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沈亦淮的音调陡然拔高,目光像鹰隼一样犀利深邃:“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
胖子这才看到来人居然是沈亦淮,他立刻对瘦子嘀咕道:“这不是沈……他怎么在这?”
瘦子冲他使个眼色,假装镇定道:“我们是她朋友。”
“朋友?”沈亦淮自然不信,牧遥十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现在却不省人事,没人从中作祟才怪。
沈亦淮问道:“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两人明显有备而来,胖子理直气壮道:“叫牧遥。”
管他什么影帝不影帝,妨碍他们办事照样靠边站。沈亦淮又不是警察,也不可能认识牧遥。
瘦子不耐烦道:“让开,耽误了人去医院你们负得起这责任吗?”说着便要带牧遥离开。
沈亦淮伸手拦住两人,直言道:“如果不想我报警,现在就把人放下。”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胖子见形势不妙,连忙跟瘦子低语两声。
对方可是沈亦淮,就算不招来警察,把前院那些人招来也不好办啊。两人一商量,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约好一般,两人同时松手,然后撒腿狂奔而去。
沈亦淮连忙上前接住牧遥,她的身体带着一股花香和酒香,软绵绵地伏在他胸口。
沈亦淮拍了拍牧遥的小脸,却发现她的脸热得烫人,他将牧遥打横抱起,对秦川说:“上车,走。”
秦川发动汽车,问道:“是回您家还是?”
“去付崇远那里。”
付崇远是沈亦淮的私人医生,秦川驾驶汽车出了这片别墅区。
沈亦淮的右臂环着牧遥的细腰,轻声叫她:“遥遥,醒醒。”
可是牧遥却毫无反应。她虽然脸颊酡红,可如果只是醉酒绝不至于此。
沈亦淮一路上板着脸,硬朗的下颌线条绷紧,手掌不停地试探她脸颊的温度。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终于到了付崇远所在的公寓楼下。
沈亦淮抱着牧遥下车,秦川留在车里。
付崇远打着哈欠来给沈亦淮开门,嘴里呜呜哝哝埋怨道:“我说你大晚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打扰我的好觉。不会是头又被撞了吧?”
可当他看到沈亦淮怀里居然有个女孩子,立刻困意全无。
“这是?”付崇远努力睁开两条眯缝眼,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把沈亦淮急成这样。
“进去说。”沈亦淮抱着牧遥进了付崇远家专门的医务室。这里有简易的医疗设施,不是重大疾病付崇远几乎都有办法在这里搞定。
沈亦淮将牧遥放在洁白的单人床上。牧遥双眸紧闭,意识全无,纤长的睫毛像精致的羽扇,嘴唇如花瓣般红润。
付崇远戴上听诊器,打量了一眼牧遥,感叹道:“真是个美人啊。”
说罢还不忘冲沈亦淮挑挑眉。
“你看看她怎么了?”沈亦淮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
付崇远听了听她的心率,知道大抵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于是一边给她检查身体一边探听八卦。
“这是谁啊?”
沈亦淮没有隐瞒,说道:“她就是遥遥。”
付崇远一听,态度立刻端正多了。要说这牧遥在沈亦淮心里是什么地位?沈亦淮为了回国陪她参加高考,硬生生要把两个月的戏份压成一个月拍完。
结果夜里赶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他从将近两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不幸头部着地,送到医院一看,轻微脑震荡,还缝了十几针。
当时付崇远正好在美国,特地去医院看望沈亦淮,还说他“欲速则不达”。这一受伤,人就没法坐飞机,也就不能回国了。最后沈亦淮养了一个多的月伤才痊愈。
演戏的人,这种伤很要命。就算没摔出个好歹,脸弄花了代价也是巨大的。
付崇远那时候才知道沈亦淮有个摆在心尖子上的人,但他以为沈亦淮对牧遥就像对妹妹一样,毕竟年龄差在那摆着。他哪知道牧遥长得这么漂亮,所以现在他再看沈亦淮那忧虑的眼神,啧啧,横看竖看都不太对劲。
“她晚上有没有吃什么东西?”付崇远摘了听诊器,又给沈亦淮递了杯水。
“也许吧。”沈亦淮拿捏不定,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
付崇远从她指尖取了一点血,拿到仪器那边去分析。
分析结果一出,付崇远一瞧,心底偷着乐。他很想看看沈亦淮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付崇远假模假样地解释了一下血液中的一堆指标数据。沈亦淮自然不懂,他眉头紧锁,问道:“所以她究竟是怎么了?”
