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蕊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他的示好,卫嘉树有点不好受,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温蕊之前就说过家里有人住院的事情,看刚刚那个电话的架势,难道她家的人病情加重了?
卫嘉树眼看温蕊一溜烟跑出餐厅,朝学校门口跑去,他则依旧站在餐桌边,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他想不好要不要打电话通知温蕊的丈夫。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又或许温蕊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卫嘉树一个人跌坐回椅子里,纠结了很久。一直到外头天色渐暗,餐厅里用餐的学生也越来越少,食堂阿姨都开始休息吃晚饭,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卫嘉树走出餐厅摸出手机,找到了之前曾记下的在温蕊手机上查看的那个电话号码,犹豫着拨了过去。
第一个没打通,第二个直接被对方给挂了。他想对方大概不想接陌生号码打去的电话,于是就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是温蕊的丈夫吧,我是她朋友,有事跟你说。”
短信发出后不到半分钟,那边很快回了电话来。
依旧和上回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冷淡不近人情的声音,听得让人后背发凉,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刀。
但卫嘉树想到温蕊,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那就算我多嘴。”
“谢谢你卫先生,算我欠你个人情。”
卫嘉树想说不必了老子不稀罕,话没出口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人一点还人情的诚意都没有!
-
司策接了电话后离开了饭局,留周矅在现场安排这些合作老板,自己坐了车赶去了第三医院。
虽然卫嘉树电话里没说温蕊去了哪家医院,但司策知道一定是这里没错。
温蕊的父亲十几年前在一场爆炸案中成了植物人,一直睡到了今天。第三医院是他安排的地方,那里有国内最强大的神外团队之一,如果他们都没办法让那个男人醒过来,那估计这世上也很难有人再有这个本事。
事实上昏睡了十几年,他再醒来的机率已非常小。
司策看着车子驶进了医院大门。
自从温蕊的父亲住进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家医院,平日里看病也会特意避开这个地方。
温蕊说得对,他就是故意不来,哪怕花着巨额医药费养这个废人,他也不想来这里看对方一眼。
可如今为了温蕊,他决定退让一步。
来之前他已向医院打听过,得知温父在早些时候因为全身多处感染引发严重情况,一度下了病危通知书。虽然目前经过全力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他的情况十分不稳定。
换句话说,可能这一秒他还活着,下一秒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一想到他会死,司策的心情竟有点矛盾。他不想看到温蕊难过,这也是这么些年他一直花钱维持对方性命的原因。
但他再有钱,也买不来人命。
司策让司机把车停在住院部楼下,自己一个人上了楼。他虽然没来过,却很清楚温父住在哪一层。
VIP病房区走廊静悄悄,司策没给温蕊打电话,推开了温父住的病房大门。门内是个隔离休息区,温蕊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沙发里,睡得很不安稳。
她的眼角似乎还带着泪痕,鼻子也红红的。
而在玻璃墙而后面则是病床和各类仪器,温父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屏幕上有种种数字。司策粗略看一眼,发现数据都不太乐观。
他没有吵醒温蕊,一个人在病房前待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在走廊里他和前来查房的路医生打了个照面,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对视了一眼,但谁都没说话。
只是路医生到底有些心虚,最后还是先别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然后他走进了病房,这一回开门声吵醒了温蕊,她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揉着眼睛看向路医生。
心里装了千言万语,可到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小孩子,明白她爸爸现在是什么严重的情况。知道哪怕从医生嘴里问到了一些安慰的话,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她也不敢追问实情,今天的抢救实在太过凶险,若非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路医生也不会半途给她打电话。
他是怕自己见不上父亲最后一面吧。
如今这一面见上了,可却更令人感到心酸难受。
温蕊不敢看路医生的脸,借口犯困走出去透气,想找个没人的洗手间好好哭一场。她怕在这一层哭会被路医生发现,于是特意下了好几层,走到了产科病房所在的楼层,找了间无人的厕所洗了把冷水脸。
明明想哭眼泪却意外地流不出来,温蕊吸了吸鼻子走出洗手间,却在走廊里撞见了一个男人。
她当时低着头,倒是对方先喊了她,似乎还叫了她的名字。
“翁蕊?”
