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们对我恨之入骨——吃鲸路人
时间:2021-01-08 11:15:42

  他只说了一个字,嘴唇还没有完全阖上,苍白与缺水而干涸的唇间动了动,大概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可他看着林寒见的表情,还是道:“我无意惹你生气。”
  这下,换林寒见往后松散地靠在石壁上,她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弃。
  沈弃蹙着眉,眉心折痕偏浅,他并不常做出这类面部表情,易了容后更显出陌生感:“你那样抗拒过往,意图彻底划清界限,我总要试一试这里面有什么是可能触动你的,好过你半点不与我相交集。”
  林寒见不信他这说法,生气的人比平常更容易上头:“呵,你分明就是想挑动我的情绪,看我生气。”
  沈弃不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者说,她为什么会认为他要那么做。
  挑动她的情绪还能说得通,现在故意惹她生气可没有半点好处。
  他们之间的问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多是藏在事件中,只留下蛛丝马迹,要想完全解决,就得步步为营地逐个拔起。
  “为什么?那要问你自己。”
  林寒见冷冷地道,“真要表白的时候能发生这种失误,说出去谁会信这是沈阁主的手笔。”
  说明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表白,而是借由这点在耍弄她。
  沈弃终于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出现在哪里了,这件事让他感到荒谬,又有点哭笑不得。
  他道:“你太高估我了。”
  话语中带着无奈的叹息,将他从遥远的天际瞬间拉到了尘世:“我没有你想得那样周全,至少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从未有万全把握。”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即便是他做出那套嫁衣的时候,心中隐约的预感也昭示着林寒见的不稳定性,但他愿意去赌一次。
  人生中头一次无意义、无把握地豪赌,果然一败涂地。
  林寒见听见沈弃继续道:
  “我也需要去摸索你的心思,并非什么话都能明确地踩中你的心事,达到绝对的效果。如若不然,我们此刻不应该是这样,你早就成为我的妻子。”
  对于沈弃,林寒见确实有滤镜,独属于“这人不好惹”“惹了就要万分小心”的那类滤镜。她最开始生气就是以为沈弃是故意为之,看不懂沈弃的操作于是只能往他故意上去想,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拿捏得不大准确,还在做试探。
  这个认知比沈弃的那句“裙下之臣”,更能让林寒见感受到一种来自于这位高高在上的沈阁主的示弱。
  如同一颗经年的大树在某个时刻毫无征兆地弯折,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轰然却无声地匍匐在了人的脚下。
  林寒见轻轻地扇动了下眼睫。
  对面的沈弃同时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注意到这点微不足道,然而又令人莫名愉快的巧合,沈弃会心一笑嗓音温和地道:“你真的很讨厌我和你的过往么?”
  话语的内容并不柔和,还很可能带来新一轮摩擦,但沈弃的口吻和当下柔软的姿态都很好地中和了这份潜在的不快。
  林寒见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遇强则强,若能好好说话,自然是顺理成章地交谈。
  她认真地思考片刻,途中不自觉地看了沈弃两眼:“不是讨厌,是认为那已经结束了。”
  不是讨厌就好。
  沈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循循善诱地道:“认为那已经结束了,但你提起来时似乎并不能全不在意,是因为会产生再次的牵扯,还是因为我让你感到棘手?”
  仔细想想,他们其实从没有过这样形式的谈话:心平气和地在拆解他们自己的事。
  沈弃是很好的谈判者,优秀的商人,更是合适的交谈者。只要他想,就能将交谈的氛围代入佳境——前提是势均力敌的林寒见能够卸下防备,表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愿意合作。
  他提出的问题也颇为一针见血。
  林寒见愣了愣,没能马上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难度大得多,实际上林寒见并没有扪心自问过。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看似前者能够和后者重合,不想再次产生牵扯,就是因为觉得沈弃棘手。然而,会再次产生牵扯就是一桩持续的联系,而对沈弃感到棘手则是对他本人的忌惮和犹疑。
  这之间的细微差别,足够反映林寒见究竟是更不能接受被关系牵绊,还是更不能接受他的存在。
  沈弃隐隐约约地从林寒见的态度中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似乎非常不愿意继续维持关系,不论是先前的慕容止还是现在的他,可要说她是为了斩断一切去专心致志地和陆折予在一起,沈弃又无法说服自己,她真的喜爱陆折予。
  且她很喜欢界限分明地划分,在这之前,并非如此。
  林寒见思考的时间超出了沈弃的计算。
  沈弃见好就收,适当出声,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你在我身边时,可有什么不平的事情?”
