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书记的秘书还亲自给海峰送了辆凤凰自行车来,自行车啊!那可是他们摸都没摸过的洋玩意,可海峰人家硬是骑上了!
艾玛,咋想想就觉得脸上这么有光呐?
心理活动丰富的大家挺直了腰杆。
林海峰无异议,“听您老的,在种地方面您老是专家。”
三爷爷被夸的笑出牙龈,扬声,“那咱们明天就装水车!”
队员们眼睛晶亮,声音响亮的应答。
正画画的鹿崽,听爸爸说明天要装水车,连忙放下画笔,跑到他身边,抓着爸爸的裤子,仰着小脸说:“二蛋爸爸,鹿崽明天也要去看装水车~”
“好,明早爸爸喊你起床,鹿崽在画什么?”林海峰蹲下身笑问。
禹书记前些天让刘远送来了组织上的物质奖励,除开基本的钱票和贵重的自行车,还有一盒24色的彩铅画笔。因是组织上的奖励不好推却,他只好收下,事后才发现,自行车和钱票都在清单上,画笔却没有,想来是禹书记自己添上的。
鹿崽听到爸爸问,弯着大眼睛捧来自己的画给爸爸看。
“画的小水车~”
林海峰视线移到画纸上,嘴角便高高翘起。
女儿很有绘画天赋,画的特别好,不仅能让人一眼看出她画的是水车,更能从□□上绑着的蝴蝶结等其他特征,认出她画的是她自己的小水车。
对于女儿,他一向不吝于赞美,直把鹿崽夸的小脸放光。
他夸完又含笑说:“爸爸明天去书店买些教画画的书,我们一起看书学画画好不好?”
鹿崽闻言,眼里闪着熠熠星光,连连点着小脑袋应好,声音里无限欢喜。
“和二蛋爸爸一起学~然后画二蛋爸爸~”
她喜欢画画,也最喜欢二蛋爸爸了,所以要用喜欢的画来画喜欢的人。
林海峰笑意加深,“那爸爸就画鹿崽,画吃饭的鹿崽,睡觉的鹿崽,不行了,我们鹿崽不管做什么都最可爱,爸爸手画酸痛都画不完怎么办?”他略做苦恼的望着女儿。
鹿崽跟着苦恼起来,小眉头微蹙。
不能让二蛋爸爸手酸的~不然二蛋爸爸手手该痛了。
可自己要怎样才不可爱呢?
鹿崽歪着小脑袋思考半响,眼睛一亮,有了!
她踮起脚脚捂住了爸爸的双眼,“二蛋爸爸看不到鹿崽,就不觉得鹿崽可爱啦!”
女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林海峰被遮住的双眼里全是笑意,笑意蔓延到声音里,“可这样爸爸走路就看不到路了。”
鹿崽笑眯眯的挺胸,“鹿崽做二蛋爸爸的眼睛~”
“这样啊,那爸爸现在要去吃饭,鹿崽牌大眼睛能给爸爸指路吗?”
鹿崽用力点头,待想到他看不见,忙说:“鹿崽刚点头啦!要给爸爸指路。”
林海峰口中泄出丝丝笑声,抱起女儿出门。
听着女儿嫩嫩的指路声,起了玩心。
女儿说东,他往西。
女儿说拐弯,他直走。
鹿崽拿这样不配合的爸爸没辙,小大人似的直叹气。
林海峰听到她的叹气声,再也憋不住胸腔里的笑意,大笑出口。
鹿崽虽不知爸爸为什么笑,但看到他这么高兴,也弯起大眼睛笑。
父女俩笑声里的快乐,让春风软了腰肢,放缓了脚步。
翌日。
提前吃过早饭,鹿崽便牵着爸爸的手,出门去看大家装水车。
她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起得这么早,大家一定还没装呢。
没料想还没走到河边,就看到了河中心矗立着的大水车,车脚下的河边上站着黑压压的队员们,大家兴奋的聊天声因距离而变的模糊。
鹿崽懵懵的眨着大眼睛,怎么就装好了呀?她还想看看水车是怎么被放水里的呢。
林海峰失笑,“估计大家是心急的天没亮就来了。”
鹿崽刚要接话,就听到队员们“转了、转了”的震天欢呼声,仰头见水车内圈呈放射形散开的木板辐条,一圈圈的缓缓转动着,精神一震,忙拖着爸爸的手往前走。
“二蛋爸爸快点快点,大水车转了!”
林海峰轻声说了句“好”,弯腰抱起女儿,大步流星的朝河边走去。
近前后。
鹿崽仰头望着看不到顶轮的水车,呆呆的小嘴张圆。
水车好高好大啊!
二蛋爸爸说队里的土地多,故而得造架高10米、轮辐直径10米的大水车,提水才能高达10-18米,原来十米这么高呀!
