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呢?
殿下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知道。但是再不找殿下说明白这事情,染姐儿以后,就别想嫁人了。
染姐儿这事情,虽然是她自己挑的事情,但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的不懂事,以后教教就懂事了。但染姐儿还是逃了出去,从沈家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还将事情弄的满城风雨。
沈老夫人就知道,这事情,不能悄无声息的息事宁人了。
她道:“殿下,所有的事情,老身都可以告诉您,但是您以后,对折乌姑娘,又有何打算呢?”
“她是折家的女儿,也是沈家的女儿——即便她不认沈家,老身对她,也是多有愧疚之意。所以,沈家对她的支持,不会比其他的女儿少——殿下——”
太子殿下却已经抬了抬手,让沈老夫人不要说话了。
“今日跟老夫人叙旧,不过是想确定孤的疑虑到底对不对。至于其他的,老夫人,孤觉得,如今说这话,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沈老夫人颓然后退一步,喃喃道:“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当年,折乌出生的时候,像极了折家和许家的老夫人,她高兴的很,觉得后患没了。她下不去手除掉许氏肚子里的孩子,可也不愿意这件事情,被众人所知,那时候,折家和沈家的脸面,才是真没了。
更何况,这事情要是被大家知道了,那沈家的孩子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所以折乌传出来死信的时候,她虽然悲痛,可是心里却是真真实实的松了一口气的。
死了好,死了,也就以绝后患了。
但是当年的折乌,并没有身上的这股子力气。
她道:“殿下,您大概也知道,当年的折家姑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娃娃,这股子力气,怕是后面才有的。”
那经历过什么,才有这种力气呢?
太子殿下沉下心去。
他对着沈老夫人道:“今日辛苦老夫人了。”
沈老夫人摇头,“本就是沈家做下的孽障事,殿下,容老身还是要说一句,您若是真心喜欢她,不如,还是让她回去——”
太子殿下却觉得沈老夫人实在是罗嗦极了,直接打断她的话,“请吧。”
沈老夫人叹口气,杵着拐杖走了。
沈琩等在门外,还在看太子殿下要给折乌搬到隔壁的东西。
他都有些想要谏言了。
“这般的宠爱,将来怕是祸事。帝王要雨露均沾,若是独宠,定然是要出事的。”
他小声的跟沈老夫人嘀咕了一句,却没想到老夫人却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孽障,快闭上你的嘴!”
沈琩什么都不怕,就是死谏也不怕,可就是怕母亲。他连忙闭了嘴,可心里却还是叹了一口气。
——若是当年大女儿嫁的是太子殿下,那该多好。
沈老夫人却盯住了一箱子金子。
她看过去,沈琩自然也看过去,然后皱起了眉头,“实在是骄奢太过,怎么能一箱箱的金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这是人家该得的,关你什么事情!”
沈琩彻底闭嘴了。他其实一般都不碎嘴。于是将老夫人扶上马车,问道:“母亲,殿下没生儿子和染姐儿的气吧?”
沈老夫人头疼,“你和你那女儿做下的好事!”
沈琩叹气,“母亲,这是造化弄人,谁能知道染姐儿会爱慕上太子殿下——”
正在此时,他好像看见了定北侯家的马车。
“母亲,那好像是定北侯夫人。”,沈琩指了指,“她停下来了——好像朝咱们走来了。”
沈老夫人沉着脸,深吸一口气,“估计是来找我的。”
沈琩好奇,“她找你做什么?”
沈老夫人:“折家蔓姐儿的婚事屡出波折,你跟威远候关系还不错,你能不知道?定北侯夫人,估计是来托我找一找蔓姐儿的婆家。”
沈琩就叹气,“许氏跟之前一般,心地良善,母亲,那儿子便先走了。”
沈老夫人见了他便气不打一出来,“滚吧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
沈老夫人来了又走,折乌都没见着她的面。只知道她跟太子殿下在书房里面说了一上午的话。
折乌好奇的打听,“难道沈老夫人也是来向太子殿下说和沈染的事情吗?”
她都有些紧张。沈老夫人是太后娘娘都敬的人,若是她向太后娘娘提出要将沈染嫁给太子府,那太子殿下能顶的住吗?
