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歆!”
“我方才伺候陛下歇息,施展媚术从他口中套出不少隐秘。他本就不喜初仪做太子妃,如今太后施压为难,更是焦头烂额。太后那个老妖婆素来谨慎,我们自然没法子下手,不若替陛下除了初仪这个心头大患,也叫贺云辞心甘情愿与我们为伍。”
九歌久久静默不语,九歆眼珠子一转,千娇百媚窝进她怀中蛊惑:“听闻在殿下之前,她与一个唤做骆知寒的天师很是暧昧,若她耐不住寂寞,勾搭上那人,殿下心存芥蒂绝不会娶她,圣上也好借此事将司星楼里那些捉妖的天师一网打尽,姐姐你看看这是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没有旁人庇佑,回到狐族也是被人欺负的份,眼下能寻得一处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为何又要颠肺流离?”
九歆费尽口舌,瞧九歌神色始终寡淡,末了狠狠咬紧牙关,低咒一声愚蠢,继而失声痛哭:“姐姐,你不在阿歆身边的这些日子,你可知阿歆受了多少苦?你看看我身上这些旧伤,全是这些年落下的,爹娘说让我们互相扶持,为何终于姐妹团聚,你却一心离开?你是不是不喜欢阿歆,讨厌阿歆做你的拖油瓶?”
她哭得梨花带雨,娇娇弱弱窝在她怀中气息奄奄的模样,令九歌心头一软,抱着她不住哄道:“只要你不害人性命,姐姐都是依你的,你莫哭了。”
九歆扑进九歌怀中,鼻涕眼泪都糊在她衣襟上,九歌拿她没法,温声劝慰许久,才哄得她破涕为笑。
谢嫣被贺云辞牵住手腕拖回主殿,沿途他沉着脸色不言不语,谢嫣在他脸上除了笑意便再没见过这样冷峻的神情,只能跌跌撞撞跟上他。
走了几步,系统提示剧情进度又上升一大截,实时数据已达百分之七十。
她光顾着走神,贺云辞毫无预兆将她摁在柱子上,低头便是一阵细绵的舔咬。
系统面板都因这一下撞出了雪花纹路,谢嫣被亲得喘不过气,抬手就要推开他。
贺云辞软软倒在她肩上,含糊不清道:“就让我抱一抱,晓得你一直在这里便好。”
九歌对他说的那些话,谢嫣一字不差全部听入耳中,估摸他大约是为“人妖殊途”这件事伤神,谢嫣拍着他肩膀柔柔安慰:“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自然不会害怕。唯一畏惧的就是等我老去,你会厌倦了我。那时你要随旁人走,我老骨头一把,也拦不住你。”
贺云辞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慢慢合拢,好半天才道出一句:“你在这里,我就陪你一起老。”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搭腔,搭到最后贺云辞竟然倒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远远跟在后头的绿莘见状,忙不迭寻来守阳,几个侍卫小心翼翼接过贺云辞,又七手八脚扛着他去偏殿醒酒。
圣上太子不胜酒力先行离去,大臣也三三两两请辞回府。
思及太后还等她回去,谢嫣与守阳说了几句,便随同崔姑姑先行一步。
桂花宴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日子也过得枯燥。
夏贵妃御前失仪,又被周帝收回掌管六宫之权,改由九歆暂代。
此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言官屡屡谏言,周帝仍固执己见,所幸他除了太过纵容惠妃之外,朝政上倒还算清醒,也未出现老臣以死相逼的境况。
