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洛阳有梨
时间:2021-01-14 10:12:53

  “哥,我刚才跟裴无舫吵起来了,”裴无洙走到东宫太子的案几前,直言不讳地大声囔囔道,“我不想再跟他坐一块了,生气,你这儿能不能给我加张小几挤一下?”
  东宫太子失笑,直接站起身,指着自己那张案几道:“何必那么麻烦,孤这张分你一半了。”
  “我这不算逾制吧,”裴无洙顶着周围人各色各样的目光乖巧坐下,低声与东宫太子耳语道,“哥你这个好像是储君制式的……”
  “你还会怕一个逾制?”东宫太子低头忍笑,亲手给裴无洙沏了新茶来,唇角弯弯道,“孤刚才险些以为,你马上就要当着朝臣宗室、内外命妇的面和他直接打起来了呢?”
  “完了完了,我娘好像在上面瞪我了,”裴无洙刚想回句什么,迎上宓贵妃不悦扫来的眼神,顿时把刚到嘴边的话忘了个精光,郁闷得直想把头磕死在眼前的小几上了,绝望道,“你说我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她拧着耳朵骂啊……”
  “孤私以为,”东宫太子言笑晏晏道,“极有可能。”
  裴无洙怨念地瞪了东宫太子一眼,愁得想敲自己的脑壳,忧虑得不行:“如果她们一会儿闹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有父皇在,不是么?”东宫太子好笑地给裴无洙挪了碟她一贯喜欢的蜜饯干果过去,不以为意道,“我们是晚辈,也干涉不了什么……尝尝这个。”
  “如果一会儿我娘下不来台的话,我恐怕多少会有点不太好受,”裴无洙斟酌着言辞,缓缓道,“那如果一会儿是我娘让皇后娘娘……”
  ——而问题是,今晚宓贵妃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万一待会儿戏唱过头了、火烧过份了,不管上面是谁输谁赢、谁笑谁哭……长远来看,裴无洙都觉得自己前路渺茫而堪忧啊。
  裴无洙懊恼道:我辛辛苦苦保守那个秘密,一心想东宫太子最后能成功上位,不是为了看宓贵妃与未来的皇太后斗来斗去、然后再被对方靠儿子残忍地降维打压……
  “你觉得孤看着会心里不痛快?”东宫太子挑眉反问。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裴无洙小心翼翼地揣测道,“那应该是不会了吧……?”
  东宫太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这样,”裴无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出神道,“让我心里好没底啊……”
  “且再看吧,”东宫太子顺手揉了裴无洙的脑袋一把,淡淡道,“孤母后可并非心慈手软之辈……李母妃,未必就能从她那里讨得了什么好去。”
  “唉。”裴无洙想到如果这回还是宓贵妃受委屈,她心里肯定是极不痛快的。
  将心比心,却不好再要求身边人什么了。
  只仍不免苦闷地低语道:“好复杂啊……大家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好嘛。”
  东宫太子安抚般抚了抚她的后背,不作言语。
  “哥,我看这样算了,”裴无洙神色怅惘着出神了好半天,突然痛定思痛,直白地表明态度道,“等我和福宁一大婚就会去雍州,待父皇百年后,我们就把我娘接过去……保证不会留下碍着皇后娘娘的眼,你觉得怎么样?”
  ——真宗皇帝在时便罢了,待真宗皇帝故去……独留这两个女人搅合在一起,迟早要闹出事端来。
  “父皇先前就是这般与孤嘱咐的,”东宫太子淡淡地睇了裴无洙一眼,平静道,“这是自然,只是……迢迢,你又是在怕什么呢?”
  “你觉得,”东宫太子顿了顿,轻声道,“孤会坐视母后害了李母妃不成?”
  裴无洙悚然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有种被人戳破了心事的焦灼不安感。
  ——这可不是裴无洙多想,这就是原作里宓贵妃的死局啊!
  当然,这是裴无洙自己闲着没事把尚且还能记得的原书剧情重新捋了一遍,自己推测得出的结论:李才人身为男主阁下的生母,而男主阁下继位时与如今不同,裴无洙隐约记得书中好像提过,他后来被立为太子时玉碟是已经转到了宓贵妃名下的。
  这也就意味着,男主阁下一旦登基,宓贵妃不死,那她就是男主玉碟上的生母,铁板钉钉的圣母皇太后!
