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求之不得
时间:2021-01-12 09:44:22

  不想,她转眸看他,眸间沾染了醉意,淡声道,“你喝的是醋吗?”
  他怔住,以为听错。
  谭源正揪了谭孝回来,谭孝一脸恼火模样,但谭源真会揍他,谭孝不敢吭声。
  阁间内,便依旧只有他和谭源说话的声音。
  他心猿意马,余光瞥向谭云时,见她喝有些醉了,他脑海中都是她先前那句话,再无旁的。
  ……
  思绪间,笔下的墨迹已将纸张染透。
  楚颂连虽是二婶名下的挂名嫡子,但都晓二婶待楚颂连极好,而二婶背后是叶家,楚颂连同叶家走得近,东昌侯府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他又莫名想起她问他的那句“你喝的是醋吗”,他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杂成。
  楚颂连喜欢谭云,他知晓。
  他也知道,谭云同楚颂连和叶亭风幼时关系便好……
  二婶去东昌侯府提亲,侯夫人定然不会拒绝。
  谭云……应当也不会……
  但想到她同楚颂连一处,他心中莫名嫉妒,且吃味……
  他也知晓这么做不光彩,但还是求了祖母,他想娶谭云。
  祖母惯来疼他,祖母开口,建安侯府求娶谭云的人变成了他。
  后来他同楚颂连的关系也降到冰点……
  他早前同楚颂连的关系就不近,但从此以后,频生冲突,旁中旁人并不知晓其中的缘故,只知晓是楚颂连同他过不去,祖母和府中自然都是维护他的,去但因为他是建安侯世子,也只因为,他是建安侯世子,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应当是对的……
  楚颂连和祖母的关系也一度闹得很僵,置气离家。
  那是最初的几年。
  再往后,楚颂连就很少在家中了,不见面,也不再同他冲突,只是偶尔见面,亦如同陌生人。
  叶家同各处驻军关系都很好,他是听说楚颂连从几年前开始就同叶亭风一道,在各处驻军中呆过,从军中最底层的士兵做起,一直做到军中不小官阶过。凭叶家在军中的关系,他其实不用如此,但是楚颂连从小就不服输,也比旁人都有主见和韧性……
  楚颂连同他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两条路。
  他一直以为,许是很久楚颂连才会在朝中崭露头角,却没想到因为楚洛的缘故,楚颂连做到了禁军左前卫副使。
  但陛下心思惯来通透,要用楚颂连,一定查过楚颂连。
  若楚颂连是个扶不上墙的,陛下不会将他送到这个位置。
  这些年,楚颂连在军中应当得了不少赞许。
  他是没想过,不过朝夕之间,长房被削了爵位,他从建安侯世子变回了一介白衣……
  他轻捏眉心。
  ***
  “爹?”楚颂连唤到第三声上,楚逢临才回过神来。
  “爹精神不是很好?”楚颂连问。
  楚逢临才掩了眸间情绪,淡声道,“这几日楚家出事,有些失眠,精神不大好,休息几日就好……”
  楚颂连微微敛目,没有再接话。
  他明显见父亲脸色煞白。
  不是口中所谓的精神不好,就是煞白。
  父亲没说实话。
  父亲很少操心建安侯府的事,有建安侯在,二房和三房惯来都是陪衬。三叔会心生不甘,绞尽脑汁想在京中混出些名堂来,所以才会有往宁王送歌姬这样的事情出来。
  但爹不同。
  自他记事起,爹的性子就很寡淡。
  在家中读书也好,行医也好,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很少过问过府中的事。
  祖母早前就说爹不务正业,尤其不喜欢爹看医书。
  但爹本就是风轻云淡的性子,祖母说祖母的,他做他的。
  后来爹纳了娘入门,娘会同爹一道探讨医书上的事,在他印象中,爹同娘在一处的时候,神色似是都是清扬的,也多欢声笑语。
  他那时尚年幼,后来才知道,在祖母眼中,爹本就在歧途里,娘将爹越带越深。
  祖母不喜欢娘最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
  后来娘亲在生楚洛的时候险些没挺过去,后来不到三四年就过世。
  娘亲过世后,爹终日守着他和楚洛,不做旁的事情。
  祖母当时是对侯夫人说,为个妾氏弄成这幅模样,对个妾氏的孩子照看得这么紧。
  所以祖母自幼时起就不喜欢楚洛。
  祖母跟前,楚洛和旁的孩子都不同,没少挨过祖母身边老妈妈的板子。
  打得看起来不重,其实却疼那种。
  爹精通医术,怎么会看不明白?
