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所有人都赶紧回家拿工具去,记得要是口大,密尾长的篓子、网!”看的乐呵的三爷爷神色一凛,忙不迭的摆手催促。
口中应着的队员们已经跑了许远。
三爷爷笑呵呵的对鹿崽说:“鹿崽,爷爷把带鸭子去地里的活交给你成不?”
鹿崽连连点着小脑袋说好,挥着小手和爸爸说过拜拜后,噔噔的迈着小短腿去找鸭子们。
林四连忙跟上,抱起妹妹。
林海峰则带上拿着工具回返的队员们去麦地。
途中,他提醒道:“三叔,我们应该先去大洼队打声招呼。”
“跟他们打啥招呼?我现在只想打他们!”三爷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大洼队的痛恨,咬牙切齿的说。
林海峰淡淡一笑,“我们毕竟是帮他们去抓蝗虫,于情于理都要通知他们一声。”
“谁帮他们抓蝗虫了?我巴不得蝗虫把他们庄稼啃完,饿死他们那群龟孙!要不是蝗虫会飞到我们地里,我现在笑着看他们的庄稼被蝗虫啃!”三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
林海峰扶额,心里直叹气,好吧,看来还是得说直接点。
他顿下脚步,视线一一从气愤的众人面上扫过,微抬下巴问:“蝗灾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上面的,上面必定会派人来调查,到时他们若是调查到罪魁祸首反而在袖手旁观,由旁人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你们说领导们会怎么想?”
“会气个半死呗。”三爷爷想都不想的答。
林海峰黝黑的双目里滑过流光,笑的意味深长,“有时出气并不一定要用拳头,比如这次的事,你们就可以根据大洼队的懒滑特性,诱哄着他们千万别来捉蝗虫,他们一不来……”
这下,众人就是再傻也听懂了他的话,何况大家还不傻,于是队伍里响起了一串串“嘿嘿”的坏笑声。
“高,实在是高!”三爷爷朝林海峰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大手一挥,“走,咱们好好的去和大洼队‘打招呼’去!”
“哎!”队员们整齐的应声震天。
林海峰望了眼大洼队的方向,眼里的冷光一闪而逝。
队员们在路上商量好说辞才跨进大洼队,为了能更好的骗到大洼队的人,所有人都装作累极了的模样。
接着大家按照商量好的说辞开口。
刘大叔语重心长的劝:“地里蝗虫这么多,你们咋还有心情坐这闲聊呢?快点跟我们去捉蝗虫吧,不然蝗虫把你们地里的麦子啃完,来年你们吃啥?”
李得水边说边上前拉人,“他说的对,咱们赶快去抓吧!我跟你们说蝗虫好抓的很,一点都不难!”
大洼队被他拉着的男人,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点着脚尖斜着眼打量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心想:哄谁呢?你看看你这身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还骗我们说不累,当我们是傻子呢?
“真的不累!我们老队长都算过了,只要咱们昼夜不停、一刻不歇的抓上四天准能抓完!所以……”李得水话未说完就被哥哥李得子拍了下后脑勺。
李得子一把弟弟拉到身后,恨恨瞪了他一眼后,陪着笑脸说:“他说错了,不是四天,是一天就能抓完,还是抓着玩着的那种!”
他眨巴着小眼睛真诚的望着大洼队的众人,满脸写着“信我信我”。
大洼队的人这下更不信了,心里一致认为大洼队的人是想骗他们去捉虫,不然往日里一见就想动手的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于是所有人都摆着手说不去。
他们队里最懒的刘大懒,蹲靠着墙角,手伸进衣襟里搓着胸膛上的灰,心慵意懒的撇嘴,“都是蝗灾了还捉啥啊?知道啥叫灾不?灾就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是咱小老百姓抵抗不了的东西,你们要是闲的蛋疼你们就去捉,别来烦我们,黄鼠狼给鸡拜年,当谁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似的!”
他身边坐着的人接话,“对哩,反正我们是不去,等蝗虫啃完了麦子自然就飞走了,费啥力气捉啊?至于我们会不会饿肚子,不用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既然是灾,领导们肯定不会看着我们饿肚子哩!”
向阳队的人听得面上浮现出怒气,三爷爷更是急促的喘着粗气,才压下那股想挥起拐杖抽爆他们狗头的**,他从牙缝里挤出笑容,说:“真不费力气,因为咱还能用鸭子抓蚂蚱,你们也都知道鸭子最喜欢这玩意了,我跟你们说,鸭子吃了蚂蚱,一天能下两个蛋!”