  男主阁下为了让养母给生母腾位子,女主郑惜则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亲婆母李才人,两个人或是坐视默许、或是主动参与的,把宓贵妃逼到了绝路上,寻了“殉葬”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杯酒毒死了。
  当然,以上皆为裴无洙的私人揣摩,原作既然是从女主郑惜的视角而写,自然不可能把这个恶毒的原因如此直白地展露出来。
  只写道宓贵妃母子嚣张跋扈,闹得宫里宫外怨声载道,那一杯殉葬的毒酒,是男女主在替天行道、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达到一个更好的目的而采用的一点点不太合情理的小手段罢了。
  反正随便他原作怎么美化怎么说吧,但自想通那一点后,裴无洙是再也无法心态正常地看待李才人这个人了,更是无数次后悔于自己当年那没过脑子的愚蠢决定。
  这绝路既然都已走过一回了,裴无洙当然怕再来一次,宓贵妃与郑皇后交恶,郑皇后虽然不缺正名,但难保她不会也像原作中的李才人那样心怀嫉恨,在真宗皇帝死后,再容不得宓贵妃多嚣张一日……
  “你觉得父皇会杀李母妃么?”东宫太子面无表情地问了裴无洙直叩本质的三个问题,“你觉得父皇会杀孤母后么?你觉得父皇会坐视她们两个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害了另一个么?”
  这当然都不可能……裴无洙呆呆地摇了摇头,并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只要别让父皇他知道你的身世。
  当然,原作里真宗皇帝就是知道了,郑皇后好像也活得好好的,一直活到最后男主阁下登基、还熬死了宓贵妃和裴无洙呢……
  裴无洙默默地想:这要是在现世,她皇帝渣爹真该去出本自传,名字裴无洙都给他想好了,就叫《一只优秀舔狗的自我修养》……保证一朝火热上线,立马畅销大卖。
  “孤能比父皇做得更好,”东宫太子弯了弯唇,轻蔑道,“迢迢,你对哥哥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
  行吧……裴无洙无言以对,只得举杯祝酒,盛情相邀道:“哥,你一定得好好苦修端水神功了!”
  “这碗水你要是端不平,简直对不起我,我对你那深切的仰慕之情。”
  东宫太子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心口,淡淡道:“人心自来长得都是偏的……不可能真端得了太平。”
  裴无洙当即皱成了一只苦瓜脸。
  东宫太子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纠结来纠结去、变幻多彩的斑斓神情。
  而真宗皇帝那个石破天惊、神来一笔的赐婚旨意,就是在众人宴饮微醺、裴无洙心神不定的时候,在与朝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话赶话地顺势道出来的。
  ——这个神奇的赐婚口谕一出,大殿里的所有喝酒了、没喝酒的人顿时都清醒了,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眨也不眨地往两位当事人看了过去。
  一个是郑国公的嫡长女、郑皇后的亲侄女,女主郑惜心里暗暗怪道爱说教的那位大房堂姐,郑宛。
  另外一位……裴无洙僵着脸看向对面,心里暗暗叫了句糟糕。
  ——这特么可真是巧了!谁能想到啊,宓贵妃有意想下郑皇后面子,为什么要拿七皇子的婚事说事啊?
  说就说吧,又为什么非得给七皇子说个郑家的媳妇呢!
  就是为了挫挫郑皇后的锐气、报复郑皇后那天在承乾宫拿李妧说事的那一茬么?
  裴无洙无言以对,心想还真被她当日“一语成谶”了,宓贵妃给七皇子选这媳妇也算是真“瞎”到家了……
  毕竟虽然裴无洙怕的是七皇子娶郑惜、不是娶郑宛,但当初与七皇子约法三章时,裴无洙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只告诉他不让娶郑家女啊!
  果然,七皇子一听真宗皇帝要把郑国公府的嫡长女赐给自己,心动都不带心动一下的,直接起身跪到中庭,毫不犹豫、铿锵有力地拒绝道:“望父皇恕罪,儿臣恐自己并高攀不上郑家小姐!”
  另一头,突然被指了婚、本正是惊慌失措、满心不愿的郑宛,闻得七皇子如此果决直白的拒绝,也一下子气得胀红了脸,胸脯一起一伏,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真宗皇帝怫然不悦,冷冷地质问道,“朕还委屈你了不成?”
  真宗皇帝心里清楚,这赐婚旨意本是有些委屈郑家女的。
  ——要不是宓贵妃跟他身上又哭又闹的,弄得真宗皇帝实在头疼,床笫间意乱情迷之时松口退让了,他才不可能把郑国公府的嫡长女指给七皇子呢。
  就这,真宗皇帝都还一直忧心郑国公会委婉拒绝呢,结果一扭头,反倒是在他看来占了便宜的七皇子先开口了。
  宓贵妃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皱眉扫了下面的七皇子一眼。
  “不要给朕来你那一套配不配得上的虚辞,”对着七皇子,真宗皇帝可就没那么耐烦了,黑着脸直白道,“你这婚事,可是朕与贵妃悉心给你挑了好久才选定的。”
  “怎么,郑国公的嫡女都还要嫌弃,你是打算以后要娶个天仙么?”