温蕊回头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这人看起来有点脸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却是十分熟络地朝她靠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还真是你,上次酒吧走得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他这么一说温蕊就想起来了,纪宁芝庆祝离婚那天她在酒吧撞了这个男人。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这还能不知道,咱俩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翁蕊?”
温蕊纠正他的发音:“我不姓翁,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还能记错,你小时候穿睡衣的模样我还记得,大热天咱俩还睡一张床,哥哥那会儿对你可好了。”
虽然他嘴里说着“好”字,但温蕊从他的语气和表情里却读出了不屑与下流。
不管这男人从前跟她什么关系,她都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
“不好意思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不叫翁蕊,我先走了。”
男人一把拦住她的去路:“别走啊,装什么不熟我的小表妹。你爸叫翁建怀你妈叫麦雅欣,我妈就是你大姑,你装什么装。表哥多久没宠你了,你这是都忘了表哥的好了?”
温蕊对他报出的几个名字大为震惊,正想追问时不知从哪间病房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就往回拉:“你小子干嘛呢,让你洗几件孩子的衣服你死哪去了,你老婆刚给你生完孩子你还敢勾搭别的狐狸精,信不信我打死你。”
男人一副孬种的样子,任由中年妇女打骂揪衣领,乖乖地就跟着回去了。
-
一路回到了病房丈母娘还是骂个不停,男人也是有点气不顺,但倒插门就得受这个气,为了好吃懒做享清福,他只能讨好家境比自己优渥的老婆一家人。
在帮着给新生儿喂奶换尿布后,他再次借着洗衣服的当口出了病房。这回他没再耽搁,直接把装衣服的盆往厕所洗手池里一扔,溜到楼下抽起了烟。
边抽边回忆刚才表妹那掩藏在衣服下曼妙的身材。
从前表妹在自己家住过一阵子,虽然十多岁但身体已渐渐开始发育。他那会儿也是半大小子,馋表妹的身子馋得不行,每天总想找机会偷看她洗澡或是换衣服。
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脑袋上至今还留了个疤,说起来也是丢人。
被打破头后表妹就被人带走,从此两人再也没见过。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最近竟是接二连三地碰到她。
有些东西像是刻在骨血里,见不着还好说,一旦见着了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又上来了。
男人倚着棵大树吞云吐雾,顺便在自己的幻想里把表妹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正在那儿美着呢,不知从哪里冒出个高大的男人,二话不说掐了他手里的烟,随即拽住他的衣领就往前拖。
男人吓一大跳,想喊嘴里瞬间就多了团布料。来抓他的男人力量极大,像是专业保镖类的人物,将他如同小鸡崽儿般拖到了一辆豪车边上,重重地扔在了后排的车门上。
车门上的玻璃开着,他的脑袋摔进了窗户里,看到了一张冷硬的男人脸孔。
男人心一惊,脱口而出:“是我?”
“对是我,马超,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
马超怎么可能忘记。当年就是他为了表妹出头,带了一帮人到家里,二话不说将他胖揍了一顿。他那会儿还放下了狠话,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如果再敢沾表妹一根手指头,就让他没办法活着走出自己的家。
马超至今记得司策打他时那冰冷的眼神,偶尔做噩梦的时候还会梦见。他下手太狠眼神太凶,真有一种不把他弄死不罢休的架势。
马超怂了,一想到这人的拳头打在身上痛彻心扉的感觉,他吓得浑身发颤。
正想把头缩回去,却被司策一把揪住心领,紧接着男人冷淡又强硬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马超,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的警告,这可不太好啊。”
马超吓得一激灵,差点尿裤子。
第13章 真相 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吧。
温蕊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了儿时的某个夏天。
狭小闷热的房间里,她躺在一张老式的钢丝床上,上面的凉席又旧又破,她甚至能在梦里闻到席子上散发出的霉味儿。
但这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可怕的是她的身上莫名多了一只手,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将她露在毯子外头的皮肤悉数摸遍。
梦里的温蕊睡得有点沉,起先并未发现异常,一直到那只手得寸进尺,伸进了薄毯里面。
稚嫩的少女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睁开眼睛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趴在她床边的男生。年轻却满是油腻感,笑起来令人恶心反胃,哪怕是在梦里,这人也是恐怖的存在。
温蕊在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突然就想起了他是谁。
原来他没有说谎,他叫马超,是她大姑姑的儿子,算起来确实是她的表哥。只是这个表哥留给她的不是兄妹情深,而是永久的厌恶与害怕。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在潜意识里不愿记起这个人,刻意将他给遗忘了?