可为什么水车从远处看却很小很小呢?
林海峰只看女儿表情就知她在疑惑什么,笑着和女儿解释“近大远小”的透视原理。
和鹿崽存着相同疑惑的队员们,满脸崇拜的看着他。
虽然听不懂,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三爷爷装作听懂了的模样,大夸林海峰有学问,夸完,见队员们满脸挂着想让自己再解释一遍的表情,立马转移话题,“哎呦你们快看!顶槽的水开始向水渠内流淌了!”
队员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待看到河水润湿了渠面,顿时把先前所想抛之脑后,一面高声欢呼,一面沿着水道跑向地头。
大水车和鹿崽的小水车运行原理一样,皆是刮水板把一层层荡漾起波纹的河水刮进水斗内,辐条随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把装满水的水斗拱到最高空,底朝天的水斗把水倾注到渡槽内,槽内的水顺着由高到低的水道,流向水渠。
鹿崽看大家都走了,拉了拉爸爸的袖子,“二蛋爸爸,我也要去看。”
林海峰二话不说的抱着女儿跟上大家的脚步。
因水车大,舀水力足,于是等大家跑到田埂上后,就看到河水已从水渠内泄流而出,把黄色的麦土地湿润成深褐色。
大家脚步不停的继续向其他方向跑去,半响后,见所有的麦苗都能喝到水,一张张黝黑皲裂的脸庞兴奋到通红,扯着嗓门欢吼。
好像不把心中的那股喜悦吼出来,他们就会憋坏憋傻似的。
鹿崽看着这样的大家,心里也溢满了开心。
老队长笑的能看到嗓子眼,他扬声问大家:“不用咱们再挑水浇地了,你们高兴不?”
“高兴!”
老队长的笑容突然变成坏笑,他指着大洼队麦地的方向再次说:“等过几天看到他们挑水浇地累成狗时,你们会更高兴!”
“哈哈哈!”
队员们立即笑作一团。
可不是!到时他们揣着手,站在田埂处边闲聊着家常,边看着那一道道河水流向干涸的田地,而那群孙子则要累成狗,光想想他们这心里就倍爽!
说起来,这都是海峰的功劳啊,于是大家又将林海峰夸谢了一通。
有人突想起一个问题,“那大洼队要看咱们这么闲,也要找咱队学做水车咋办?”
“不可能!先前咱们挖渠时那群懒汉又不是没看到,这么累的事他们才不会干呢!他们肯定还和往年一样,随便浇几桶水就算完事了。”
“可不是!一队的懒汉,事关收成这么重要的事都不上心,每年浇个地都懒得不浇透,看着吧,今年他们队的收成肯定又不好!”
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再看到大洼队今年又是敷衍了事的浇水,大家全是一脸的:看吧,这就是一队的懒汉。
聚在一起鄙视过大洼队后,便也没放在心上的继续去忙了。
他们丝毫不知,一场由大洼队的懒而造成的祸事,已经波及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咳嗽没好,发烧,发烧没好,生理期又到了。
我现在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想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首百年 15瓶;鬼灯、Goodbye!!!、Crazy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林海峰看着三爷爷开开合合的嘴巴, 面上血色急速褪去,心重重跌落到谷底,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蝗、蝗灾?”
他终于知道当初看到不下雪时, 自己心头笼罩着的那团不安是什么了。
——是虫害。
大雪不仅能让小麦免冻免旱,更能冻死土壤里的虫卵, 因去年雪小虫卵们并没有被冻死,他们蛰伏了一个冬季, 在天暖时破土而出了。
“大洼队的麦地里出现了成片的蝗虫啊!要不了三天,蝗虫就能啃光他们的麦子, 再来祸害咱们的庄稼!”三爷爷用着毕生的力气摇晃着他的胳膊, 老泪纵横的嘶吼, 吼的嗓子破了音。
不止他在哭,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的队员们也在哭。
朱大婶靠在儿媳身上,哭的像天塌下来了一般无助,“为啥眼看着再过一个月麦子就要收了,却又要闹蝗灾啊!老天爷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
“关老天爷屁事!蝗灾就是那群该杀千刀的懒汉引来的!明明知道去年雪小少, 今年雨也少,偏偏那群懒汉不好好浇水,地旱能不出蝗虫吗?”泪流满面的刘大叔,梗着青筋暴突的脖子反驳。
“对!就是他们引起的!不然现在咋只有他们地里有!”
一时间,队员们全在诅咒怒骂大洼队的队员,骂完眼泪流的更凶了,连队里最坚强的汉子都捂住脸,闷闷的悲咽声从指缝里传出。
听到哭声从屋里走出来的鹿崽,举着自己的嫩黄小手帕,一脸的为难, 伯伯婶婶们都在哭,该给谁擦泪呀?
