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1-15 09:50:58

  上一世中,直到她死,这陈氏都还活得好好的,也从未听说过有害过什么大病。
  这一世里,怎么就如此突兀地死了?
  她隐约觉得不对,正细细地想着,刚要从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条头绪来的时候,钟义的大嗓门又响在耳畔:“点心来了!”
  他迈着大步走过来,将几碟样子精致的点心放在沈陶陶眼前的石桌上。之后,又特地拿了一只玉壶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邀功似地咧嘴笑道:“沈女官,这玉壶里的,是我们府中珍藏的‘葡萄酿’。这可是我们国公爷自西域的客商那买来的,府中统共也没多少。今日发丧,才拿了些出来待客,我给你顺了一壶来。”
  沈陶陶没细听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被他这一打岔,方才刚想到的头绪也都断了,心中一片烦闷。
  但钟义毕竟是好意,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顺手接过钟义的玉壶,斟了一盏,一道慢慢品着,一道继续想着方才的事情。
  这葡萄酿入口微酸,果香浓郁,色泽深红,倒与夏日里的冰镇酸梅汤有几分相似。
  沈陶陶心中想着事,倒也没太留意,就这样一盏接着一盏地饮了下去。
 
 
第65章 入怀
  宋珽自钟义处得知了沈陶陶来府的消息,立时便将花厅中的待客事宜转托给三房的宋钰,自己匆匆赶至后花园中。
  时已至黄昏,一枚红日于辅国公府上屋脊上落下,碎成漫天金红色的余晖。
  沈陶陶独自一人坐在园中的石凳上,以手支颐,低垂臻首,尖巧的下颌往下轻轻地一点一点,像是困倦已极。
  而石桌上,一只玉壶倾倒,壶嘴上,却没有半滴酒液涌出。
  宋珽敛眉,疾步走上前去。
  钟义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西域客商那买来的葡萄酿,是辅国公的心头好,连知己来了都只舍得拿出一壶对饮。如今又怎么可能慷慨到拿到花厅里待客?
  这玉壶里的葡萄酿,是府中奴仆根据方子酿制的。用的底酒是最烈的烧刀子,寻常壮汉都干不下几碗,女眷们,更是只能小口抿上浅浅一盏。
  沈陶陶独自饮了一壶,不晓得要醉成什么样子。
  宋珽立在沈陶陶身前,垂眼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雪腮微红,长而密的羽睫垂落,纤细的长睫末端,染了橘红色的落日余晖。随着呼吸起伏,长睫轻颤,那一点暖色的光晕,也缓缓升起,星火般轻盈一晃。
  沈陶陶慢慢睁开眼来,一双水眸迷迷蒙蒙,带着酒醉后的慵然,似湖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水烟。
  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都似沉在光影迷离的水底一般,朦胧而晃荡。
  似乎有人立在她的眼前,微微垂目望着她。但无论她怎样用力地撑起眼皮,都看不清身前之人的长相。
  日头终于彻底地落了下去。
  前院的水陆道场也渐渐起了,道士做法的声音一直遥遥传到了后院里头,余波不歇。
  沈陶陶不晓得这是什么声音,只觉得耳畔闹哄哄的,像有人在唱大戏。而眼前人的长相虽然还是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倒是看出个大概来。
  古怪而素淡,看着不像是常服。
  她的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想了半晌,倒也总结出一个答案来——是一套青衣们常穿得戏服。
  她踉跄着站起来,扶着一旁的青石桌子勉强立住了身子,弯着眉眼对眼前的‘戏子’笑道:“你,你会唱什么?牡丹亭可会么?”
  宋珽本想去扶她,但看她立稳了,便又收回手来,淡声道:“不会。”
  沈陶陶抬了抬眼睛,看着似乎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拜月亭会么?”
  宋珽依旧是淡声答了一句:“不会。”
  “汉宫秋呢?”
  “不会。”
  “窦娥冤呢?窦娥冤总得会吧?”
  “不会。”
  沈陶陶酒意上头,被他这一连串的不会答得发晕,伸手揉了揉额际,轻声问道:“那你会什么呢?”