“简言之,她就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
“就是那个啊。”
“哪个?”沈亦淮不解。
“还能哪个,那个呗。”付崇远伸出一根大拇指,朝沈亦淮的下半身比划了一下。
不大的房间里倏然间被低气压笼罩,空气仿佛凝固。沈亦淮不愧是影帝,就连这种时候都能保持面不改色长达一分钟。
可一分钟之后,他还是绷不住了,硬着头皮艰难开嗓:“那该怎么办?”
付崇远一拍大腿,道:“你是男人还问我?”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就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沈亦淮追问。
“你居然还想有别的办法?”
“她才十八岁,连恋爱都没谈过。”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并不想用那种方法解决。
“哦,成年了啊,那你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付崇远幸灾乐祸起来。
似乎是咀嚼出了付崇远言语中的一丝揶揄之意,沈亦淮的眼神瞬间严肃起来:“付崇远,别跟我开玩笑。”
演艺圈老干部沈亦淮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付崇远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说道:“其实吧,这药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就是她一会儿可能会有些难受,撑过八个小时就好了。”
“会有多难受?”
“欲|火|焚|身啊,你说会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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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四个月才开新文,居然还有小天使在,容我抹一把老泪~
第3章 三颗樱桃
沈亦淮不语,寒潭似的眸子盯着牧遥红扑扑的小脸。牧遥的眼皮微微跳动,似乎是快要转醒了。
“你看,她马上就醒了。从她醒了开始算,药效得有将近八个小时。在这八小时里,她的意识是模糊的,几乎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付崇远作痛心疾首状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人给小姑娘下这种药啊?”
沈亦淮闻言,双手紧紧捏成拳。如果他没有回国,没有遇到牧遥,那她的下场会是……他想都不敢再想,他恨不能把今晚遇到的两个王八蛋碎尸万段,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这两年,他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以至于她和他之间产生了如此大的隔阂。他不能第一时间了解发生在她身边的每一件事,也没有将她保护好。
他很后怕。
沈亦淮神情恍惚地抱着牧遥离开付崇远家,临走的时候,付崇远还悄悄嘱咐了他几句。
望着沈亦淮离开的背影,付崇远想,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呢?
秦川明显感觉到沈亦淮心情不佳,但也没了来时的那种焦虑感。
他就这么抱着牧遥坐在车后,静静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好热……”牧遥渐渐转醒,她的下腹有一股难以纾解的火,燃烧着她的四肢百骸。未经人事的她对自己身体的感觉极其陌生,可是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的手开始撩自己的裙子,明明只是很单薄的一件真丝裙,此时此刻却犹如烙铁熨烫着她的皮肤。
沈亦淮连忙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可下一秒,牧遥就开始呻|吟。这绵绵的声音,犹如一只柔软的猫爪,不停地在他心头踩来踩去。沈亦淮连忙捂住她的嘴,牧遥折腾了一小会儿,又睡了过去。
秦川瞄了后视镜一眼,只见沈亦淮脸色铁青,恐怕并不比牧遥好受。
“专心开车。”沈亦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秦川哪敢再看,更不敢问,连忙加快车速,将两人送回位于归燕居的公寓。
归燕居是燕州著名的高级公寓,地理位置佳,隐私性极好,是燕州名流的首选居住地之一。
五年前,为了牧遥能住得习惯,沈亦淮花大手笔在归燕居买了一套复式高层公寓。牧遥喜欢归燕居旁的永安河,她说这会让她想起曾经在申城的沐凉河。
从单独的电梯上楼,方阿姨披着外衣在房门口等待。
她见沈亦淮抱着牧遥,很是奇怪:“先生,遥遥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沈亦淮大步流星地跨进门,只解释道:“她喝得有点多,我送她去房间休息。”
“啊?遥遥喝酒了?”方阿姨惊讶:“这孩子,怎么能喝酒呢?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去厨房做点醒酒汤?”
方阿姨也是看着牧遥长大的,完全把牧遥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不用了,阿姨你早些睡,我已经给她吃过药了。”沈亦淮抱着牧遥去了二层。
方阿姨有点担心地望着牧遥,但一想既然沈亦淮在,那她也不必太过操心。这世上哪有比他更在意牧遥的人呢?