看梦里房间的摆设,这应该是姑姑家,温蕊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住在姑姑家。是因为她爸病了的缘故吗?
事实上温蕊都不清楚她爸是怎么成为植物人的。
所有人都说是事故,但具体是什么事故没人和她说。司家的长辈温蕊不敢问,问多了除了挨训外得不到任何信息。
至于问司策……
温蕊这么想着,梦境竟又切换到了她跟司策对话的画面。
她在梦里追问原因,司策却只冷笑着回了一句:“因为他活该。”
那毫无暖意的笑容把温蕊从梦中惊醒,她抚着布满冷汗的额头,回忆起了现实里她跟司策的交谈。
不是没问过,尤其是小的时候,但每次问起司策却很少正面回答。有一次被她逼急了,也不过说了“意外”两个字。
他似乎对她很好,衣食住行从不让她操心,但又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交流没有沟通,所有的对话永远流于表面。
别说温蕊问不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即便有时她想和他说点交心的话,司策也总是忙得没时间倾听。
或许不是忙,只是认为不值得罢了。
就像那天尾巴不见了她打过去的那个电话,从助理转到经纪人手里,可最终他也没打回来。
他就这么一声不响把兔子帮她要了回来,仅此而已。
温蕊那天向学校请了假,一整天都在医院里陪着父亲。
期间她抽空去楼下产科病房找了马超好几趟。第一次他见着自己就跑,第二次直接让她别去烦他。
他的这个态度和昨晚缠着她想要叙旧的表现大相径庭。
是发生了什么吗?
-
马超如今见了温蕊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老婆生孩子丈母娘盯着他不得不来,他都恨不得再也不来这家医院。
一整天他都在躲温蕊,可傍晚时分回病房的时候,却发现温蕊正坐在病房里,逗着小床里的宝宝玩。
新生儿多觉,大部分时间都睡着,偶尔醒一醒所有人都兴奋地围着她转。温蕊在这一堆人里显得格外扎眼。
马超一见到她就想脚底抹油开溜,无奈温蕊更快发现他,开口叫了他一声:“表哥,我来看看你的宝宝。恭喜你。”
马超没办法,只能转过身朝病床走来。他太太靠在床头一个劲儿地数落他:“你有表妹这个事儿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远房表妹,也不是很亲。”
温蕊专注拆他的台:“表哥,姑姑还好吗,过两天我去看她。”
“管你妈叫姑的能是远房表妹吗,你再唬我!”
马超被老婆逼得没办法,只能唯唯喏喏地应了,后来找了个借口把温蕊叫到外面,直接将她拽进了安全通道。
这里没人,但马超依旧不敢高声说话,压低着声音问对方:“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想问问从前的一些事情,我可能记不太清了,你或许还记得。”
“你都不记得了我怎么还可能记得,早忘光了。”
“是吗?”
温蕊默默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播给马超看。
马超目瞪口呆,视频里是他白天和医院里一位病人家属打情骂俏的画面。他冒充单身人士骗人未婚小姑娘,满脸的风流模样掩饰不住。
“你如果真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觉得表嫂有知情权。”
“别别别,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嫂子刚刚生完孩子你可别刺激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不过说好了,你可别把我供出来。我今天在这儿把话说完,离了这个地儿明天我什么都不会认。”
“行。”温蕊痛快答应,还不忘添一句,“如果再被我发现你背着嫂子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一样会把视频发给她。”
马超一个头两个头,恨不得抓掉满脑袋的头发。紧接着他快速地把温蕊从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她妈怎么死的,她爸怎么受的伤,以及她后来被司策带走的事情。
末了他还不忘添一句:“你本不姓温,你姓翁你知道吗?公羽翁,别搞错了。”
温蕊看着马超怒气冲冲走掉的背影,半天后才拿出包里的钱包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