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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两人回东宫时, 刚到申时,日头偏西,霁色夕阳, 车轱辘桐停在迎凤殿门口。
路杳杳下马车时, 神色恢复正常,眼尾的红晕只剩下一点,越发显得杏眸如星,腮凝新荔,温柔沉默。
她下了马车, 笑脸盈盈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殿下,头顶上两盏红灯笼随风而动。
温归远镇定自若下马车之际转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 没有丝毫异样,心中忐忑, 心中莫名不安却又不由想要上前。
她只是俏生生地站着, 却好似一道光,让人心生追寻,他面上镇定但还是迈步走到她面前。
“政事堂今日无事?”路杳杳睫毛轻扫,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嘴角轻轻弯起, 在夕阳绚烂之下漂亮得宛若壁画, 海棠春色, 容华若桃李。
“路相和白相昨日便回去了, 我自然也闲了下来。”温归远蓦地放松下来,笑说着,“柳家老夫人身体如何,柳家娘子三日连发两贴, 想来也急得很。”
路杳杳捋了捋鬓间的碎发,微微侧首,露出一点飞翘琼鼻,细腻如鹅脂,蛾眉扬起:“太医妙手回春 ,如今已经能下床活动了,秋日天气多变,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碍事。”
温归远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柳家关系很好?”
路杳杳闻言,眨了眨眼,无奈地笑说道:“我和三娘一起长大,外面的事情如何与我们无关。”
长安诡谲,路寻义也未必会让路杳杳插手路家布局。
“柳家怎么了?”路杳杳天真地问着。
温归远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御史台有个弹劾的折子 ,说柳家大郎君夜宿花柳,公差时间也去那些地方,不过我已经按下了。”
路杳杳惊讶地睁大眼睛,突然皱了皱鼻子解释着:“三娘不一样的,三娘是老夫人养大的,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跟他们不一样。”
温归远笑着不说话,两人一同回了内室。
“你的绣篓呢?”
路杳杳内室的绣篓已经放在罗汉床边上许久,小小一篓,里面到处都是未完成的绣品,着实有些鲜艳,可现在脚边却空荡荡。
“哦,前天被平安撞翻了,天气也冷了,索性就拿下去了。”路杳杳无奈说道。
“殿下晚上一起用膳吗?”路杳杳转移话题,“厨房新做了八宝鸭,殿下可以留下尝尝。”
温归远本就心中忐忑,不知路杳杳是否真的心无芥蒂,她虽然满脸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但他总觉得不一样,一边惶恐不安,一边又不忍放手。
此刻,见她给了台阶,自然连忙点头应下。
路杳杳莞尔一笑:“既然如此,便早些用膳吧,妾身最近学了推拿,殿下可以按按。”
八宝鸭汤汁肥浓,鸭卤酥烂,滋味极为鲜美,路杳杳亲自夹了一筷子到温归远碗中:“补血行水,养胃生津,祛劳消食,殿下最近辛苦多吃点。”
淡淡的梅花香在温归远鼻尖一闪而过,比着平日里香味还要清雅几分。
——她换香了?
“好吃吗?”路杳杳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托着腮笑问着,小巧精致的下巴落在如玉小手上,笼着稀薄的光,好似一块上好的美玉,让人忍不住把玩。
温归远眼神不由暗了下来,但目光视线却又看到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是以淡定地移开视线,垂眸应下。
路杳杳嘴角的笑意加深,神情自若地放下手,也开始自顾自地吃着。
两人甜甜腻腻地吃完饭,又准备去花园消失,在院中撒欢的平安歪头看着两人,自己咬着绳子,哒哒地跑上来,扔到温归远脚边。
“时常在怀疑他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他拿起绳子,笑说着。
路杳杳主动牵起温归远另一侧的手,画着丹寇的手指不经意扫过他的手心,轻若羽毛,宛若蜻蜓点水,一闪而过。
温归远下意识握紧手。
“弄疼我了。”路杳杳吃痛,娇气地说着,气得要抽回手,却别温归远一把抓住。
“别动,就牵着。”温归远声音沙哑,松了力气,却又紧握她的手。
路杳杳眨眨眼,无辜问道:“殿下嗓子不舒服吗?”