  宋珽垂目望着她,知道她是真的醉了。本想令侍女送她去客房歇息一晚,但对上那双酒醉后水光盈盈的杏眼时,心湖却是微微一澜。不知为何,终是放轻了嗓音答道:“会弹琴。”
  “弹琴好啊。”沈陶陶点点头,又在石凳上坐下了:“我好久没听人弹琴了。”
  宋珽默了一默,对一直立在一旁看傻了眼的钟义道:“把我的琴拿来吧。”
  钟义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疾步下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抱着一架七弦古琴疾步而来。继而又小心地将古琴放在了宋珽身前的青石桌面上。
  宋珽遂于石凳上坐落,指尖轻搭在弦上,略试了试音。
  这架古琴是桐木制连珠式七弦琴,镶十三玉徽,具绵密梅花断。指尖轻试之下,音色淳厚古朴,有金石韵。
  沈陶陶便也挪了几步,坐在他旁侧的石凳上,托腮静静听着。
  夜凉如水,四面萤火微起,琴音自他修长的手指下净水般流淌而出,一曲鸥鹭忘机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泛音淡远之致,起转空灵,如天光云影,淡淡而收。
  这首曲子曲意淡薄,琴音舒缓。沈陶陶酒意微涌,更觉得恍若置身一叶扁舟之上,四面波光微晃,水中星河斗转,眼前抚琴的男子面容清隽,手指修长白皙,玉石一般,美好的似古卷中绘着的谪仙。
  她往宋珽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眉眼微弯,嗓音低得像是喃喃:“小郎君人长得俊俏,琴弹得也好。不如,不如……”
  她的嗓音轻了下去,臻首微低,托腮的手也慢慢垂下了。身子轻轻一斜,往旁边倒去。
  宋珽怕她摔在地上,下意思地伸出手去,将她的身子往回轻轻一揽。
  未曾想到,沈陶陶又醉又困,身上没有半分力道,这一揽,便将人揽到了自己怀中。
  她的身子娇软,一团软云似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臻首轻垂,枕在他的肩上。一把缎子似的长发散开,流水般地自她圆润的双肩上倾斜而下,发梢落在他的膝上,带来些微的痒意。
  宋珽的身子僵住了。他两世里,都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过。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收拢指尖,将人揽得更紧一些。
  沈陶陶却丝毫不知宋珽心中的挣扎,她睡得沉了,羽睫轻垂,呼吸均匀,乖顺的,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小鸽子。
  庭院内静了良久,只能听见依稀的虫鸣。
  钟义傻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许久才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艳羡。
  宋珽这才恢复了几分神志,指尖轻轻一抬,似乎是想将怀里的人送去厢房歇息。但他的刚一动作,怀里的沈陶陶便皱了皱眉,长睫轻轻一颤。像是睡得不舒服一般,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又往他怀里挨了一挨,自顾自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复沉沉睡了。
  宋珽的指尖顿住了,良久才缓缓垂下,哑声道:“去拿件大氅。”
  他将嗓音压得极轻,唯恐吵醒了怀中的女子。
  钟义也会意,立即颔首去了,不多时,便从宋珽房中取了一件鹤氅给他。
  宋珽无声地将鹤氅抖开,轻轻披拂在沈陶陶的肩上。
  他的鹤氅宽大,披在沈陶陶的身上,便将她的身子掩住,只露出一张净白如瓷的小脸。
  鸦青长睫下,雪腮微红,双唇更是红得仿若涂脂,令人心颤。
  宋珽阖目不敢多看,但方才的惊鸿一瞥,却仿佛深深刻在记忆中一般,无法忘怀。
  而沈陶陶身上,淡淡的馨香还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端,烟雾一般,靡靡不散。
  仿佛只是一只小鸽子,轻盈地飞过心湖,用翅膀微点水面,但不知为何,却掀起万丈狂澜。
  良久,他再度垂目,轻轻望向怀中的女子。
  靡靡月色下,她的睡颜恬淡而柔和,乖巧得没有半点防备。
  两世中的记忆在此刻慢慢交汇,又流散在清凉的夜风之中,似一场幻梦。
  但愿沉醉,不复醒。
  ……
  在宋珽接过鹤氅的那一刻,钟义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他很知趣地走远了些,抱着手臂走到了府门口,打算就在府门外守上一夜。
  他刚推开府门,便听见少女的嚷嚷声自门缝里挤进来,像是倒水似的哗哗涌进耳中:“你们把陶陶怎样了?别以为你家主子是辅国公我便怕你们!若是你们敢扣押女官,我明日,不!我连夜就让我爹一本折子参到御前!告你们个谋害朝廷命官!”
  夏夜里她的声音传得格外的远,钟义骇了一跳,赶紧把府门一关,大步走上前去,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别喊了!再喊下去人都被你吵醒了!”
  “吵醒了又怎么了?”江菱瞪着眼睛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快将陶陶还我!”
  茶馆里,沈陶陶匆匆上了马车就走了,自己都不晓得她去了哪。这沿路问了一整日,才问到马车是停在了辅国公府门口。
  这哪有休沐日上赶着去上官府上的?定是这宋珽又寻了什么由头为难了陶陶!