骆知寒面壁思过一月,又被周帝官复原职,但有管束属下不利、致使太子险些丧命这件事夹在中间,在周帝跟前已经彻底失宠。
平常还有几个大臣与他假意交好,这下子皆避他如蛇蝎,加上骆知寒术法大不如前,隐隐有被人取而代之的趋势。
唯有他彻底覆灭,谢嫣这个世界的任务才算圆满结束,故她只能等待良机,伺机而动。
周帝为撮合九歌与贺云辞,动作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
谢嫣有几次随贺云辞外出踏青,都能“偶遇”九歌。
宫外好歹还能躲避,在宫里有周帝暗中打点,九歌出现在贺云辞眼前的次数愈发频繁。
便是贺云辞敬而远之,九歌的好感度却依旧涨得迅猛,进度条最后卡死在百分之九十这个大关上,一动也不动。
岁月如梭,一晃便是腊月。往常临近年关,司星楼都会引宫中女眷前去玄光寺祈福上香。
今年也不例外,谢嫣伴驾太后左右,同行的有一众嫔妃之外,还有国师骆知寒与司星楼几个颇有名气的天师。
难保佛门之地,骆知寒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出行前一夜,谢嫣收拾随身携带之物便格外用心。
贺云辞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根发簪送给她,簪子式样别致精美,谢嫣一眼相中,正要对着发髻比划,他却拿过发簪,轻轻摩挲几下,簪子下端立时弹出几根淬过薄毒的银针。
他手把手教她学着按动机关,摸着她头道:“圣上将我留在宫中,此行我不能陪你同去,虽然护卫众多,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拿着这个也好防身。”
谢嫣伏在他膝头,惆怅道:“本来不怕的,你这么一说,就是不怕也要装一装。”
贺云辞眼底溢出点点柔光:“说不准你装一装,明日就是抗旨我也偷偷跟去。”
许是狐妖天生敏感多思,他总是难安,惠妃姐妹在宫中一日,他便担心她的安危一日,然而周帝疼宠涂山氏二人,他身为晚辈不好忤逆,只能暗中提防。
谢嫣比他看得开,007虽然坑,但好歹也是高级智能产物,这些世界她都磕磕绊绊过来,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到命悬一线的地步。
她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谨言慎行,后日必是完好无损回来,贺云辞才肯放她回去:“后天若是来得及,我就亲自接你回来。”
殿内温暖如春,谢嫣一夜好梦。她收好贺云辞送的发簪,扶着太后上了马车。
上次随太后来玄光寺还是阳春三月,如今漫山植被皆覆满皑皑白雪,山顶堆着终年不化的冰雪,瞧着又是另一番光景。
夏贵妃称病不出,文元也未出面。这种时候,按照九歆的性子,必然是要出席的,不过今日的她一反常态,并未带上九歌,只身一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悠悠跳下马车。
轮到九歆上前焚香时,她稍稍退后一步,避开抖落的香灰,迅速将香插回香炉里。
谢嫣缓缓上前,突有一双骨节匀称的手从一旁伸出,递给她三根氤氲着烟雾的檀香。
他眉间红痣黯淡无光,眼瞳却隐隐透出些诡异红光,丝丝缕缕的戾气顺着印堂蔓延,看起来憔悴又诡谲。
太后信佛,谢嫣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丢掉这几根香,遂屏住呼吸拜了三拜。
一回头对上九歆别有深意的眼神,谢嫣同样若有所思勾起嘴角,目不转睛盯着她瞧。
九歆到底心虚,在谢嫣凌厉目光的逼视下,她乱了分寸,慌忙垂下头。
