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国主哈哈大笑:“勾结这词用得好,我喜欢,今天要重赏你。你家主子我啊,能从一个宫女生的不受宠的、连名字都没有的皇子,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这份奸雄、枭雄。
再说咱们这叫先下手为强,要怪就怪北靖老皇帝自己做事不够谨慎,居然让董贵妃和福海看到了他写的遗诏,他要把皇位传给战王,那些人不急才怪呢。
你说他们整天拉帮结派,董妃要扶大皇子,戚相要扶二皇子,福海要扶四皇子,三方斗来斗去的,想的全都是父死子继,结果临了老皇帝来了一手兄终弟及,要把皇位传给不党不群的闻煜。
咱们不跟他们勾结,难道还真等闻煜登基?北靖战王可是一位劲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才十七岁,北靖国的失地都快被他收复完了,我真怕他打着打着,以后七国就只剩一国了。
来来来,咱们再干一件坏事,你说要是赵云浩死在安京,南宁和北靖两国会不会把狗脑子都打出来?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就趁虚而入,一举拿下这两个国家,再抢个七国第一美人回去,怎么样?”
事实也正如东岳国主预料的那样。
明明大军已经撤离了,可直到这时,皇宫里还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后怕。
“滴答、滴答”,可疑的黄色液体从福海公公的腿间往下渗,他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纳兰娇率军攻破皇宫,那威风赫赫的模样,咱家还以为是战王和飞将军回来了!不,她比他们还要更凶戾,战王和飞将军起码守君臣之道,可不会这么大不逆地把大军带进宫里。她是真的敢杀人,刚才咱家都觉得脑袋要被她一剑给割下来了。”
平常和他针锋相对的董贵妃、戚相爷,这时也顾不上笑话他,她们自己都心惊肉跳呢。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二皇子,安慰他们:“这件事要是国公爷做出来的,咱们是该害怕,但纳兰娇不过是一个草包美人,她今天只是误打误撞,恐怕根本都没想过这里面的深意,我看她完全不足为惧。
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国公府满门忠烈,老国公爷不会反的。他想上这个牌桌,那就得守桌上的规矩,无非还是咱们熟悉的权术那一套,从我们兄弟几个里面选一个扶持。
就算父皇赏给纳兰娇一支临光军又如何,只是空有一个番号而已。兵马从哪里来?战甲从哪里来?粮草又从哪里来?这些还是得走六部的流程,只要我们把这些卡死了,她就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再说我们手里也握着大军呢,当初把神骁军打散,咱们不是都充盈了自己的人马吗?国公府不是她当家,她能号令得动的虎威军也就这一点吧?咱们兵马不比她少,怕什么?”
董贵妃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本宫分到的那三万神骁军,根本就不听调令,只认闻煜一个人,本宫干脆把他们扔到了苦寒之地,每天都让他们凿山挖矿,想要磨一磨他们的性子,一年过去也该差不多了吧?”
天牢。
暗不见天日,阴气森森。
曾经的大太监李荣海被绑在铁架上,狱卒手里拿着一根缀满尖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鲜血四溅,早就把周围的墙壁染成了暗红色,“你以前那么威风,我不信你真的没有攒下来棺材本,乖乖地交出来吧,免得再受这些皮肉之苦。”
李荣海低垂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神色,就像是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哗啦”一下,狱卒把盐水和辣椒水狠狠地泼到了李荣海的身上,他的伤口受到刺激,疼得浑身一阵痉挛,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狱卒:“会动啊?原来还活着呢,你总是不出声,是个哑巴吗?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就不怕疼吗?你可以求我啊,难道变成了阉狗,连疼都不怕了吗?你不求我,还能求谁呢。
难不成指望战王那个傻子来救你?我倒是听说战王妃很宠傻王爷,还为了他和宫里的御厨学做糕点。但这种恩泽再怎么多,也惠及不到你身上,你啊,早就被世人遗忘了。”
李荣海仍旧无声。
狱卒再次扬起了鞭子。
“啪!”
“啪!”
“啪!”
或许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人。
最先听到的是一道女声,似乎是个丫鬟:“把天牢里全都铺上白绸,我家侯爷生性喜洁,踩不得这些腌臜的地面。”
然后是一道音色明明有着成年人的磁性、语调却像孩童一样轻快的男声,“刚才父皇为什么不肯见我?”