温归远打量着她,见她浅色双眼清澈天真,杏眼含笑,霞光荡漾,毫无绮思遐意。
他暗想自己当真是想多了,路杳杳素来温柔,这些邀宠时候才会出现的手段,想必是无意为之,只好摇了摇头:“走吧。”
早已等着不耐烦地平安蒙头就往前冲,带着两人乱走。
路杳杳状似无意地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温热细腻的触感,近在咫尺的香味,一低头就能闻到她青丝上摸的香油,也是梅花头油,手指僵硬不由僵硬。
“让他自己去跑跑吧。”她把温归远的手指拨开,好似对手心中僵硬的手指宛若无所察觉。
平安撒手没,一眨眼就没了踪迹,可怜两个黄门跟在后面跑得满头大汗。
路杳杳正打算收回手,却被人倏地抓在手心,手指被人一根根交缠着,十指紧握,手心相贴。
“不要闹了。”温归远无奈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宠溺而无奈。
路杳杳一惊,可脸上还是无辜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平安这样跑了,等会跑回来又脏了。”温归远不想承认,刚才那一下让他起了不该起的绮念,耳朵微红,神色却是镇定地说着。
路杳杳的视线落在他耳尖,眼波微动,最后笑眯眯地说道:“算着日子也该洗澡了,殿下有空不如一起看平安洗澡,他可讨厌洗澡了。”
“咦,那片竹林里的屋子住着人吗?”两人不知不觉,顺着平安的脚步,逛到西边的角落,路杳杳好奇地问着。
温归远目光从木屋上一扫而过,冷静解释着:“是一个鄯州时的哑仆,之前一同入京,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之前受过伤,就一直在竹林中养伤。”
“平安一定时常来玩,你看它圈地盘的熟练。”路杳杳见他熟练的动作,不由捂嘴笑着。
温归远凤眼微眯,笑看着平安。
平安抬脚的动作一僵,狗眼滴溜溜地扫了眼温归远,耳朵抖了抖,讪讪放下腿,哒哒地跑远了。
“回去吧,妾身学了按摩,殿下要试试吗?”路杳杳见天色也晚了,平安也跑走了,眼波流转,脸上露出一点羞怯之意,水润润的大眼睛微微上移,怯生生地看着他。
温归远没想到她还会邀请自己回去,一时间喜悦占据了不安。
上个月路杳杳疼得直打滚,所以他其实是记着路杳杳的小日子,按理还要七八天,可她还是挂起红灯笼。
她到底是伤心了。
即使今日她态度自然,甚至更加可亲,可他心底其实还是悬着一根弦,崩到极致,让他心生不安。
他怕她只是小意温柔,怕她依旧心怀怨恨,怕她不愿再和他亲近,可刚才她却开口挽留,那一瞬间的喜悦,便是遮也遮不住。
“殿下忙吗?”路杳杳见人不说话,眼底露出一点失望之色,但是很快又掩了过去,低下头,大方贤惠说道,“是妾身打扰了,妾身送殿下回……”
她还未说话,只是惊讶地抬首。
温归远握紧两人相缠的手,漆黑眼眸,亮如星辰,笑说道:“那就辛苦杳杳了。”
路杳杳眼睛一亮,桃腮微晕红潮,杏眼欲语含羞。
两人回了寝殿,各自前去梳洗。
等温归远重新踏入内室,就看到路杳杳穿着越溪纹孔雀罗,领口处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肌肤,手脚处的轻罗极为透明贴身,质地细腻,颜色清透,印出修长白皙的肌肤。
温归远一愣,眼底眸光越发深沉。
虽然大昇流行这样的香风飘带,清透柔软的寝衣,但路杳杳从不曾穿过这样的寝衣。
“躺下吧。”她一见人便笑,顾盼神飞,露出一点跃跃欲试的神色。
温归远只好收回视线,躺到床上。
秋日的寝衣依旧淡泊,只是从沁凉的轻罗换成保暖的绸缎,路杳杳的手贴在他的肩胛骨,手心的温度瞬间顺着衣服传到他身上。
温归远心底的邪火逐渐上涌。
“这里酸吗?”路杳杳煞有其事地捏着她的肩膀,认认真真地问着。
那力道宛若蚂蚁一般,温归远失笑,但也没说出口。
路杳杳站在他身旁,嘴角的笑意微微勾起,琥珀色眸光在烛光跳动下露出一点嘲弄之色。
“你这个力气……”温归远笑道,只是他还未完全笑出来,脸上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原来是路杳杳不知何时坐在他腰间,不服气地说道:“我有的是力气。”
她的位置不偏不倚落在尾椎上,柔软的触感贴在他腰间,摇曳万千,磨得他定力全失。
年少新婚,两人已有半月不曾亲热了,肌肤相亲的温柔和缠绵,让他食髓知味。
路杳杳感受到手中肌肉越发僵硬,露出一点得意的笑来,嘴里却是娇气地抱怨着:“不按了,太累了。”
她双脚并用,眼疾手快裹起被子正打算滚到内侧睡下,但是很快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一回神,两人已经调换了位置。
温归远的呼吸贴着她的脸,两人紧紧相拥,大腿处是熟悉的感觉。
“杳杳。”温归远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蛊惑般响起,“杳杳,你是故意的嘛?”