  爹心疼楚洛,也找过祖母理论,但爹一理论,祖母往往变本加厉,觉得爹的心思都在楚洛身上,而爹越忤逆祖母,越让祖母下不来台,祖母便将气都撒在楚洛身上。
  闹得最厉害的一次,爹说要分家,祖母都愣住。
  当时那件事情在家中闹得很大。
  他当时都以为收不了场,二房会分家。
  但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分家的事在爹这里忽得不了了之。
  爹就似生了什么顾忌一般,没有再提楚洛的事,又似是与祖母妥协,答应祖母纳妾,也没再提过分家的事,楚洛的事情上,爹不像早前一样处处护着楚洛,但祖母也没让人再打楚洛手板子或罚跪,只是,整个府中都知晓祖母不喜欢楚洛,阳奉阴违……
  后来母亲回了府中。
  他挂到母亲名下做嫡子,旁人也会因为他的缘故对楚洛稍好些。
  但爹,似是从那次闹过分家之后,便很少再府中做过声。
  他知晓爹是关心楚洛的。
  他也有一次同爹提过楚洛的婚事,但爹一直是说,楚洛的婚事先不急……
  后来源湖遇事,家中都以为楚洛没了,爹在苑中独自坐了两日,一句话没说。
  后来他才听母亲说起,爹其实在祖母跟前推了楚洛不少婚事,否则,楚洛的婚事也不会一直拖到眼下也没有动静。
  他其实有些猜不透父亲的心思。
  再后来,宁王之乱,他才知晓陛下同楚洛的关系……
  原来陛下是一直护着楚洛的。
  而后陛下召楚洛入宫侍寝,责令楚家分家,休沐三日后,早朝上流放了三叔一房,削了长房的爵位,唯独二房独善其身,他接任禁军左前卫副使一职,陛下又封了楚洛做成明殿秉笔侍书,其实未同之后的中宫……
  母亲虽不说,却是心中出了口气的。
  但是父亲自当日陛下带了楚洛入宫起,每日在家中多是这幅模样……
  楚洛如今有陛下护着,父亲应当安心才是。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
  当下,楚逢临轻声朝他道,“去看看你祖母,让人备好了药材,是早前搜的山参。”
  楚颂连应好。
  看着楚颂连离开背影,楚逢临忽觉白驹过隙,连哥儿都长这么大了,他依瞎记得他和楚洛刚出生的样子……
  再一分神,楚逢临想起很早之前遇到洛抿的时候。她怀中藏着一个婴儿,她慌张惊恐得护着怀中的婴儿,似是怕有什么闪失,她想要带怀中婴儿离京,他认得她,他早前见过她,应当是个医女,他送的她出的京城。
 
 
第080章 谋害
  楚逢临扶额,  早前的记忆在脑海中蜂拥而至。
  他当时帮忙掩护洛抿出了城。
  洛抿道谢。
  但他见洛抿脸上的惊慌模样,知晓她应是还瞒了旁的事情,且是不小的事情……
  他早前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京中的街道上,  有人突然倒地,周围没有大夫,  他上前救治,  但倒地人的症状他拿捏不住,当时没有旁的大夫在,  洛抿挤到了人群中,  熟练检查倒地之人的关键之处,不止望闻问切,  还趴在对方胸口听声。
  周遭哗然,  他也愣住,  却见她皱着眉头,口中隐约说起类似大咯血的字样……
  他看过的医书不少,  不曾听闻过大咯血。
  “来帮忙。”她应当以为他是家眷。
  他微楞。
  不知为何,只觉她眸间似是带着笃定和确认,  应是对症状了然于心,所以声音里也似带了不容置喙。
  他想也没想,  同她一道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只是更不曾想,  她上来就在对方心口上动刀……
  他吓住。
  但她一面动刀,  一面似安抚一般,同他说不严重,是血块堵住了。
  他满脸诧异,本来是想拦她的,但见她脸上的专注神情,  竟莫名觉得她的话可信。
  最后,人救了回来。
  她累得满头汗。
  他在旁边打她下手,亦累得满头汗。
  两人相识笑笑。
  她也才知道他不是病人的家属,也是个大夫。
  他叹道,从未见过在人心口上动刀的。
  洛抿笑,那是你孤陋寡闻。
  他亦笑。
  他对她印象深刻,但只知道她是京中的医女。
  除了宫中,京中不少大的医馆和大户人家都会聘请医女,专门给女眷整治。但医女能处理的,大都是些日常的小病杂症,旁的病症拿捏还需靠大夫,所以医女的地位很低。
  大凡家中环境好些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去做医女。
  多是为了生计和糊口。
  但对医女的要求却高,细致,耐性,还要懂医理,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培养一个医女需要时间,尤其是一个熟手。
  楚逢临想,他眼前的这个医女,医术只怕是比京中不少大夫,甚至是宫中的太医都要好。
  看着洛抿远去背影,他笑笑。
  她方才熟练诊治的神色,还有后来的专注,都让人觉得可靠信赖。
  这么年轻,便有这样的底气,不知师从哪家杏林?