最后响起的那道女声,好听的如同让人看到了空谷幽兰,“皇上说他病的太重了,怕吓着你,等他病好了再陪你玩。”
“我才不怕呢,我很勇敢——”这样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是一阵尖叫,“血!好多血,李公公身上全是血。”
手里握着鞭子的狱卒回头看,只见向来阴暗的牢房被一盏又一盏华丽的宫灯照亮,墙上和地面上都铺满了白色的绸布,遮住了从前斑驳的血迹。
不知有多少阴魂哀嚎的天牢重地,像是在刹那间变成了天上仙境,只因站在那的白衣女子绝色姝容,仿佛闪耀着灼灼的光华,荡尽了世间所有污浊。
怕血的少年扑进她怀里躲避,她十分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遮住了他的眼睛,“煜儿乖,不怕了。”然后对身后跟的内侍扬了扬下巴,“宣旨吧。”
太监捧着圣旨,恭恭敬敬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战王大婚,朕心甚喜,普天同庆,特大赦天下,钦此。”
众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然淡淡地说:“开牢门,放人。”
芍药为李荣海解开了身上的镣铐,他浑身都是伤口,瘦的几乎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嗬嗬嗬,如果只是宣大赦天下的圣旨,侯爷不必亲自来一趟天牢吧?”声音粗粝而沙哑,喉咙像是破风箱。
“我是为你而来,听我夫君说,你做的云片糕最合他的胃口。”
“咱家要是出去了,要做的事多着呢,可不光只做一个云片糕。”
“只要你能做好云片糕,哄我夫君开心,天大的事我都给你担着。”
芍药:“你可不知道现在安京城里热闹成什么样子了,恐怕明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所有的主角都是我家侯爷,她为了放你出来,发兵五万,直捣皇宫。”
李荣海推开了芍药,几乎是立刻就摔在了地上,他用手扒着地面,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对他动私刑的狱卒身边,地上被他拖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他拔出插在自己左肩上的,刀柄只剩下一半的匕首,鲜血喷射如柱,而他似乎对疼痛毫无所觉,握着那把匕首,扎进了狱卒的喉咙。
死亡突如其来,狱卒一下子睁大了眼,“你!”
“你叫咱家阉狗,没有叫错,但说咱家是哑巴,可就错了,咱家不哑,只是咬人的狗不叫。”
李荣海拔出了匕首,“铛”地一道清脆响声里,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他也因为受伤太重昏迷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真的有人能爱一个人爱到,只为了让他吃云片糕,就攻打皇宫吗?临光侯一人掀起满城风风雨雨,所图到底是什么?
如果临光侯宠爱战王只是假象,那她刚刚费尽心机把我救出来,我就当着她的面杀人,她不会再留我,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试出了她的真实目的,死前还能为自己报仇,值了。
如果临光侯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宠爱战王,只为了让我给战王做云片糕就这样大动干戈,只要我做好了云片糕,不管我做下什么事都庇护我——那么,此后余生,赴汤蹈火,护战王一世安稳,报王妃恩重如山!”
第124章 傻王爷
芍药:“李公公心机真是不一般, 难怪当年能成为先帝跟前的大红人, 他这是一上来就跟您出难题呢。他杀这个狱卒报仇, 是对您的试探。”
陶然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孤注一掷的试探。”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这才是她穿过来的第二天,芍药是世上最熟悉原主的人之一, 草包美人的人设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她只能说:“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芍药:“是有点麻烦,不过奴婢能办好这件差事,请侯爷放心。这个狱卒滥用私刑,就为了从李公公手里捞钱,把犯人折磨成这样, 怕是等不到秋后问斩, 人就要先在牢里没了, 这在刑部可是重罪, 再加上侯爷您有皇上特许的先斩后奏的权力……”
陶然:“你最近办事很得力,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京郊的那一处葡萄庄子?赏你了。”
芍药的眼睛亮了一亮:“谢侯爷赏,奴婢最喜欢酿葡萄酒了。”
晚上。
陶然和闻煜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道用被子堆成的“楚河汉界”。
闻煜还不困,叽叽喳喳地问:“‘先帝’是什么?为什么宫女要说,李公公是先帝眼前的红人?”