谢嫣觉得她今次神态举止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谨慎,她与九歆并不熟识,但转念记起她乃是只狐妖,不比原是狐仙的赵皇后,她实则很是畏惧这些佛门之物,这样一解释倒也能说得通。
祈福除去焚香沐浴念经种种繁冗安排之外,便再无其他琐事。
一道道行下来,不知不觉竟至傍晚。冬日天色暗得早,加上山中路滑,一个不慎就会摔下山头,是以今夜须得留宿于此。
寺中主持早已布置打扫好各处禅房,最舒适宽敞的专供太后歇息,其余几座雅致的分给几位妃子,最外间的禅房则拨给司星楼天师及侍卫。
谢嫣的居所,乃一处紧挨太后寝房的院子,不论出了什么意外,外头的宫女太监皆能尽早察觉。
寺中比宫里更冷,禅房里烧了炭火,榻上也摆好汤婆子,谢嫣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绿莘蔓朱守在榻边,听窗外风雪拍打庭前松柏的窸窣声,也别有一番滋味。
谢嫣缩在被窝里,看着矮几上那盏幽幽灯火默默数羊,眼皮渐渐沉重之际,余光却见窗扇外忽然飘过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她睡意顿时全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九九宝贝的手榴弹╭(╯ε╰)╮
要去睡惹,这个世界明天结束(顶锅盖)小可爱晚安么么哒。
第191章 狐妖进化计划(三十六)终
那团黑影投射在窗纸上, 乌压压的身形缓慢从窗台一头蠕动至另一侧, 瞧上去总透着几分令人作呕的诡异。
虽然这个世界妖物盛行, 但玄光山不论怎么说也是佛门圣地,妖怪就算来此作祟, 也要挑个不烧香的吉日, 何况绿莘蔓朱就歇在外间的碧纱橱里, 谢嫣心神微定,倒也并不害怕。
她披上外裳, 下榻拿起摆在桌案上的烛台, 又弯腰捡起一方镇纸, 趁那玩意儿还在窗台上磨蹭的功夫, 朝窗纸用力砸了上去。
窗户被镇纸砸得浅浅凹陷下去,那黑影吃痛不已, “嗷呜”一声跳下窗台。
它方跌下去, 顷刻间又有几抹黑影流窜开来,院子里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绿莘跌跌撞撞推门闯入房中,差使几个手握长棍的宫女拦住房门,继而大喝:“莫让这些畜生伤了主子,快去前院叫侍卫过来护驾!”
绿莘甚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谢嫣觉察事情有异, 迅速裹好袄子,匆匆将发簪收进袖子里出了内室。
几个宫女挡在门前,谢嫣只能守在屋内等候侍卫前来。
院外人影晃动不止, 不断有击打碰撞声传入耳中。
院落四角燃了几盏灯,勉强照亮院中景致。
这座院落里种着不少绿植,火光照射不及的昏暗角落里,有几双绿油油的眼睛,透过枯败枝桠折出森森寒光。
绿莘鬓发微乱,一边躲避流窜发狂的山猫,一边护在谢嫣身前:“郡主您快关好门窗躲到房里去,这里山猫太多,如今个个发怒,恐怕不是好对付的!”
自从玄光寺修筑后,玄光山里颇为凶猛的猛兽已经被诛杀得所剩无几,加上此地守卫甚严,寻常飞禽走兽极难混入寺中伤人。
越是紧急关头,谢嫣便越是冷静,眼下突然冒出成群结队的山猫,她琢磨其中必有蹊跷。
见绿莘还要冲入人群中挥打那些畜生,谢嫣用力将她拽了回来,目光逡巡院中一番,蹙紧眉头沉声问:“蔓朱呢?”
绿莘抹了把头上冷汗,神色忧虑难言:“蔓朱被山猫抓伤了肩膀,正在偏阁歇着,奴婢已经遣人去寻随行的太医与护卫,郡主尽管放心。”
谢嫣环视周遭情势,这些山猫来势汹汹,隔壁太后院中隐隐也有搏斗动静传出:“大约有多少只?可有查出它们从何处而来?”