  大殿之上,陡然为此静默,死寂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郑宛已经深感屈辱地别过脸,偷偷地拿手背抹眼泪了。
  七皇子沉默了片刻,强忍住回头看裴无洙的欲望,垂着脑袋缓缓道:“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辜负了您和贵妃娘娘的好意,儿臣深感歉疚,愿打愿罚,任父皇处置。”
  真宗皇帝的脸色霎时更不好看了。
  裴无洙坐不住了,正想出来说句什么打破下僵局,一道尖利的女声先她一步传到了殿上。
  郑宛站起来的比裴无洙还快,她双目通红,恨得直咬唇,发狠地瞪了中庭跪着的七皇子一眼,寒声道:“今日之辱,郑家阿宛永生难忘……殿下不必多言,您不愿意娶,我还宁死不嫁呢。”
  说罢转身就要离席往外走。
  郑国公夫人拦都拦不住。
  “放肆!”但郑宛这目中无人的骄矜作态,反倒是正好给了宓贵妃发作的理由。
  宓贵妃坐正了身子,她不好对着“自己人”七皇子发作,但对着郑家的女儿,她可再不会有分毫心软了,当即冷冷呵斥道:“站住,大殿之上,陛下仍在,可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这里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郑宛吓得一僵,赶忙顿住了脚步,但一直以来的傲慢让她即便转过身来还仍不忘嘴硬地反唇相讥了一句:“贵妃娘娘也知道陛下仍在,可看到皇后娘娘仍在了么?怎么就轮得到您来这殿上大逞威……”
  郑宛最后的几个字,被真宗皇帝直接从御案上重重摔下来的酒杯给砸噤声了。
  郑国公当即起身跪下,惊惧惶恐道:“陛下息怒。”
  朝臣命妇纷纷下跪,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真宗皇帝冷冷地盯住郑宛,森森道:“怎么,郑国公家的女儿就是金贵,贵妃说上两句,还说不得你了?”
  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宓贵妃简直想笑着送郑宛一份厚礼,深谢对方给自己帮上的大忙。
  郑宛就是再蠢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抖得如筛糠一般颤巍巍地跪下了,哽咽着认错道:“臣,臣女不,不敢。”
  真宗皇帝冷笑道:“朕倒觉得你小小年纪,颇有几分好胆量……都没有什么你不敢的呢。”
  郑宛又狼狈又害怕,又后悔又绝望,竟然被吓得直接哭出了声。
  郑国公额头冒汗,出声请罪道:“臣教女不严,管家无方……”
  “郑国公客气了,看轻本宫倒也并算不得什么。”宓贵妃笑着扫了郑皇后一眼,郑皇后面不改色,只依旧从容自若地啜饮着杯中茶,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宓贵妃冷冷一笑,柔声打断了郑国公的请罪言辞,微微笑着和善道:“只是郑姑娘方才一言一语的,好似不仅是看轻了本宫,也不太看得上七殿下的样子……这可就不大合适了吧。”
  “七殿下可毕竟还是陛下的子嗣呢,郑姑娘今日能看不上七殿下,来日是不是连陛下的君威都要不放在眼里了?郑国公,您说呢?”
  “绝无此意,”郑宛焦灼着哭诉道,“臣女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宓贵妃也不去催促郑宛,只安心等着她慢慢“只是”下去。
  “只是方才七殿下当众拒婚,”郑宛神色难堪道,“臣女一时深感屈辱,这,这才失言……”
  ——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不过未免有些晚了。
  “哦,”宓贵妃冷冷一笑,状若吃惊道,“这么来说,本宫没听错的话,其实你心里还是念着七殿下、十分想嫁给他的,是吧?”
  郑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但宓贵妃把话说到这地步,她也不可能答个“否”字,只阴着脸满怀怨愤道:“是。”
  “唉,这便又是你的不对了,”宓贵妃施施然地笑着道,“郑姑娘,本宫虽然不是你府里的长辈,但看在你与本宫孩子年岁相差不多的份上,本宫就倚老卖老、今日充作个长辈、好好地教你一回道理。”
  “七殿下是君,你是臣,”宓贵妃谆谆善诱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七殿下要你,是给你的恩典,不要你,也是给你的恩典……你怎么能心怀怨恨、深感屈辱呢?你说本宫讲得对不对?”
  郑宛屈辱叩首,咬牙回道:“臣女谢过贵妃娘娘教导,日后必时时念诵、万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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