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洛阳有梨
时间:2021-01-14 10:12:53

  至少至少,这位国师大人还没有神通广大到算无遗策,把所有世间发生之事,他都能前卜五百年、后占五百年的地步……
  再算上卿俦对苦玄小和尚动手的时机:从裴无洙带苦玄小和尚出香山寺、到苦玄小和尚进宫,这中间在李沅家住了那么久……这位国师大人就算是顾及什么,也都没有必要顾及李沅一个普通人吧?
  但牵星楼那段日子里也确实是毫无动作。
  如此来看的话,所谓的占卜相面之道,还没有足以使得他们这帮子老神棍、臭道士们强大变态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地步。
  也就不过如此。
  大家都是人,不是什么算尽一切的妖怪,谁还怕得了谁了。
  但看卿俦如今这幅“恭候多时”、“静待莅临”的姿态……显然,他虽然不知道裴无洙究竟是从哪里发现了不对,但是他却知道,裴无洙是已经“清醒”了的。
  这里面一定还有个什么东西。
  裴无洙脑子里一时嗡嗡作响,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待再去仔细寻觅,却又毫无头绪,一片茫然。
  “不管怎么说,”卿俦面前,裴无洙只得暂时按下胸腔里的茫然,摩挲着手中的茶碗,面色怫然地缓缓道,“你先前刻意操控本王梦境,以玄异之术,动摇本王心智言行……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令人恶心,更过于可怖了。”
  “本王可真是好奇,”裴无洙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寒声道,“国师大人对着父皇与太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敢肆意玩弄这些动摇人心的小手段呢?”
  卿俦连连摇头,面上容色更苦,先是温声告诉裴无洙道:“寄魂绳的使用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殿下既已心中生疑,往后您的梦,贫道是再也插手不得了……先前种种,确实是贫道逾矩了。”
  “还望殿下看在未酿大错、且你我皆是为了太子殿下能顺利登基这同一个目的的份上,再给贫道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紧接着,卿俦又委婉地向裴无洙暗示道:“对于陛下与太子殿下,贫道是干涉不了什么的。”
  对于前者,裴无洙听得不置可否:反正无论她现在对卿俦有多大的意见、动了多少的杀心,都总不可能在卿俦本人面前完完本本地表现出来的……这一点,他们彼此双方心里都有数。
  更何况,诚然正如卿俦所言,为了同一个目的,在东宫太子顺利即位之前,裴无洙也确实不好贸然随意动他。
  ——毕竟,裴无洙也并不清楚,以后究竟还会发生多少的变故,而在那些变故里,卿俦这个老神棍的能力,又能帮到东宫太子多少、给他们的处境带来多大的转机。
  但反正,裴无洙最多最多,也就只会留着卿俦这条命到真宗皇帝驾崩后。
  殉葬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但对于这种能动辄蛊惑人心的妖道,给他的安置,也就配得上“殉葬”一道了。
  ——如果卿俦能知晓裴无洙现在心里给自己安置了怎样的死局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回怼裴无洙一句:上辈子宗人府皇室宗老鸠杀殿下的生母宓贵妃时,心里所思所想的,恐怕也就跟殿下今日想贫道去“殉葬”的缘故……一模一样,如出一辙了。
  不过,卜人者不自卜。
  或者说,就算卿俦如今知道了……他也没有再掉头下船的退路了。
  卿俦本人,以及牵星楼一脉如今最高级别的第一要求,就只是要东宫太子顺利地登基即位。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其实是什么都可以牺牲掉的。
  以上这些裴无洙如今并不清楚,但对于后面卿俦表示他无法直接对真宗皇帝与东宫太子做什么,裴无洙是基本相信的。
  ——至少这老神棍是不可能直接对真宗皇帝做什么的。
  不然卿俦无论是想杀七皇子还是想灭香山寺,都不必折腾到裴无洙这里,弄得这么曲折离奇。
  而以裴无洙对东宫太子的了解,对方的心智可比裴无洙还要坚定许多……卿俦那老神棍连裴无洙都动摇不了,还能动摇东宫太子个什么?
  裴无洙对东宫太子很有信心。
  比对自己的信心都足。
  “也罢,本王现在反正是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裴无洙哂然一笑,耸了耸肩,作无可奈何状,“你是太子的人,只要太子一日相信你,本王也就一日都不好多说你什么……虽然本王仍还觉得你这个人神神叨叨、尤为可疑。”
  卿俦放下茶盏,言辞恳切道:“无论如何,贫道待太子殿下的心,日月可鉴……是与殿下相差无几的。”
  “行吧,”裴无洙挑了挑眉,也懒得再多问卿俦一句但那又是因为什么,只冷冷地直白道,“敢问对太子之心日月可鉴的国师大人,那个因缘白玉碗,您可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么?”