他的记忆和智商都停留在了三岁,还不知道他的父皇已经死了,如今在皇宫的那一位是他的皇兄。
“是皇上的别称。”陶然一句带过这个问题, 转移闻煜的注意力,“她叫芍药,是我手下最能干的人, 不是宫女,国公府早就帮她一家都脱了奴籍,她的哥哥还参加了科举考试,有功名在身。”
闻煜:“芍药不是一种花吗?怎么又是人了?”
“她生在五月呀,那时芍药花开正红,她的娘亲就给她取名叫芍药了。”
守在外面的芍药,听到了这几句话,嘴角弯了一弯。
傻王爷误会她是宫女,侯爷这样认真地和一个傻子解释:“芍药不是奴籍。”
芍药心道:“侯爷用我、赏我,同时也敬我、重我。”
是侯爷帮她脱的奴籍,也是侯爷帮她哥哥找的书院。
那时国公爷问:“不捏着这张卖身契,你就不怕芍药不忠?”
承袭临光侯爵位没多久的纳兰娇,一脸傲慢,“如果非要捏着卖身契,她才追随我,这样的大丫鬟不要也罢。”
别人都说临光侯傲慢的不知天高地厚,但芍药知道,侯爷这种傲慢有多温柔。
侯爷是草包美人又怎么样呢?侯爷懒得动脑子,那她就是侯爷的脑子。
以后多加了一个李公公共事,这位看起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主,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难搞。他要是知道侯爷的好,芍药和他相安无事。
“李荣海要是敢对侯爷不利,那倒要先看看能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芍药默默起誓。
内室里的闻煜,还在想今天进宫的事,“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就住在皇宫呢,怎么离皇宫那么远?我还是有点担心父皇的病情,虽然我胆子确实小,被李公公身上的血吓到了,但我想见父皇。”
陶然白天说,是皇上病得太重、怕吓到他才不见,当然是骗他的,其实是皇上怕闻煜没办法接受,先帝已死的事实。
闻煜见不着皇上,还能误以为宫里住着的依然是先皇;一见到面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
陶然再次转移话题:“今天捉的毛毛虫、蝈蝈、蝴蝶,你最喜欢哪一个?”
闻煜:“对哦!今天有一个宫女和我说,蝴蝶是毛毛虫变的,毛毛虫为什么会变成蝴蝶啊?”
三岁的孩子,真的是个好奇宝宝,简直就是一本人形的《十万个为什么》。
陶然:“那叫蜕变,毛毛虫长大了,就蜕变成蝴蝶啦。我们家小煜儿,以后也会蜕变哒。”
闻煜一脸期待:“我会变的像蝴蝶那样飞起来吗?”
“不,你会变成一个大英雄,终结这个乱世。”
反正,按照书里的剧情,最晚再有一年,闻煜就能治好脑子。要是陶然进展顺利,到时候他也不会黑化,七国迎来的将不是暴君,而是一位治世明君。
“什么是大英雄?什么是乱世?”
陶然一条又一条,耐心地和闻煜解释。对待幼儿的好奇心,一定要保持耐性,才能帮助他们正确地认识世界。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聊了很久,夜越来越深,就连外面守夜的芍药都听得昏昏欲睡了,闻煜还是睡不着,精力特别旺盛。
“你给我讲故事吧?父皇每天都给我讲睡前故事。”
陶然的声音放的很轻:“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和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那故事是这样的,只听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
“呼、呼”的声音响起,闻煜睡着了。
系统:“卧槽!宿主牛逼,还有这种操作?你这哪是什么睡前故事啊?根本就是无限套娃好吧?”
陶然哈哈哈:“只要故事够无聊,不怕孩子睡不着。好啦,我也睡了,晚安哦。”
蓝团子立正,换了一个少先队表情包,向她敬礼,脖子上鲜艳的红领巾在飘扬,“今晚我也会帮你看好闻煜的,如果他对你不轨,我马上叫醒你。”
陶然:“我觉得你更适合另一个表情包。”
系统:“嗯?”
陶然给它换上了一个憨憨敬礼,“别瞎操心了,闻煜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我们大可以相信他的人品。我写出来的人物我知道,别说他现在是个傻子,就算他脑瓜子正常,把我和他放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之间也不会有故事的。
他的世界里除了打仗没别的,什么倾国倾城姿色,什么男欢女爱,对他来说都是浮云。我大胆预测一下,等他神志清醒、恢复记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和离。到时候咱们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系统“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这么放心地立深情人设,是吃准了闻煜冷情绝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