牧遥房间在二层靠东一侧,与沈亦淮的房间正好相对。她的房间是一个小套间,外面是起居室和衣帽间,里面是卧室和浴室。
沈亦淮抱着牧遥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反锁上。
他将牧遥轻轻靠在床头,替她脱了另外一只高跟鞋,把她抬上了床。
他静静地望着她,不禁想起他十二年前与她初见的时候。
那时,悠长的夏日时光慵懒得像伏在弄堂口小憩的猫咪。茂密的梧桐树掩映着柏油马路,穿着白背心的老大爷躺在树荫下的竹椅上,惬意地摇着蒲扇,脚下老旧的收音机里飘着咿咿呀呀的昆曲唱词。
三两个妇女在长凳上打着毛衣,聊着东家长西家短。几个青年铺了草席,一副扑克牌摔得啪啪作响。
从菀阳到申城,绿皮火车颠簸数小时,晃得人筋骨疲乏。自幼照顾沈亦淮的外婆去世,母亲沈兰馨只得将他接来申城同住。
将行李放在脚边,沈亦淮卷起白衬衫的袖口,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母亲留的字条,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芳杏里,毓秀坊,六十一号”几个字。
正凝神挨家挨户看门牌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入耳畔,沈亦淮下意识回头。戴着鹅黄小帽、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撞到他腿上,“噗通”一下跌坐在地。
她手里那一篮子小樱桃被打翻,骨碌碌滚了一地。
小女孩跑得气喘吁吁,刘海沾了几滴汗黏在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她右脚脚腕处系了一条红绳,上面有一个小铃铛。
见樱桃滚了,她皱皱鼻子,穿着白色中筒袜的两条小腿懊丧地蹬了两下。左脚的凉鞋鞋扣有点松了,被她一蹬就这么踢到了沈亦淮的脚下。
沈亦淮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正当他苦恼之余,如绵绵细雨般的女声由远及近:“遥遥,小心点。”
口音不是申城本地的方言,也不是普通话,倒像是电视节目里港台女明星讲话的腔调。
一个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小步跟上,她戴着和小女孩同款的遮阳帽,宽大的帽檐压下,看不清脸。
她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抱起,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细手指拍去她裙子上的灰尘。她轻声细语地哄了小女孩几句,随后将凉鞋捡起,套到小女孩的脚上。
她拉着小女孩,起身向沈亦淮鞠躬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的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小女孩也学着母亲的姿势给他鞠躬,只不过,比起母亲的标准九十度,她还差得远。
这令沈亦淮无可适从,忙说无妨。直觉告诉他,这对母女的言行打扮,与这弄堂格格不入。
直到女人抬起头,他才看清帽檐遮掩下,女人昳丽无双的容貌。她的面庞皎如皓月,眉眼明媚动人,乌云般的长发垂在修长的脖颈两侧。
他那时十五岁,可即便至今,他依然认为这是他见过最端庄优雅的女性。
小女孩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沈亦淮帮她把滚落一地的樱桃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回篮子里。
小女孩双手接过篮子,甜蜜的嘴角漾开一丝微笑,乖巧地道了声“谢谢哥哥”。她一笑,一双大眼睛像月牙一样拱起,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
沈兰馨没等到儿子,出门张望。见沈亦淮正和邻居家的那对母女站在一块,迎了上来。
一番寒暄,沈亦淮从母亲口中得知这对母女住在自家对门,是牧教授的家眷。牧教授的妻子是台湾人,讲起话来跟常人不太一样。
沈兰馨备了简单的晚饭,母子二人正打算吃饭,门外有人敲门。沈亦淮开门,小女孩站在门口,手上提着小竹篮,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樱桃。暮色四合,她小小的身形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踮起脚尖,将篮子捧给沈亦淮:“我妈妈让我拿给你的。”
沈亦淮接下篮子。
她伸手拽了拽沈亦淮白衬衫的下摆,“沈哥哥,我叫牧遥。以后请多关照。”
她讲起话来奶声奶气,念自己的名字“牧遥”听上去就像一声“喵”。
樱桃送到,任务完成。牧遥摆摆手,小跑着回家,只留了一串铃铛声回荡在蔼蔼的暮色中。
沈亦淮捏了一颗樱桃送入口中。
第一颗樱桃的滋味,有点涩,还没熟透,但也甜。
五年前,牧遥的父母因车祸不幸逝世,只留下年仅十三岁的她。
当时沈亦淮与母亲沈兰馨早已举家搬至燕州,他得知消息匆忙前往申城,参加完葬礼后,沈亦淮颇费周折将牧遥带回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