  卿俦微微一僵,起身扭动了一下身后的某个木桩,然后从突然挪动敞开的密匣里,恭恭敬敬地捧了一个裴无洙已经在梦里打过两回交道的白色玉碗出来。
  裴无洙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郑重严肃了起来。
  “贫道早早便收了因缘白玉碗在楼中,”卿俦神色发苦,无可奈何道,“但因缘白玉碗乃道门至宝……并非世俗手段可以轻易毁得的。”
  “还望殿下出手相助,”卿俦定定地凝望着裴无洙腰间的青崖剑,缓缓诱惑道,“以您之神兵,毁了这个碗吧。”
  裴无洙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
  ——又来?
  还叫我来?
  你确定我现在没有对你所谓的“出手帮助”安排PTSD了么?
  杀马上要化龙、可能会争得皇位的原男主要我动手、灭佛子要我动手……
  啧,裴无洙在心里无声冷笑道:如今要毁掉一个碗,还是得借着我的手了?
  “本王可不信,”裴无洙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青崖剑,摇头叹息道,“国师这等玄异人物的手上,会少了能足以毁掉一个破碗的东西?……这都还要等本王出手么?”
  “因缘白玉碗并非一个普通的破碗,”卿俦摇了摇头,苦笑着一一为裴无洙解释道,“它是道门至宝,可以断定世间一切血脉因缘……相传,它是青崖剑的第一位主人留下来的造物。”
  “剑客还兼职造个碗,”裴无洙听得有趣,摇头失笑道,“所以呢,国师大人的意思,因为它是青崖剑第一任主人留下的造物,所以现在,是就只有青崖剑可以直接毁了这个碗么?”
  卿俦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笑意,只神情严肃地缓缓点了点头。
  裴无洙无可无不可地抽出青崖剑来,放到案几上,抬手邀请道:“那好,国师大人请来吧……剑,本王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卿俦也没有推辞,他自然也清楚,紫微正象清醒之后,以自己之前糟糕的既往作为,对方会再轻易信了他这话才怪呢……
  但这因缘白玉碗,如今却还真的非得是,仅仅只能靠裴无洙来解决的了。
  卿俦举起青崖剑,平平砍下,一剑落后,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安然而立,全然无事。
  ——那一剑,却仿佛是被什么无色无形之物阻挡着,被迫给曲着绕了一个弧度,就那么险而又险、巧而更巧地,就恰恰好避开了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所在。
  “啊,国师是手抖了?”裴无洙眉梢微扬,闲闲道,“还是原来连青崖剑也都一样不行的啊……”
  “都不是,既非贫道手抖,亦不是剑不行,而是用的人不对,”卿俦平静释疑道,“青崖剑已经认主,我们剩下的人……都无法再可能真正用得了它了。”
  “而对于只把自己封闭起来、只作为一把凡铁的青崖剑来说,”卿俦直白道,“它自然是再难能毁掉身为道门至宝的因缘白玉碗的。”
  裴无洙听得不置可否,将信将疑。
  卿俦胸口暗暗憋闷,因缘白玉碗可直断世间所有的因缘血脉,能毁掉的话,自然是应该尽量早早毁去的……这一回,卿俦对着裴无洙说的所有相关之言,全是坦诚以待、绝无半句之虚。
  但裴无洙现在显然是没怎么把他的话当回事的。
  一向眼高于顶、自以为谋划策略尽算于心的国师大人,如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几分来自现代“狼来了”故事的恐怖威力。
  “果真只能本王来?”片刻后,见卿俦仍还僵立着坚持着,裴无洙扬了扬眉,复又问了一回。
  “确实是只能由殿下来。”卿俦铿锵坚定、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裴无洙起身,轻轻抚了抚剑身,青崖剑轻鸣一声,欢然响应。
  “那好吧,”裴无洙无可无不可,握住剑柄,作了个起手式,然后微微抬眸,对着卿俦粲然一笑,意味深长道,“国师大人可最好……这回并没有再蒙骗本王什么了啊。”
  言罢,不待卿俦反应过来,裴无洙微微调整了些许的姿势方向,一剑狠狠地朝着案几上端然立着的因缘白玉碗劈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如果那一剑再像卿俦方才用的那回被曲一下蜿蜒弹开的话,却是正正好直接砍到案几边上站着的卿俦自己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剑起,剑落,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也在几乎同一时刻轰然碎裂开来、破成几瓣。
  但裴无洙却并不停手,只是微微一晃,那剑身斜斜偏开,冲着卿俦就划了过去。
  卿俦仓皇后退,身姿飘逸迅捷,躲开了大半剑势,只独独在手背上留下了半道剑痕。
  艳红的血滴顺着裂开的伤口,一滴一滴滑落而下。
  裴无洙蓦然收剑回鞘,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微微笑着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国师大人,本王太久不用剑了,手刚刚抖了一下……没伤着您吧?”
