈画棠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朝北胡公主的目光直直迎了上去:“太妃这是说的哪里话, 这诸位嫂子一个个可都是热心肠的,刚才我们已经说一会子话了, 她们一个个帮衬着我, 又哪会让我感觉不自在了。”
既然这北胡公主一上来就找茬, 沈画棠自然也不肯任由她欺负,若让她认定自己是个软性子,指不定以后怎么明里暗里地为难自己。她这一番话带着淡淡嘲讽,很明显就点出了北胡公主该来的时候不来,此时又来故意生事的意图。那北胡公主也不是傻的,一听就明白了沈画棠这话里头的意思,一时之间面色有点难看。
惠阳却在一旁瞧着沈画棠暗暗点了点头,本来以为一个庶女只是生得好才让思齐这般鬼迷心窍似的将她娶进门来,没想到却也是个有胆识的,一上来就面对着北胡公主那个难缠的角色居然能这么从容不迫。她这一番话说的既强硬又没伤了和气,话里间又不自觉地和她们几个拉近了关系。惠阳不由得嘴角一弯,思齐那孩子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好几遍,要她一定要帮忙看顾着他这小媳妇儿,保不齐他那继母就得想方设法地找事。现在看来这姑娘又哪里需得自己看顾了,分明也是个厉害角儿。
惠阳性子聪慧爽直,由此便对沈画棠生了些好感,当即便笑着朝北胡公主迎了上去:“棠妹妹说的是呢,难道是太妃娘娘不放心我们几个小辈了?”
北胡公主虽贵为公主,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火,她在大齐也只是一个太妃而已,又哪能及得上圣上的亲姐姐了?再看看惠阳身旁的几个妇人眼里流露出的些许不悦,她忙说道:“惠阳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又怎会不放心你们几个呢,只是我这媳妇刚嫁进来,我有些忧心罢了。”
“这棠妹妹啊和我们说了一会子话也该累了,我们又怎好在这老是叨扰,”惠阳眉眼含笑道,“不若我们贴心些也让棠妹妹歇歇,不然待会思齐回来了可该不高兴了。”
沈画棠脸一红,那几个妇人便顺着惠阳话里头的意思告辞离去。
北胡公主见大家都走了也不好多呆,只好也随着走了出去。陈婉怡又回头看了沈画棠一眼,才跟着众人离去。
沈画棠身为新娘子不好远送,只到屋门口便停了下来,惠阳落在了最后面,轻轻握住沈画棠的手说:“我吩咐人准备了膳食,一会你用上点,折腾一天了别熬坏了身子。”
沈画棠慌忙道谢,虽然知道惠阳是因了陈嘉琰才这样对自己的,她还是不由得心生感激。
惠阳却眉眼一弯低声说道:“你好生用些,免得一会儿没了力气。”
沈画棠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她没想到这惠阳公主竟这般直言不讳,实实在在地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惠阳也知道这小姑娘新婚经不起自己打趣,也没再说什么笑着告辞离去。
在她们走后妙语便关好了门,妙语已是当作沈画棠的陪嫁来了王府,此刻在新婚之夜就忙着来照顾沈画棠。她帮沈画棠卸下了头上分量不轻的凤冠,接着又和秋水一起将沈画棠脸上的脂粉仔细洗干净。沈画棠顶着这一脸粉和这一大坨凤冠已经累了一天,此时卸下来才重新感觉脖子和脸是自己的。
接着妙语又服侍着沈画棠脱下一层层繁复的婚服,换上一身大红的百子千孙团花袖常服。沈画棠此时只觉得浑身自在舒畅,若不是这古代规矩多,她恨不得围着屋蹦跶两圈,庆祝自己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屋子里还有两个容貌俏丽的丫鬟在屋门口规规矩矩地站着,沈画棠问了她们姓名说是一个叫知书一个叫墨琴。秋水看着那两个丫鬟眉眼精致俏丽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点不爽,和妙语低低咬耳朵:“还知书墨琴,这王爷倒懂得红袖添香的乐趣呢。”
妙语已经嫁过人,行事自然没有秋水那么浮躁,只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制止住秋水,让她别再说话。
沈画棠倒没什么,这王府地界大规矩多,陈嘉琰身为王爷,身边又怎能没有两个伺候的漂亮丫鬟了?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地看向那两个丫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伺候陈嘉琰的房中丫鬟。
接着便有丫鬟进来摆了膳食,沈画棠累了一天也累没了胃口,简单吃了一些就吩咐人撤了下去,用完饭后又洗漱了一番才重回到床上坐下。沈画棠此时疲惫得已经感觉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只愣愣地看着桌案上儿臂粗的喜烛出神,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有点意识昏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推门声激得沈画棠蓦然清醒了过来。刚回过神就看见陈嘉琰一身红袍朝她走过来,他深邃的眉眼在这满堂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英毅俊美,沈画棠的心突然就扑扑乱跳起来。
陈嘉琰的脚步看起来倒不算太虚浮,只是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却染了些浅浅绯色,给这夜晚平添了些迷醉色彩。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沈画棠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刚想说话便被他拦腰用力搂住。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纤腰,略带喑哑的嗓音在她耳侧低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