  大咯血……
  他皱了皱眉头,他是应当回去多翻翻医书了。
  他嘴角莫名勾了勾。
  那是早几月的事情。
  后来再在城门附近遇到她,见她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脸紧张模样,似是想要出城,又怕旁的盘查的人,他才会楚眠帮她出城。
  出于信赖。
  出城之后,她朝他道谢,似是劫后余生一般。
  他才见她应当是紧张得额头都是涔涔冷汗。
  她早前在人胸口动刀子的时候,都未曾这般过,足见危险。
  他心底其实好奇,她一个医女,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要去何处?
  她没说,他也不好问起。
  但医者父母心,他知晓她一定不是恶人,没有恶人会像早前那样冒着伤人下狱的风险,拼了命去救一个陌生人。
  所以他愿意帮她。
  看她怀中抱着婴儿,急急忙忙道谢后离开,他其实并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但直觉告诉他,她这一路恐怕危险。
  莫名得,他生出他应当帮忙帮到底的念头,但他同她并不算熟络。
  她也未必会愿意。
  敲身边的小厮问他,可要回城了,他愣了愣,继而点头。
  但撩起帘栊,正欲回马车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折回,喉间轻咽,声音颤颤道,“那个……能不能请你帮忙?”
  她的直觉亦准。
  她觉得他应当是个好人。
  他果真问,“去哪里?”
  她眸间微舒,说了声,“万州。”
  万州?
  他微微拢眉。
  万州离京中有大半月路程,她早前没遇到他……她是想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去万州吗?
  他似是难以置信,她哪来的勇气?
  他从前去各处行医的时候便时常出远门,母亲虽然不愿意,但他有他自己的坚持,母亲拦不住,后来索性也不拦他了。所以他忽然要去到何处,府中都不会意外。
  他让人捎话回家中,说他要外出行医一趟,往返要两月左右时间,又叮嘱小厮守口如瓶。
  她感激看他,“多谢。”
  去万州的马车上,他见她一直抱着怀中的婴儿,饿了,会寻些清淡的粥和羊奶给他喝……
  他也是那时知晓的,她叫洛抿。
  洛是洛河的洛,抿是轻抿的抿。
  他薄唇轻抿,“我姓楚,叫楚逢临,出门在外,你可以唤我一声嘉言。”
  “嘉言懿行?”她好奇。
  他愣了愣,“这个解字倒是好……”
  京中去万州路远,但因为他手中有建安侯府的腰牌,一路其实都很顺利,也少了不少沿路的排查与波折,又有侍卫跟着,她和怀中的婴儿都没遭多少罪……
  他问起孩子叫什么,总不能一直连个名字都没有。
  洛抿愣了愣,眼眸忽然便湿了,“齐光。”
  齐光?
  他先是以为孩子的名字叫齐光,但很快反应过来,洛抿同他说起的,应当不是孩子的名字,而是小字。
  能叫这样小字的,恐怕是京中某个高门郄的世家子弟。
  因为家中生乱,所以要送至京外避难。
  他心底澄澈,只是又拿捏不清,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高门郄的世家,托付一个医女送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子弟出城?
  他是大夫,也一眼能看出,她怀中的婴儿才刚出生,许是就是这几天的事……
  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论,谁会托付医女?
  说明,是孩子刚出生时,母亲出了意外……可那时候身边可以信赖和托付的人,只有洛抿一个医女……
  他心中微颚,忽得想到了“托孤”两个字。
  他想,能让她送走孩子的人,一定很信赖她。
  但更让他诧异的是,这样的事情一定危险丛生!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医女怎么敢接?!
  还是去万州这样路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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