  ——不错不错,裴无洙心道,原来用剑捅也还是可以直接捅死的。
  不然还真要恍惚以为这老神棍是个刀枪不入、剑过无痕的妖魔鬼怪了。
  卿俦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捂住手背上鲜血直流的伤口,神色难堪道:“殿下可知……这青崖剑在您之前的上一位主人,是何人?”
  “秦国大长公主吧?”裴无洙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想也不想便答道,“青崖剑是大长公主殿下赠与本王的。”
  “不,”不过须臾,卿俦原先红润的脸色已经飞速变白,他苍白着一张脸,摇头否认道,“青崖剑只是在景宗皇帝死后,由其之爱女秦国大长公主接手……但之于青崖剑本身,从未真正认过秦国大长公主为主。”
  “哦,”裴无洙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她现在倒是对这老神棍当下苍白难看的脸色更好奇些,听罢也只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道,“那就是景宗皇帝了。”
  “不错,青崖剑的上一任主人,是景宗皇帝,”卿俦惨白着脸飞快道,“它是景帝佩剑,陪在了景帝身侧一辈子……景帝闭眼前,不忍令名剑蒙尘陪葬,才下令暂且将其搁置在秦国大长公主府上。”
  “它是景帝之剑。”
  “所以,殿下只要拿着已经认了您为主的青崖剑,”卿俦面无表情,平铺直叙道,“玄门之中,所有奉景帝为主之人、欠景帝因果之人,您日后便都能够,非常轻而易举地,用其一一斩尽杀绝。”
  包括卿俦。
  包括牵星楼满门。
  卿俦不惧死。
  但他知道,自己至少不能现在死。
  如果他死后,竭泽之乱再重演一回……卿俦想想就实在是不甘心。
  ——卿俦也确实是没想到,都过去近百年了,青崖剑在新认的主人手里,还能发挥这么多遗自景帝的浩然威势。
  不然卿俦先前绝不会漫不经心地用那种大有可能会直接激怒到紫微正象的粗暴手段。
  卿俦现在是真的隐隐有些后悔了。
  “所以国师大人您这手上这血,”裴无洙倒不清楚卿俦现在心里已经对她有多么的骇然畏惧了,只扬眉望着那淋漓不尽、鲜血直流的手上,惊叹道,“是止不住、流不完了么?”
  “倒也不至于,”卿俦手脚麻利地点了周身几道大穴,又从袖子里接连取出一堆叫裴无洙看了,只觉眼花缭乱、五花八门的各色膏药,惨白着脸审慎道,“但确实不容易养好。”
  “哦,”裴无洙好好欣赏了一番这老神棍神情惨淡、手忙脚乱的姿态,只觉心头一直憋着的那口郁气隐隐散了些许,畅然而欢快地应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假惺惺的语调,叫卿俦听了,险些再闷出一口血来。
 
 
第88章 赐画   他们太子殿下最合本王心意。……
  手头有事情在忙的时候,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咻”地一下就过去了。
  裴无洙都没怎么经心,转眼就走到了除夕。
  当天晚上照例是有场盛大的宫宴, 真宗皇帝在明德殿前宴请群臣后宫。
  裴无洙在行知堂里多耽搁了一会儿, 等赶到明德殿前的时候,东宫太子已经亲手为她斟好茶在等着了。
  裴无洙先不好意思地对着随她一道被耽搁到现在才过来的那几位行知堂行走挥了挥手,以作辞别, 然后才掀起下摆坐了下来。
  东宫太子眯了眯眼, 格外多留心地看了其中的某几位几眼。
  “不是吧, ”裴无洙看得好笑,差点直接把嘴里的茶喷了出去,压低了音调无语道, “我这可都是正常的工作交际,你能别这么小心眼么……再说了, 你出去外面应酬,我也从没管过你啊。”
  东宫太子微微蹙眉, 不怎么高兴地严正与裴无洙纠正道:“孤鲜少有需要出去应酬交际的时候,正常事务,接触的也自都是男子。”
  “是啊,”裴无洙非常认同,“我接触的也都是男子,没有姑娘啊……你看,这不是很公平的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