  林寒见看他一眼,表情微妙。
  沈弃改口道:“我可做了什么让你不满的事?”
  林寒见的表情好看了些。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话说出来,感觉翻天覆地。
  “那可就多了。”
  林寒见看沈弃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也不嘴下留情,张口就来,“你吃药麻烦,喜欢人哄,我不哄你吃药,你宁愿咳嗽都不动汤药,麻烦得很。”
  沈弃颔首:“想听你劝我,便感觉你在关心我。”
  林寒见道:“写字拿书都嫌麻烦,什么都让我代劳。”
  “那是翙阁机要,我欲命你为支柱。”
  林寒见又道:“被人捧得太高,稍有不顺就更加难哄,万事都得顺着你的心意来。”
  沈弃问:“你是说你失踪那次?那时适逢阁中异动,我怕你出事,更恼你离开我太久。”
  林寒见撇撇嘴:“看来我不用说了,你全是理由。”
  “我并未撒谎。”
  沈弃不卑不亢,语调平和,“但你说不好,我会改。”
  林寒见冷呵了一声:“可别,我担不起您这样的厚爱。”
  沈弃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出身那般,许多事便未能做好,你提及些许,我虽有理由,却不能当作我无错。归根结底,你与我之间的对错,不能全看我自身的角度,判决不在我,而在你。”
  “是我要盼你爱我,就得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全是我以为对你好并不好。你不爱我,自然不愿哄我;我担忧你却那样表现,令你不适;我愿培养你做翙阁支柱,却未问过你是否愿意。可知纵然世间大多爱财权,你不一定。”
  林寒见嘴硬道:“你怎么敢肯定我不一定?”
  她以为沈弃又能说出什么四两拨千斤的漂亮话。
  不想沈弃笑一笑,顺着她的话道:“这次也是我错,我该先问你。”
  “……”
  “我不该以想当然的常理揣测你。”
  沈弃的嗓音像是温和的春夏夜晚,百花初绽,树影茂密,随风飒飒,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惬意,“你是这世间唯一。”
 
 
第八十一章 
  看女装沈弃表白真是诡异又独特, 估计也是这辈子独有的人间奇景了。
  沈弃说完,偏头低低地咳嗽起来。
  应当是说话时就在刻意压着, 一时半刻没能停下来,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沈弃低咳的声音。
  这份压抑将原本的气氛冲散,反而显得轻松许多。
  林寒见借机起身,走到岩壁边侧耳细听,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
  沈弃当即掩住嘴唇,避免发出咳嗽的声音。
  毕竟谁也不知道来的是哪方人马。
  可能是沈弃的手下,可能是要杀沈弃的人, 还可能是陆家——沈陆两家开始撕破脸后,沈家私宅的动静自然会被陆家关注,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陆折予应当会去找林寒见的踪迹。
  林寒见找的这个岩壁洞穴, 从上往下看有遮蔽物,不容易被发现。此刻体现出的弊端,则是向上无法直接地看到来人,若是探出去查看, 又很容易暴露。
  林寒见想了想, 回头对沈弃打了个手势:我出去看看。
  沈弃摇了下头, 发觉这动作对林寒见的阻拦性不大,他倾身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 无声地道:‘我去。’
  ‘?’
  林寒见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自行体会。
  刚经历了表白事件的沈阁主毫无防备地被心上人嫌弃了:“……”
  林寒见当过翙阁的优秀员工, 侦查反侦查还算不错,做隐蔽工作总比沈弃这个残血出去耗尽最后一点光热来得好。
  林寒见小心翼翼地从洞穴边缘出去, 灵力恢复尚可, 她借助这点将灵力附着在四肢上, 以便依附岩壁自由行动, 往上爬的时候林寒见紧张的大脑意识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事件:沈弃的面具现在就在我身上,这难道不是携款潜逃的最佳剧本……?