这种事情不能把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折乌脖子就一探一探,紧张的看着外院的地方。晴云还在理过年后要带去隔壁宅子的东西,闻言笑道:“奴婢觉得不是。沈老夫人不是那般的人,否则也不会得这么多人敬重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折乌觉得自己关心则乱,索性便不再关注,认认真真的写起字来。
她先给韩先生写了一个拜帖,想邀请韩先生在小考后一起去灵山——韩先生往年是不去的,不过想到明年开春她就要去北直隶了,所以想将丙字院的人都聚在一起。
这事情,还是刘瑞云先提出来的。
“总是缘分一场,大家欢欢喜喜的热闹热闹,以后去兵营的去兵营,嫁人的嫁人,回忆起往事,才不至于脑中空白。”
刘天玉虽然直接斥责了一句:难道在丙字院里面的回忆不是回忆么?
但是也欣然同意:竟然折乌要走,她们明年也会嫁人了,那再去灵山相聚相聚,想来也是为书院这段缘分画上一个满意的终点。
但刘瑞云忙着跟威远侯府的事情——家中没有母亲在,剩下一个池妈妈再亲也是一个奴才,很多事情都要她和姐姐亲自出面。
至于折蔓,她不好意思的道了句:“最近叔母开始教我管家之道,还带我去了她的铺子里,事情太多了,委实顾不过来。”
于是去灵山要做的事情,便到了折乌身上。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无非是给韩先生以及其他几位先生写个帖子,然后再带点吃食过去。
吃食跟李太监说了之后,他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至于帖子,便要亲自写一写。
再有其他的琐事,也是先预定灵山里可以休息的屋子和亭子,但这事情,可能别人办起来难办,可灵山是皇家的,求了太子殿下,便一点难度也没有。
所以现在,她也只剩下拜帖的活了。
若是往常,她必定会偷懒,背个弓箭就去韩先生家里蹭顿饭,顺便在吃完后将这事跟她求一求,不过今年折乌并没有参与小考,她觉得韩先生想来应是会生气,所以只能规规矩矩的写拜帖。
——但不让她去小考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呀!
折乌唉声叹气,总觉得自己给殿下背了个黑锅。
她写完请晴云将帖子让人送出去,然后又站在内院的拱门处,伸长了脖子等太子殿下了。
于是,等太子殿下沉着脸进来时,就看见宛如长脖小鹌鹑的折乌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又是怎么了?太子殿下快步走过去,问她:“冷的很,你做什么又跑出来?”
这点冷算什么哟!折乌以前大雪天的还要去山里面砍柴,如今穿的暖,吃的好,根本就冷不到。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太子殿下却从她的脸上知道她要说什么。如此,再加上刚从沈老夫人那里听来的从前的事情,便对她更加的恋爱了。
折乌很敏感的发觉了殿下的情绪!
她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套出沈老夫人要说了什么事情么?殿下这样,这样让她心中更加不安全。
她就道:“殿下,沈老夫人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呀?”
太子殿下就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让孤不要跟沈家的人计较。”
折乌松了一口气,手一动,就溜进了殿下的袖子里,抓着殿下的手腕摸了两下,心满意足的道:“殿下,今天菜地里的菜都给你吃好不好?”
太子殿下却没有心情跟她说笑。
他想起了梦里的事情。
折乌的梦里那么惨,未尝没有可能是身世曝光了。
那上辈子许是怎么样的呢?
他被伺候着躺在榻上,继续猜想。
若是被别人买下来,带到京都,然后被带回了折家,日子还没好过几天,便又被告知,她是沈家和许氏的私生女——
太子殿下将人搂紧了,“阿乌——你是对的。”
这辈子,从一开始就不回定北侯家,是对的。
这件事情,就该藏起来,永远不能被暴露了真相。
折乌不明所以,但她如今自信心膨胀,昂起脑袋就接,“殿下,我当然是对的。”
太子殿下低头看她一眼,将人抱起来怜惜的开始吻吻这里,吻吻那里。
被吻的七晕八素的折乌固然嘴角是咧开的,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只会沉迷于美色的人!她头一次挣扎着躲开殿下的吻,一手捂住殿下的嘴巴,一手意犹未尽的摸了摸殿下的脸,娇声娇气的声音出来:“殿下,您怎么了啊?”
哎哟哟,这声音婉转动听的!好听的连她自己都有些得意起来,翻身上去,将殿下压在墙上,得瑟的不行:“殿下,出什么事情了?”要如此的吻她!