“切,还一天下两个蛋!你咋不说一天能下五个嘞?林老三,你这么能吹,你们养牛是不是一点粮食不费,都是被你吹大的啊?”刘大懒嘲讽的呸了一口。
李得水再也忍不住怒气,怒气冲冲的吼:“你说啥呢你?”
“我说你们队长吹牛,咋滴不服啊?不服来打啊!来朝这打!”刘大懒挑衅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来朝这——”
林海峰从人群里走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旋踢把叫嚣的刘大懒脸朝天的横扫在地,他背面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溅射起一团尘雾。
场内登时变得鸦雀无声,大洼队的人望着林海峰,惊慌的齐齐后退一步,这个煞神怎么也来了?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徐建党,更是怕的恨不得把头缩进胸膛里。
林海峰居高临下的望着刘大懒,神色一本正经,“你让我打,我打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你、你……”刘大懒面色瞬间涨的通红,但他却连狠话都不敢放,“你”了半响后,一咕噜爬起身,捂着被踹的胸膛仓皇逃走。
随着这一踹,向阳队的队员们心里极爽,追着他的背影吼。
“哈哈哈,跑什么啊?刚才不是嚣张的很吗?”
“就是啊!”
林海峰神色淡淡的问剩下的大洼队人,“你们也有和他一样的奇怪的要求?”
大洼队人面色巨变,口中答着“没没没”的同时,调头就往家跑,步伐快的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顷刻间,场上只余大洼队的人。
队员们愣了下,继而大笑出口,滚滚笑声直震云霄。
三爷爷笑完,大手一挥,“痛快!打完大虫咱们也该去打小虫了,走!咱们去捉蚂蚱去!”
众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上。
到地后,所有青壮劳力自觉组成小队,四个小队为一组,分散到各块麦田里。
小组里123小队,占据左、下、右三个方向,用柳枝敲麦身,惊扰蚂蚱起飞,而4小队则撑开袋网口站在上方,负责抓蚂蚱。
林丰收撑着袋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半空,眼看受到惊扰的蚂蚱飞到空中乌压压的聚在一起,震动着翅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眼疾手快的把着袋口由上向下,像舀鱼群般对着蚂蚱群舀了下去,因速度过快,袋口的长尾巴哈好似颗流星,在空中滑出一条长长的尾影。
而被他这一舀,半空中聚成“一”字形的蚂蚱群,中间出现了空白的断层,“一”也变成了“二”,不过瞬间,汇聚的蚂蚱们便将断层填满。
林丰收舀完连忙攥紧袋口,拎高装的鼓囊囊的袋子晃了晃,见袋里的蚂蚱们冲撞着袋身,在上面印出一个个蚂蚱影,咧着嘴无声笑了一会,把袋子扔到田埂上,“娘,接着!”
“哎!”
队里的青壮劳力负责抓蚂蚱,老人家则蹲在田埂上接大家装了蚂蚱的袋子,小心的把袋子里的蚂蚱全倒进长几米的袋子里,再把空袋子还给大家。
随着大袋子里的蚂蚱越来越多,众人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胜。
又抓了一会,撑袋口的众人面上浮现出难色,他们撑着袋口忙了这么久,手臂早已变得无力酸痛,一无力,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了,再加上蚂蚱群变小,他们现在每次只能抓到零星几只。
林丰收甩着酸胀的胳膊,扬声问弟弟:“海峰啊,鹿崽咋还没来?”
林海峰一直在盯着路口,听到他的问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鸭司令已经来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纷纷抬头眺望路口,定睛看了一会齐齐笑出声。
路两侧野花随风摇摆的乡间小路上,前面走着一个吹着口哨、手中挥动着红色三角小旗子的小娃娃,她身后跟着排列整齐工整的鸭子大军。
小娃娃吹一下口哨,便向前挥动一下小旗子,而她身后扭着屁股走的一摇三摆的鸭子们,也会跟着口哨声拍着翅膀“嘎”一声。
看上去就和急行军一样,非常有纪律性。
鹿崽看到爸爸,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快跑了两步,等听到身后众多的“嘎”声,又生生慢下脚步,板着小脸继续吹口哨。
鸭鸭还没进麦地呐,现在不可以找二蛋爸爸。
于是鹿崽目不斜视的挥着小旗子把鸭子们领进麦地,见鸭子们甫一进麦地,便欢快的扑闪着翅膀去啄蚂蚱,夸张的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像只快乐的小蝴蝶,飘向爸爸。
“二蛋爸爸~我把鸭鸭们带来啦!”
林海峰接住女儿抱起,眼里聚满了笑意,“我们鹿崽真厉害,简直就是鸭司令。”
鹿崽听到爸爸这么夸奖自己,欢欣的大眼睛里往外飘着一朵朵小花花。
林海峰笑:“累不累?”