  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林寒见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岩壁处没有沈弃的影子,他不是会拖人后腿的类型,一旦确定了行动就会按计划执行。这点让林寒见很是满意放心。
  上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逐渐靠近,是往悬崖的方向而来。
  林寒见往后愈发贴紧了峭壁,屏息注视着上方可能出现的人影,袖口中藏着几支短箭,每个上面都抹了她剩余不多的麻痹性迷药。
  靠近崖边的人明显是在寻找,没有太多的防备性,身着黑色的衣衫,以偏暗色的丝线在衣襟处绣有陆家的家纹。
  是陆折予的人。
  林寒见心中一喜,却没有立即开口,确认这些人不是打着幌子的假陆家人,便从崖边翻身上去。她独自上来没有问题,但灵力虚脱,表现出来的样子自然狼狈又衰微。
  “荆姑娘!”
  “林姑娘!”
  “人在这儿!快去通知大公子!”
  ……
  找到了林寒见,这些家仆一时间都兴奋起来。由于林寒见身份的问题,她的两个名字衍生而来的称呼便混着叫杂了。
  人群瞬间围拢过来,陆家的信号弹在天际炸开。
  不多时,陆折予便赶了过来。
  陆折予竟然久违地穿了身白衣,手中持剑,霜色银白相衬,墨发飘扬,如从天际光影一线中落下。
  他站定在林寒见跟前,视线快速地扫视她一圈,眉眼冷峻,眼底却布着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没事就好。”
  林寒见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陆折予下一句便是:“我们回去。”
  “等等。”
  林寒见朝后看了一眼,从陆折予的表情和气场來看,都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不妙,但她也不能真把沈弃扔在下面等死,沈弃现在残血还落单,后又有不明仇家追击,境况太坏,“沈弃还在岩壁处的洞穴中。”
  “……”
  陆折予条件反射地蹙了眉。
  他的眼瞳太黑,即便透出不可掩饰的疲乏,仍像是充满危险的漩涡,专注而无情绪地注视人时,太容易让人产生畏惧的退缩心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林寒见愣了一下:“你——”
  “你都没有唤我。”
  陆折予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林寒见眨了眨眼,道:“陆折予。”
  陆折予眼波轻动,似乎这声呼唤效果并不佳。
  林寒见思索片刻,换了个称呼:“师兄。”
  陆折予唇角轻抿起,视线稍微移开了点,从林寒见的脸庞移到了她的脖颈处,靠近锁骨的地方有隐约的划痕,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他心里不高兴,但还知道轻重:“沈弃在哪个方位的洞穴中?”
  林寒见给他指了方向,她这会儿实在没力气,不逞强跟过去。
  陆折予下去之前,林寒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拉住陆折予,小声地道:“师兄,你带了备用的衣服么?”
  陆折予不自觉地垂首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不是这个。”
  林寒见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岔了,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离得太远,后面的话还得是悄悄的说,“是沈弃,他需要换身衣服再上来。”
  此处这么多陆家的人,要是都看到了沈弃女装的样子,想当然会成为沈陆两家关系恶化的催化剂,无异于火上浇油。
  陆折予的表情瞬间变了:“他需要换衣服?你们……”
  林寒见懒得跟他解释,摆了摆手,催陆折予直接下去亲眼看看:“你见到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折予不想吃醋,书上曾说,善妒惹人厌烦。可现在的问题是,并非他要胡乱吃醋,而是这情景容不得他不去多想一点,太令人误会。
  而当陆折予找到那个洞穴,见到沈弃的第一眼,心中的阴霾与醋意,顿时转化成了错愕以及一种迟来的……想笑。
  沈弃倚靠着岩壁站立,形容狼狈。易容后的模样很是女气,完美地中和了他骨架上的些许违和,几缕适当垂落的头发与粉色的高腰襦裙……
  要不是陆折予过来之前,林寒见提前告诉他这里的人是沈弃,同沈弃相识多年的陆折予都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能认得出沈弃。
  嗯……
  两位曾经是多年好友、如今正在走决裂的男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迅速收回了目光。
  肉眼可见陆折予的表情变得奇妙:想笑不能笑。
  至于沈弃,表情愈发冷厉阴郁,语气透出毫不掩饰的森然:“你是来这里扮演木头的?”
  陆折予不是多话的人,将储物袋中的备用衣服扔给沈弃,便不发一语地转身。
  沈弃的大半张脸埋在洞穴遮蔽的黑暗中,他拿着那件衣物,望着陆折予沉默笔直的背影,慢慢地道:“我向林寒见表明了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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