  她左右看了看,见如今都入夜了,心中更是焦急,索性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陶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将她困在府里一晚上,明天外头会怎么传?你们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钟义也瞪着她,又想嚷嚷又不敢纵着自己的大嗓门,只能十分难受地压着嗓音道:“我信我家世子爷,他明日一定有法子,不会让沈女官名声有损。”
  “你信他,我可不信!”江菱作势要去擂门:“我要带她回宫!”
  钟义没法子,赶紧往门口一站,把她拦下,一急眼,便也说了实话:“沈女官已经睡下了!”
  “别在这花言巧语,快将——”江菱说到一半,倏然瞪大了眼,磕磕巴巴道:“睡,睡下了?”
  钟义点头,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辅国公府不放人,是沈女官真的已经睡下了——不信你明日自己问沈女官!”
  他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似作伪。
  这句话,对江菱的冲击实在过大,她愣了半晌,才慢慢收回了手,木着脸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往回府的路上走。
  待她走出老远了,才被雷劈一般地醒过神来,倏然想起了王老四那一句话‘姑娘,今日你的夫君没跟来啊?’。
  夫君?睡下了?
  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第66章 酒醒
  翌日清晨,日头自辅国公府屋脊上攀起,夏日里特有的耀目日光一寸寸地自地面上移过,慢慢落在了沈陶陶的面上。
  沈陶陶略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脑中一胀一胀,尽是宿醉初醒时的钝痛。
  在这钝痛里,她隐约想起,昨日里似乎是来了辅国公府,又在后花园中坐着等宋珽,之后,之后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忍了忍脑中的胀痛,缓缓睁开眼来。
  眼前亮得惊人,并不似在房内,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刺得她低下头去。
  旋即,她听见头顶上有微哑的男声:“醒了?”
  沈陶陶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孔旋即映入眼帘。
  宋珽正微微垂眼望着她,面上似乎难得地有了一些疲惫之色,一双窄长的凤眼似深湖微澜,翻涌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沈陶陶睁大了一双杏眼,颤声道:“登……登徒子!”然后她赶紧把人往外一推,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自己的衣服倒还是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何,身上多了一件宽大的鹤氅。氅上带着清冷的雪松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松松垮垮地坠下,一直散落到腰间,散落到宋珽的臂弯上。
  沈陶陶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宋珽的怀中,自己另一只手,似乎还紧紧地抓着宋珽的衣襟。而宋珽正低垂着眼,神情略有些复杂地深看着她。
  她本就残存不多的酒意,被这一吓,也彻底的吓醒了。
  昨夜里的记忆,也像是洪水一般,猛地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想起了自己醉酒后,把宋珽当成戏子,非要听他唱戏,还要听牡丹亭,听拜月亭,听汉宫秋,听窦娥冤。
  宋珽说不会唱戏,自己便非要拉着他弹琴。
  宋珽当真弹了一曲‘鸥鹭忘机’,自己还凑上去,与他说——‘小郎君人长得俊俏,琴弹得也好。’。
  沈陶陶想起这句话来,一张净瓷似的小脸,立时红透了,烫得惊人。她恨不得如同鸟类将头埋进翅膀里一样,也将自己的脸埋进衣服里,再不见人了。
  但她略一低头,差点撞上宋珽的胸膛。一愣之下,瞬间惊觉过来,自己好像就这样窝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整夜。
  那一句登徒子,仿佛像是被夏风吹了回来,狠狠拍在她自己的脸上。
  这怎么看,都是她才是登徒子,还顺道轻薄了宋珽。
  沈陶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捂着红得几乎要滴血了的面孔,疾步便往府门外跑。
  宋珽敛眉起身,一把握住了她的袖口:“你这样出去,明日燕京城里会怎么传?”
  沈陶陶被他握住袖沿,被迫停下了步子,但是仍旧是捂着脸不肯回头看他,似乎窘迫得连话都说不来。
  宋珽轻叹一声,取下自己的玉簪,为沈陶陶将散下长发束起,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这一绾,他才发觉,沈陶陶就连那小巧圆润的耳垂都已经红透了,似一枚深秋里熟透了的瓜果,引人采撷。
  宋珽微微一窒,侧过脸去,淡声道:“我令钟义去备一辆没有辅国公府徽记的马车,送你回宫。”
  沈陶陶仍旧捂着脸不说话,只是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小小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辰时未至,一辆马车便于昨日前来吊唁的马车们一道驶离了辅国公府,直至宫门前方才停下。
  沈陶陶回到女官寓所的时候,江菱刚换好了女官服饰,正准备去尚籍司当值,见她进来了,便停住了步子,下意识地招呼道:“陶陶,昨日你让摊主捏的大黄,今日一早我帮你拿来了,就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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