小脑袋转动了半响,最终拿着手帕去给站的最近的三奶奶擦泪。
三奶奶泪眼婆娑的望了眼贴心的她,一把搂住她,哭声更甚。
虽老天不作美,但他们有海峰,海峰领着他们和老天争。
雪少麦冷,他们撒灰熏烟防冻。
缺水,他们造水车浇地。
麦苗被冻死,他们发麦苗补苗。
一条条措施下来,他们从老天爷里手里保下了收成,眼看着麦子到了抽穗扬花期,他们要丰收了,这又出了蝗灾!还是人为引起的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留,这是不是说明人不能胜天?老天爷要不想让你活,你咋反抗都没用?
一半人想到这万念俱灰,另一半人猛吸溜了下鼻涕,双眼通红的怒吼:“他吗的!大洼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活!兄弟们回家抄家伙,咱们队口集合,弄死他们那群王八犊子去!”
“弄死他们!”怒不可遏的队员们大吼的同时脚步匆匆的往外奔走。
林海峰出声留人,“都站住!现在不是打架也不是哭的时候,而是都该想法子消灭蝗虫,争取在蝗虫飞到我们地里前,把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哭声、脚步声一顿,死气沉沉的眼里冒出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想办法。
林海峰本就被消息冲击的脑子一团乱麻,这会再身顶着大家殷切的目光,更觉压力倍增,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沉声说:“都别看着我,你们也都想想法子,人多力量大,咱们总能想出好法子来。”
队员们极听他的话,纷纷转动着眼珠子、抬头望地的陷入深思想法子。
少倾,一脸“我们笨,想不出法子”的愁苦模样,继续眼巴巴的望着他。
林海峰解开领口的扣子让呼吸顺畅点,提议:“抓!咱们去他们地里抓蝗虫!”
队员们连连摆手否决,“难抓的狠!我们试过了!一抓他们就扑棱着翅膀往旁处飞!我们追它们的时候还得顾虑别踩着麦子,这样一来,忙费半天也抓不到多少!”
“那蝗虫啃麦子的速度多快啊,照我们抓的这个速度,没等我们先把它们抓完,它们先把咱们麦子啃完,拍拍屁股飞走了!”答话之人想到麦子被啃的景象,带着哭腔答。
林海峰再提议:“蝗虫是昆虫,想来也怕火,可以用火烧。”
三爷爷大力摇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不成不成!现在天热又有风,一个不小心风就把火吹到地里了。”
“是啊是啊,不能用火,别到时候蝗虫没抓完,咱们的麦子先烧死完了。”其他队员也不赞成。
三爷爷再次晃着他的胳膊,“海峰啊,这个真不成,你再想想别的法子。”
他和队员们再次眼巴巴的望向林海峰,等见神色凝重的他半响没提出第三条法子,所有人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忍不住再次哭出声。
听着哭声,林海峰烦躁的又扯开颗领扣,强压下心底腾腾往外冒的火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哭就能解决问题了?有哭的时间不不如多动动脑子想法子。
但他也知道,大字不识的大家就算有心想法子,也想不出,因为他们的知识不够,知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比如浇地,大家都知道挑水累,挑水难,却没有一人想过,能不能造个类似水车的物件运水,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最省力的法子就是用板车拉水桶。
思及此,他闭眼长而重的呼吸几息,再睁眼时,面上的担忧凝重通通消失不见,转为能安抚人心的笑容,笑着沉声说:“我现在去向农业局求药,蝗虫也是虫,既然是虫想必农业局一定有除虫的药,所以你们也别哭了,留着力气等药拿回来后,撒药灭虫。”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精神一震,眼睛大亮,“对啊,还有农业局呢!”
“对对,农业局一定有法子!”
“海峰你快去!”
林海峰也不再和队员们寒暄,从三奶奶怀里抱回女儿,放到自行车前杠上绑着的小椅子上,和大家说了句“走了”,便骑上车朝城里行去。
鹿崽余光扫过路两旁,随着极速前行的自行车而倒退的树影,后仰着小脑袋问:“二蛋爸爸,大家为什么这么害怕蝗虫啊?”
她从大家的哭声中,判断出蝗虫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可怕她却不知道。
林海峰只有当着女儿,才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他忧心忡忡的用女儿能听懂的话解释:“大家之所以怕,是因为蝗虫是害虫,且群聚性和生娃能力极强,单只蝗虫并不可怕,可要是条件成熟,他们便会大量生娃然后凑作一堆,形成蝗灾,蝗灾所过之处,所有的庄稼都会被他们啃食的一干二净,啃完它们又会飞到下一处有农作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