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1-15 09:50:58

  沈陶陶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那女子又往前走了一阵,将要到那八角亭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下。
  旋即,一旁僻静宫室中,也紧步行出一名身着宦官服饰的人来。步子不停,一直行到她的身前。
  两人挨得极近,语声却仍放得极轻,仿佛情人间的喃喃一般,听不真切。
  沈陶陶的面色一红,她在话本子里听过‘假凤虚凰’的故事,只是不料今日里却真被她无意撞破一桩。
  她近日里心中郁结,加之又不是爱管这种闲事的,今日撞见了只觉得尴尬。便微微侧过身去,将自己的身子又往石缝里藏了一藏,只希望这两人能赶紧换个地儿互诉衷肠才好。
  这两人似乎也觉得此处并不安全,草草说了几句后,那女子便提着灯往回走。
  眼看着已踏上游廊了,又有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继而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自廊角奔出,正撞在那宫女身上。
  那宫女惊呼一声,手中的宫灯没拿稳,摔在地上‘砰’地一声熄灭,四面迅速沉入黑暗。
  “桃子姐姐!”夜色中,遥遥传来安乐带笑的嗓音。
 
 
第77章 薨落
  假山后,沈陶陶悚然一惊,只觉得心跳的飞快,若不是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掩住了口,怕是就要惊呼出声来。
  眼看着安乐仍抓着那女子的裙裾不放,口口声声地唤着‘桃子姐姐’,沈陶陶的心跳的已如擂鼓一般。
  宫中是明令禁止假凤虚凰的把戏的,捉到了,会以宫规重罚。因而这两人才如此谨慎地在僻静处相见,这若是被人撞破——
  沈陶陶不敢细想,见两人皆背对着她,忙自石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拼命对远处的安乐招手。
  但夜色已深,她又不曾点火掌灯,安乐根本不曾注意到此处,只拽着那女子的裙裾,疑惑地抬起头去:“桃子姐姐,你怎么不理安——”
  她话音未落,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一下子便放开了那女子的裙裾,迈着一条小短腿踉踉跄跄地往回跑。
  那宫女也厉声道:“快给我抓住她!”
  宦官闻声,一双青灰色的布靴在地面上一蹬,饿虎扑食一般紧追出去。仿佛只是顷刻之间,便已经追上了奋力逃跑的安乐。
  那宦官提着安乐的领子将她拎了起来,问那宫女:“怎么处理?”
  这嗓音低且沉,听着像一个寻常的中年武夫嗓音,全然不是宦官们的尖细嗓子。
  沈陶陶的心重重一沉,最后一点盼着他们顾忌安乐身份不敢下手的心思也散了——这宫娥与外男私会,是重罪,有死无生。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再不敢耽搁,横下心来,拿起了自己带来的菜油往一旁枯枝上一浇,又用火折子点了,远远甩了出去,高声道:“来人啊!快来人!闲月宫走水了!”
  那截点燃了枯枝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照得那两人皆是一阵慌乱。
  那宦官服饰的男人似乎是扭身想走,宫女却又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厉声道:“她看见了我的脸,不能放过她!”
  宦官服饰的男子似乎对她有几分忌惮,即便是忙于奔命,但还是勉强扭过身来,抓住安乐,狠狠往一旁湖水中一抛。
  人体入水的声音,在静夜中短促而尖锐,令人心悸。
  沈陶陶的面色蓦地惨白了。
  眼看着着安乐被丢进了湖中,那宫女这才终于满意似的,与那宦官分道而行。两人匆匆奔向宫廷冷僻处,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沈陶陶再顾不得什么,疾步自藏身的地方出来,奔至湖畔。
  夜色中,湖面上一片黑沉,水花溅起的声音,与安乐时有时无的哭叫声混杂在一处,一阵一阵,似重锤敲击在人心之上。
  沈陶陶倒抽一口冷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颤抖着跑上横架在湖面上的廊桥。
  她强忍着恐惧往桥下望了一眼,只见四面皆是漆黑的水面,看不清安乐究竟落在何处。
  水波涌动的声音仿佛催魂夺命的丧歌,带动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了,寒冬腊月被一卷破席卷着,丢进塘中的情形。
  那水波涌动,便似冰冷的湖水向她沉沉压来,涌入口鼻,浸透四肢百骸。
  她双膝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面上,但听见安乐的哭叫声倏然弱了下去,几乎就要被水声湮没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强行支起身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此刻,沈陶陶再顾不上什么,沿着这九曲廊桥,一路踉跄着高呼安乐的名字。
  近乎跑到湖心的时候的,她倏然觉得耳畔那微弱的响动似乎近了一些。
  她立时跪俯下身去,竭力将手往水响传来的方向伸去,嗓音急促地近乎嘶哑:“安乐,快,快拉住我的手!”