如此一来,激动的嗓子竟然显得颇为粗鲁,再不如刚刚的娇俏,折乌垮了脸,皱起眉头,试探性的躺回去,扒拉着殿下说了几句话,发现不行,嗓子还是显得粗,没有刚刚的韵味。
她叹口气,懊恼道:“殿下,您刚刚怎么亲的,再来一次好不好?”
太子殿下:“……”
即便有再多的怜惜,即便有再多的情愫,也在这憨憨的姑娘手里折掉了。
他好笑的拒绝,“不亲了。”
折乌颇为失望。这般失望了一会,才蓦然想起,殿下滑不溜秋的,又将她要问的话都搪塞过去了。
但这回她定然是要问个清楚的。“殿下,您快说说啊,刚刚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不理她,“情之所至罢了。”
折乌如今也是算有有点文化了,这句话立刻就被她理解成了:想吻你,就吻你了。
啊哟,这怎么好意思哦!殿下也太孟浪了!她便也凑上去,将太子殿下又啃了一遍,啃完了,跟殿下咬文嚼字的,“情之所至罢了,罢了罢了——”
第76章 许氏
沈家。
沈老夫人见着跪在地上的人, 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当年,儿子南下求学,跟许氏也见过几次面, 可是这许氏却并未做出出格的事情。她还觉得是个好的。许家在江南是有点名望, 但是跟沈家并不能同日而语。她看上的, 本来是青州韩家的一个姑娘,也就是韩先生的堂姐。
可谁知道, 儿子却欢喜上了同为江南小世家的栗家姑娘。沈老夫人考量过后, 并没有拒绝儿子,栗家的姑娘虽然家世没有韩家好, 但也算是温婉可人, 儿子是个没心眼的, 娶个她看中的强势姑娘回来, 不如娶个他自己看中的温婉姑娘。
这门婚事,便如此就成了。
当年, 沈老夫人觉得依照儿子这心性,这辈子,估计也就到一个二品大臣的地步,到时候生出儿子来, 她亲自来教, 总是能教的比儿子机灵。但谁知,人的命就是这般, 当年圣上杀光了自己的兄弟上位,别的官员或许怕他,或许在心里嘀咕他,只有沈琩,一如既往的看好圣上的能力。
“圣上办事, 果断,聪慧,一件事情到了他的手里,就变的简单起来。”,年轻的沈琩曾经如此评价圣上。
圣上那个人,是个老狐狸。沈琩是不是诚心诚信的信服他,他还是看的出来的。当时他已经当了皇帝,人人都因为他这个位置去跪他,只有沈琩,每每夸赞的,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而是圣上这个人。
如此常年以往,圣上对他越来越满意。将他调去了刑部,让他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秉性,成为了他手里代表廉政和青天的一把刀。有了这把刀,他往哪里使劲,群臣都有了方向。
所以他成婚之后,仕途正好,头一年又生下了儿子,后来紧接着又生了女儿。让众人对能嫁进来的栗氏也有了言论。说她是个旺夫旺子嗣的。后来,许氏便出现在了沈家众人的面前,但是也不过是隔三差五,那时候,她都已经成婚了,只是长时间没有子嗣,遭人话语,后来生了儿子,这才好些。
沈老夫人跟她的母亲和婆母都认识,怜惜她不容易,便让她来了,也让她进屋子里说话。谁知这人,却打上了儿子的主意。
那年,栗氏刚怀上染姐儿,全家欢喜,许氏也上门探望了几次……后来阴差阳错,沈琩喝醉了酒,竟然就在沈府办了错事。这事情,许氏是本推半就,但凡她走开,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但她没走——沈老夫人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便是恼怒难当。好在许氏以为这事情没人知道,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后面就再也没来沈府。沈老夫人心中才松下一口气,就听说了她怀孕的消息。
这消息,让她顿时气血上涌。无数个夜晚,她都想过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流掉算了,免得生出来,将来如何面对这世人。可她最终还是没能下手。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恨声道:“你如今,又有什么可说的?”
许氏跪在地上,神色倒是平常,“我想着,太子既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老夫人,许是也早就知道了。可惜我想了这么多天,才想到,想到沈府去找您,您却从太子府里回来了。”
沈老夫人看着她,大声道:“你糊涂啊!太子殿下亲自插手这事情,你如何还敢跟四皇子与虎谋皮——再说了,阿乌,霁姐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许氏还是低着头,“就因为是我生下来的,我才不敢说出来,否则——她就没活路了。”
一个母亲偷着别的男人生出来的女儿,如何还能被这世俗接纳?可她为什么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