他喃喃自语。
路杳杳心中咯噔,还未说话,却觉得头顶上的阴影对着她压迫感十足地俯视了下来。
她下意识撇开脑袋,那个缠绵温热的吻便落在她嘴角。
两人同时僵在原处,暧昧喘息的气氛急速落到冰点。
“杳杳。”
温归远眼眸中的**瞬间消失,他双手颤抖,却是不愿放开怀中之人,声音染上一丝痛苦,低声喊着。
那话本就是伤人的话,他竟然觉得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他自嘲一笑,心底却好似被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迟着。
他不敢仔细去看着她的眼眸,害怕她眼眸含泪的模样,害怕她温柔又坚强的模样,原来不知不觉中,路杳杳的位置已经可以影响到他的心绪。
路杳杳的视线从跳动的烛光中移开,扭头,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声说道:“殿下喜欢杳杳吗?”
“喜欢。”温归远毫不迟疑地应着。
“那就给杳杳一点时间吧。”她笑着,眸中带出一点水光,注视着面前的人,轻声又坚定地说着。
温归远心中大痛,脑袋埋在她修长纤细的脖颈间,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路杳杳睁着眼看着头顶帷帐上的花纹,眼底的水光衬着她瞳色清冷,与满室春色格格不入。
“好。”她听到温归远颤抖的声音。
她盯着头顶上的并蒂莲花,露出一点笑来。
“殿下喜欢杳杳吗?”路杳杳再一次轻声问道。
“喜欢。”温归远再一次果断应着。
“那就每天多喜欢杳杳一点吧。”路杳杳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脊背,闭上眼,轻声说道。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让你带着逐渐升起的爱意靠近不再爱你的我——杳学第一步 ,,
第52章
平安一大早就背着两个小黄门溜出去了, 它熟门熟路地走到竹林小院中,扒拉着爪子去拍门,没一会就听到屋内传来咳嗽声, 耳朵微微一动,放下爪子,乖乖地坐在门口。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江月楼青色长衫落在平安眼前。
平安伸手扒拉一了下, 摇着尾巴, 亲昵地靠近他,拱了拱他的大腿, 咬着他衣摆想要出去玩。
“今日不出去了。”江月楼捋了捋它的长毛, 厚重而柔软。
平安歪着头看着他,乖乖坐在他脚边。
“她最近怎么不爱出门了。”他细声问道。
平安舔了舔他手心, 大圆眼睛眨了眨, 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别老惹她生气。”
“也少往我这边跑。”
平安傻乎乎地歪着头, 咧着嘴,一直用毛茸茸的大脑袋顶他的手, 尾巴直摇。
“你这么想她, 为何不去见她。”竹林入口, 走进一人, 正是早朝归来的温归远。
江月楼闻言笑了笑,常年扣着面具的脸暴露在天光中, 异常惨白,唇色都透出一点青色。
“殿下今日怎么来这里了。”他弯了弯唇角,神情闲适,形容雅致。
今日休沐,温归远穿着靛青色方领长衫, 脚蹬黑布方头靴,缓步上前,看了眼趴在地上宛若一块毛毯的平安。
平安恰巧也扭头看了看他,耳朵微微一动,爪子收起正打算跑开,却被温归远一把薅住。
平安挣脱不开,见风使舵,立马乖巧地趴着。
“杳杳还常说它没有眼力见。”温归远揉着狗脑袋,喃喃自语,“我觉得就它最机灵了。”
江月楼眉眼低垂,闻言只是笑了笑,极为温和。
“你为什么不去见她?”温归远撸着平安,又问道。
“她要的一直是君子如玉的路远道,不是苟活于世的江月楼。”
温归远梳毛的动作一怔,漆黑的眸光落在他身上,眉心下意识蹙起,反驳道。
“杳杳不会介意这个的。”
江月楼搭在石桌上的手缓慢又有规律地点着,神色平静,笑说着:“她肖像母亲外柔内刚,绝不会越过自己的底线。”
温归远捏着平安爪子的手指僵住原处,心底莫名咯噔一下,抬眸看着江月楼,喉咙不由发紧,状若无事地问道:“那她的底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