  指尖所触,皆是微凉的湖水,沈陶陶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仍将手不停地往前伸去,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安乐的名字,重复着方才的话语。
  直到她的大半个身子近乎悬在了桥外,将要绝望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指尖无力地划过了她的掌心。
  沈陶陶呼吸都为之一停,忙伸手在水中胡乱抓去。
  方才那宦官打扮的男子怕事情败露,抛安乐的时候并没来得及将人掐晕,安乐这一番胡乱扑腾,竟也近了廊桥,沈陶陶这一抓,竟也被她握住了安乐的手腕。
  沈陶陶像是握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身子竭力地往后仰,终于缓缓地,将安乐的身子拖上了桥面。
  她顾不上喘息,忙在夜色中急急唤了数声安乐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四面寂静如死。
  沈陶陶的眼角已溢出泪来,但犹不肯放弃,只抱起安乐被湖水泡得微凉的身子,令她俯身趴在自己的膝上,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安乐的身子倏然一颤,继而猛烈地咳嗽,一股一股地吐出了水来。
  “安乐!”沈陶陶惊喜交织。
  “桃,桃子姐姐——”安乐的终于回答了她,虽然声音低的像是蚊呐,还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着,但终究还是回答了她。
  沈陶陶以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却倏然发觉自己的袖口方才早被湖水浸透了,这一抹,反倒抹了她一脸的水意。
  沈陶陶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只半扶半抱着令她站起身来,往来路走去:“我们快走!”
  话音方落,远处倏有一阵脚步声纷沓而至。
  沈陶陶下意识地将安乐当在了身后。
  一束火光旋即落在了她的面上,人群中,为首的男子惊愕出声:“小女官?”
  沈陶陶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忙伸手挡了挡刺眼的火光,自指缝里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旋即愕然失声:“顾景易?”
  顾景易应了一声,将自己手上的火把挪开了些,脱口问道:“不是走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陶陶迟疑了一下,借着火光微微侧过脸,望向身后的安乐。
  安乐小小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仿佛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脸上纵横的也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
  顾景易也看见了她,惊愕得舌头都有些打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害她。”沈陶陶压低了嗓音。
  当此刻微微冷静下来时,她这才留意到,自己还站在湖心的廊桥上,四面水波涌动的响声,声声入耳,几乎要令她也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转首去看旁侧的水面,颤声道对顾景易道:“我们先回岸上再说。”
  顾景易见此也不再追问,只略一点头,令前来巡夜的左翎卫散了,自己随着沈陶陶与安乐一同行至岸边。
  沈陶陶见人已去了远了,这才低声对顾景易道:“没有什么走水,是安乐撞破了一对——”她迟疑了一瞬,本想说假凤虚凰,但倏然想起了那宦官服饰之人,情急之下的嗓音——分明是个成年男子。便又改口道:“撞破了一对私会的男女。”
  “私会?”顾景易皱眉:“这要是抓到了,送慎刑司里,必得脱一层皮。”
  沈陶陶也点头,咬牙道:“是。因而他们便将安乐丢进了水中,想要灭口。方才的动静,是我弄出来的,为得是让他们心慌逃窜,只有这样我才能救她。”
  顾景易的面上生出怒色,握拳道:“不但在宫中行这苟且之事,还欲谋害公主,我非得将这两人揪出来问罪!”
  沈陶陶听他如此说,又想起方才之事,心中一阵后怕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她也重重颔首,少有得说了重话:“必得送大理寺法办。”
  她说罢,还想问安乐方才的情形,但见小姑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答不出什么来了。
  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安抚了一阵安乐,又将安乐交给顾景易,担忧道:“这宫中不太平,你能不能随我一同将安乐送回自己的宫室?”
  顾景易自然答应,他身为宫中的左翎卫统领,对这宫中的地形自是熟悉。即便安乐哭得说不上话来,只能指了个大概的方向,但凭着顾景易的本事,倒也是将她的宫室寻着了。
  两人看着伺候她的嬷嬷将人领回了殿中,这才微松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打算回女官寓所。
  但即便如此,沈陶陶一路仍旧是心事重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一片混乱间,被她给忽略了。
  而顾景易却安慰她:“一对私会的男女,再怎么想灭口,也没法将手伸到公主住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一大早起来,我们左翎卫已经将人拿着了!”