“可累可累了。”
鹿崽重重的点着小脑袋,想到和哥哥找鸭子时的艰难,夸张的拭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全队共有156户人家,每家都有一只鸭鸭,所以她得把每家的鸭鸭都带上,但鸭子们的活动范围可广了,她和哥哥找遍了队里所有的旮旯角落,才集齐所有鸭鸭。
找到了,鸭鸭们还不听话,总是拍着翅膀到处跑,最后还是她喂了它们一顿喝了绿雾的小草,它们才听话。
她扭头望着猛啄蚂蚱的鸭子们,叹了口气,“要是鸭鸭们能听懂鹿崽说的话就好啦。”
三爷爷听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鸭子要是能听懂人话就不是鸭子了,话说这鸭子吃蚂蚱还真厉害!”
自从鸭子一来就收了手的队员们,看着进行地毯式搜索吃蝗虫的鸭子们,猛点头。
“别看蚂蚱蹦的高,可鸭子脖子一扭就把它啄吃喽!你们看这才多大会啊,它们就吃了半块地的蝗虫了。”
“照它们这个吃法,估计明天再来一趟,蝗虫就一只不剩喽!”
“是哩是哩!”
众人眉笑眼开的看着鸭子们吃蚂蚱,看着看着发现有两只鸭子吵起了架。
凶巴巴拍着翅膀的两只鸭子对战,“嘎嘎嘎”吵得极其激烈,众人被吵得不适的掏着耳朵。
鹿崽听出其中一只的声音是自家鸭姐的,连忙从迈着小短腿跑到两只鸭子面前,劝架:“你们都要乖乖的吃蚂蚱,不要吵架喔~”
似落了下风的鸭姐,一看鹿崽来了,瞪着绿豆眼,委屈巴巴的冲鹿崽“嘎”着,扁扁的鸭头依恋的蹭着她的裤子,好似在说我被欺负了你快帮我。
不知道怎么帮的鹿崽,苦恼的挠了挠小脸,犹豫了半响,鼓起粉嘟嘟的小包子脸,奶凶奶凶的冲另外一只鸭子“嘎”了两声,以证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哈哈哈……”
众人呆了呆,随即爆笑,林奶奶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艾玛,孙女咋这么好玩?还帮鸭子吵架。
三爷爷笑着冲鹿崽招手,“鹿崽来爷爷这,爷爷给你弄样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呀?”
鹿崽看鸭子们不吵架了,便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仰着小脸萌哒哒的问。
三爷爷噙着神秘的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串着肚圆体肥大蚂蚱的狗尾巴草,“爷爷给你烤蚂蚱吃。”
鹿崽连连摇头,“哥哥说这个没肉肉不好吃哒~”
三爷爷点火,“那是小四不会挑蚂蚱,等会你尝了爷爷烤过的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随着火势的蔓延,一股异香随风飘起,直往众人鼻孔里钻。
在场的众人被这股味勾的纷纷去挑蚂蚱来烤。
一时间,麦地的上空全是香气。
于是等禹祈安带着人来时,看到的就是野炊的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姑姑今天让我帮她找一首歌,她说她忘了歌名,只记得其中的一句歌词。
——“这是沸羊羊的干爹”
我:??? 还有这样的歌?
虽满头雾水,但还是去找,从儿歌找到民俗音乐都没找到,最后只好打开度娘。
一番搜索后,度娘告诉我,那句歌词不是“沸羊羊的干爹”,而是“飞一样的感觉。”
我:……
恩,看来我在这方面特别随我姑姑,毕竟当初我也把“耶利亚,神秘的耶利亚”,听成了,“野驴呀,神秘的野驴呀。”
而当我这样自豪的告诉我姑姑时,她鄙视的说:“只有你才会听错,我才不会听错,这是个段子,我逗你开心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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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禹祈安本来在开会, 收到卫老有关大洼队出了蝗虫的报告,立马丢下开到一半的会议,迅速组织人手前往向阳队。
因情况紧急, 他便交代司机有多快就开多快,乡间小路崎岖不平, 故而抵达向阳队时,他被颠簸的全身都快散了架。
他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幅“飞蝗蔽空日无色, 野老田中泪垂血”的景象,却没想到刚走近地头便看傻了眼。
——夕阳西下, 橘红色的光给万物渡上一层朦胧温暖的金纱, 麦田里的麦子随着提早降临的夜风, 轻轻摇摆着身躯,暴露出先前被它们掩藏起来的鸭子群,鸭子们不时的伸着长颈啄着麦叶上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