绿莘卷起袖口,连手指都是颤抖着的:“恐有七八只之多,还未查出来由。”
那些山猫有的被重物击中,惨惨哀嚎几声,又不管不顾扑上来,甚至有两只钻了个空子,向谢嫣这里冲来。
绿莘忍着惧怕,举起棍子敲开一个,另外一只仿佛是被她的举动激怒,张开生着獠牙的血盆大口,龇牙咧嘴蓄力追逐扑咬。
绿莘大骇,腿脚一软摔在一旁,偏偏她越是急切慌乱,就越是起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那山猫张口作势冲她脖子咬下。
她绝望逼上双眼,山猫却惨叫不已,狠狠摔下台阶。
绿莘恍然回头,就见谢嫣收起棍子,白着脸对她安抚笑了笑。
她们艰难抵挡山猫愈加癫狂的攻势,大半宫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凭谢嫣几个的微薄之力,已渐渐不能再抵挡。
侍卫三三两两闻讯赶来,将她们层层围在中.央护住,抽出腰间佩剑四散砍杀。
那山猫仿若有灵性,四下逃窜游走游刃有余,从树上跳下,踩着几个侍卫的头,潇潇洒洒掠至另一墙头,耍得众人焦头烂额。
谢嫣身上衣衫也被山猫挠开几道裂口,院中大多是侍卫,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她要衣衫不整立在人前。
绿莘同几个婢女脱下自个儿的衣裙,严严实实遮住谢嫣被利爪挠破的衣裳。
几个侍卫一面抵挡,一面护着谢嫣几个退回房中,几个宫女守在门外,绿莘入内室替谢嫣更衣梳头。
谢嫣利落换上一身干净衣裙,绿莘转去外间取件新袄子,谢嫣对着铜镜将发簪插回发间,她兀自出神,听闻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也并未多疑,便道:“绿莘,眼下是几时?”
回应她的却是一张死死捂住口鼻的帕子。
身后的人使了巧劲,谢嫣的脖子险些要被掰断,她剧烈挣扎几下,挣扎间嗅出帕子上淡淡迷香味道,急忙屏住呼吸。
然而她多多少少也吸入一些,抗拒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闭上眼睛垂下了双手。
九歆俯视她陷入昏迷的脸颊,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笑意:“愚蠢。”
她袅袅婷婷撩开珠帘走至外间,绿莘已经晕了过去。
九歆踩着绿莘落在地上的衣摆,慢悠悠打开后门处的窗扇。
因受玄光寺佛气束缚,她使不出太多灵力,扛着谢嫣跳出窗户,借着夜色与山猫的遮掩,轻手轻脚隐入禅房后的竹林中。
一粒白棋从贺云辞指缝间掉落,坐在对面的周帝觑他一眼,催促马公公清点目数。
马公公细细数着,方扭头小心翼翼禀道:“圣上,您又输了。”
周帝倒也不觉得懊恼,只搁下空了的茶盏,笑看垂眼凝视棋盘的贺云辞:“许多年未与你对弈过,棋艺竟这样出挑,你母后还在世的时候……”
话说到此刻戛然而止,周帝笑容渐渐变淡,偏头瞧见候在一边的九歌,眼中雾气散去,目光又重归冷冽清醒。
九歌执起茶壶替二人斟茶,好奇打量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以往仙界的神君们也下棋,只不过她平日做的都是粗活,并不懂这些雅艺。如今得以近观,便觉得甚是奇妙。
周帝和蔼道:“你想学?”
九歌眼底浮起一抹喜色,激动仰头问:“九歌……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的,”周帝朗声大笑,瞧着她越发心生欣喜疼爱,却起身将位置让给她,“云辞棋艺很好,就让来教你。”
马公公也跟着劝了几句,九歌方手足无措挨着贺云辞坐下,只是她刚刚坐下,便有人躬身恭恭敬敬入殿。
那人九歌熟悉,乃是贺云辞身边的近侍,那人面色凝重朝周帝拜了三拜,继而停在贺云辞身边,对他比了个手势。
九歌见他骤然直起身子,神态是难得的焦急心慌,对那侍从道:“果真?”
侍从缓缓闭上眼睛。
贺云辞步履匆匆行至周帝跟前,深深一拜:“宫外出了事,儿臣眼下必须出宫一趟,便不能再陪圣上,还请圣上宽恕儿臣。”
他丢下这句话不顾殿中其他人,便要与随从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