  沈陶陶听他这样一说,便也微微颔首,勉强放下心来。
  经这一番闹腾,夜色已深,待她回到女官寓所时,江菱已经睡下了。
  沈陶陶不想搅醒了她,便也蹑足轻轻进去,于里屋中睡下。
  这一夜,她一直睡得不甚安稳,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一直到天擦亮时,才勉强阖眼睡下。
  刚沉入梦乡,门外一阵凄厉的哭声却又将她惊起。
  沈陶陶下意识地自榻上支起身来,只觉得心跳的飞快,又见江菱自门外进来,便也顾不上穿鞋袜,赤足便走了下地,往前跑了几步,拉住她的袖子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江菱也轻轻皱眉,回道:“听宫娥说是一名年幼的公主贪玩溺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薨落了。”
  她略想了一想,又叹道:“好像还是曾经那惠妃娘娘的女儿,母女俩一个疯一个死,怪可怜的。”
 
 
第78章 食盒
  沈陶陶的面色霎时褪尽了血色,她不可置信般地颤声道:“不,你是不是听错了?或是谣传也是有的,我昨日——”
  她止住了话头,却咬着唇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反驳——她昨日明明已经同顾景易将安乐送回了自己的宫室。那对私通的男女,怎么可能将手伸得这样的长?一定是宫人们以讹传讹传得歪了。
  江菱没想到她这样大的反应,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道:“应当不会错。今上的公主并不算多,且那惠妃娘娘也就这一位公主。至于谣传,宫女们再怎么闲,也不会传这些掉脑袋的东西。”
  她说着又顺口道:“说起昨日,昨日里你约谁去了?怎么连拿出去的食盒都没拿回来?”
  沈陶陶被她这样一问,面色愈发白了。
  昨日情急混乱之下,她便忘了食盒这茬。如今食盒里的点心与膳食并那些用过的厨具,都还堆在闲月宫旁那座假山缝隙里。
  她深吸一口气,微定了定神,拉着江菱的袖口低声道:“江菱,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要说我昨夜曾出去过。”
  江菱不以为然道:“你还信不过我?我是那等没轻重的人么?你半夜出门的事情传出去了,尚膳司去不去得成可就说不准了。”她说着眨了眨眼睛,保证道:“你可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一定给你保密。”
  沈陶陶也点头,迟疑一瞬,又道:“还有一桩事——你能不能替我将顾景易寻来?”
  江菱一停,也有些愣神,看着沈陶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心领神会的暧昧——这感情昨日里,约的还真是顾景易啊?
  不过也就顾景易这小子,能吃饭吃得把人食盒都顺走。
  江菱以为她是要问顾景易讨回食盒,也不推迟,随意一点头便应下了:“他现在应当在宫里当值!我替你去左翎卫那找他去!”
  她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江菱这一走,寓所内转瞬便冷清了下来。
  沈陶陶临窗坐了一阵,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昨夜之事。
  起初,是对这深宫的恐惧,待这恐惧压下几分后,便又慢慢化为了悲哀。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安乐的情形。那样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自破旧的门扉后出来,啃着排骨,和自己说着母妃的事。
  那时候,她还说要在闲月宫外种一颗桃花树。可还没等到开春的时候,她便这样无声无息地没在了这深宫中的夜色里。
  而自己昨日,还亲手为她备下点心,为她做了寿面,为她卧了红鸡蛋。
  昨日,是她的生辰。一切本不应当是这样的。
  沈陶陶想到此,只觉得悲从中来,多日里的难过仿佛到了一个极点一般,再也忍耐不住,雪崩般压下。
  她只觉得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倏然断了,她什么也不想再想,只伏在窗楣上,狠狠地痛哭了一场。
  仿佛要将这些日子里的难过与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她的哭声由低转高,再转为细细的啜泣,良久方勉强收住,只剩下压抑的一点泣音。
  当她慢慢抬起头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件月白色的常服。
  沈陶陶微微一愣,哽咽着慢慢抬起眼来。
  她的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泪光,看一切的事物都仿佛浸在水中,眼前之人的面庞也看得不甚真切。
  只依稀得见,那熟悉的,素日里肤色冷白,神情冷淡的面上,已蒙上了遮掩不住的憔悴之色,眼底略有青黑,下颌上也已攀上了淡青色的胡茬。看着倒不像是辅国公府里的世子,反倒像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落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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