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在外头焦急万分地拍着结界,和仪一回手撤了结界, 忍不住闷哼一声。
肖越齐连忙要扶她, 却被和仪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和仪信手扯过肖越齐手里的桃木剑, 一手叉腰, 一手持剑指着嫫罗甘娘, 用最虚弱的声音最狠的口吻恶狠狠地道:“你说!服不服?谈不谈条件?要不要和平?!”
“我呸……”嫫罗甘娘毫无圣女风范地双手叉腰, 分外不雅地呸了一声。
和仪:“哟呵, 没打够是不?来呀,你爸爸我还能再战五百圈!”
她说着把桃木剑往肖越齐手里一扔,掏出刚才装在口袋里的银铃就要抛出去。
“停停停, 老娘才不惜得跟你打呢!”嫫罗甘娘盘腿往棺材盖上一走,脸恰如其分地带着扇形统计图般的三分轻蔑三分讥诮三分傲气凌人与一分气弱:“说吧!谈什么条件!”
毛道长和肖越齐就精神了,二人齐齐上前一步,互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最后还是毛道长先道:“请问您有什么条件?我方会视情节合理与否适当决定同不同意。”
嫫罗甘娘一摆手:“别跟老娘来弯弯绕绕的这一套,我就一个条件!”她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手指头忽然指向和仪:“老娘要她把我请回家,一天三柱清香如自家祖宗一样供奉!祝我修炼得道成仙!”
“呸,想得美你!”都是浴血奋战过的了,和仪也不保持自己的仪态了,不大优雅地骂道:“你脸是来自太平洋的吗?怎么那么大呢?”
嫫罗甘娘一开始就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一句“太平洋是何物”还没问完,就被和仪后面一句打到脸上了,当即气愤地站了起来,双手掐腰:“打过啊?”
和仪毫不示弱,同样双手掐腰回瞪回去:“打过啊!”
“和师和师,好商量,好商量嘛。”毛道长连忙拉住她,又对嫫罗甘娘道:“您毕竟未胜,还请放尊重些,不要摆出一副胜者的高高在上傲气凌人的态度!”
嫫罗甘娘刚要说什么,忽然,大家齐齐向顶棚的一个墙角看去,却只看到一缕幽绿色的光芒,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和仪下意识地掏出了银铃,嫫罗甘娘冷冷回道:“我怎么知道?”
和仪等人瞪大了眼睛:“你的地方有什么你不知道?”
和尚轻咳两声,咳咳,准确地说,这不是这位女檀越的地方,而是国家所有的土地,女檀越也并没有向国家购买这块土地的使用权,所以女檀越只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大家瞬间明白了。
嫫罗甘娘只觉得怪异的目光源源不断地落到自己身上,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奇怪地瞪了回来:“看什么看!”
“没文化,真可怕。”和仪嘟囔了一句,又问和尚:“你离得最近,感觉到什么一样了吗?”
和尚摇摇头:“有些灵力波动,不过大家刚才斗法斗得厉害,或许是灵力余韵罢了。”
他的说法说没说服大家他不知道,不过嫫罗甘娘却一副被他说服了的样子,轻哼一声:“听到没有?你们的事!我可不用灵力做事!不要什么事儿都往旁人身上推!你们师父都教你们什么了?”
肖越齐淡淡道:“我没有师父。”
嫫罗甘娘有一瞬间地无话可说,没等她反应过来反问肖越齐,和尚已经把手表对着大家亮出来,无奈道:“还有四十分钟,咱们再不出去,炮弹就要扔过来了。”
“我去这么猛吗?”和仪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负责和军方对接的毛道长面容肃穆地点点头,走向了嫫罗甘娘:“您知道炮弹是什么吗?”
地里住了上千年的老土人士嫫罗甘娘神情有一瞬间的诡异,又迅速地化为了茫然。
除了和仪,没人注意到。
毛道长把手机里早就存好的视频播放给嫫罗甘娘看,威慑一番之后开始谈条件。
和仪眼尖地瞥了一眼,嘴角连连抽搐:这可真是欺负老年人,硬把核武器的威力安到炸弹上了,以后这位不知名的罗刹女出去知道了炸弹的威力,还不得半夜蹲毛道长的床头?
不过这就不是和师需要关心的事儿了,她往旁边墙角处走去,和尚对她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有些脱水,我给他们喂了点水儿,尽快出去就没大碍。”
“快了。”和仪瞥了一眼石台上一对n正在扯皮的众人,抿着唇对和尚道。
和尚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倚着墙灌了两口水,“我还是第一次面对千年的罗刹女。嫫罗甘娘,她是姓嫫罗还是姓嫫?有这样的姓氏吗?”
“嫫罗甘娘不是她的名字。”和仪口吻极淡地道:“是祭品的意思,服侍神的人。”
和尚手一松,纯净水差点没掉地上,他急急忙忙地握住塑料瓶,“您的意思是……”
“没错。”和仪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看向罗刹女的目光不带半分怜悯,只是极淡的,没有半分感情波动:“同圣女一样,只是一个代号,而且是一个不大吉利的代号。”
和尚还要细问,和仪却没有仔细讲下去的心情了,随意掏出手机按亮一看,果然没有信号。
那边吵得热火朝天,和仪没心思细听,把口袋里准备的救急的丸药掏出来给莫教授他们一人塞了一粒,就走出石室靠在门边打坐调息。
江清从战局中撤出来,走过去刚要开口讨粒药,忽然听到一阵被压抑得极低的轻咳声。
他连忙上前:“怎么了?”
“没什么。”和仪急促地喘息两下,摆摆手,声音有些低沉:“是我拿大了。”
她掏出另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分给江清一粒,“试试,你们不是都传我的药好吗?今天就试试我的药到底好不好。”
江清依言接过塞进嘴里,又把和仪身边的水递给她,自己也拧开水瓶灌了两口,“里面快完事儿了,嫫罗甘娘顶不住了,不过你真愿意身边带着她?”
“不就是个罗刹女吗。”和仪轻哼一声:“我鹤山里也不多一个罗刹女,等我开学了带到上京正好在铺子里看家,一个月那点纸钱香火我还是供得起的。”
江清用一种看壮士的目光看着和仪,又忍不住低声道:“和师不愧是和师。”
他目光极为复杂,和仪瞥了他一眼,不禁笑了:“终于承认我比较优秀了?”
“当然是我师兄最……”江清猛地顿住,神情由激动转变为寂寥。
和仪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二人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一会儿,肖越齐等人就出来了,年轻人没人身上扛着一个昏迷中的前·俘虏,肖越齐还攥着拳头,走到和仪身边把握着的一把珠子交给和仪:“你这珠子陪一副不容易,都坏了三颗了,这十八颗你就让它们好好活着吧。”
和仪刚才是真不愿意动了,要不然怎么也得把珠子收回来,看到肖越齐递过来就笑了:“谢谢我肖哥!”
肖越齐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和仪的脑袋,然后双手去扶被他半搂半抗几乎是架在身上的莫教授。
罗刹女从墓室里探出个脑袋瓜来,毛道长取下挽发的银钗划破肖越齐的手取了血,一边踩着和仪有些眼熟的步伐,按照罗刹女的指挥念了两句咒语,将血洒在墓室的石门周围,一边重重踩地退后,双手结印,念念有词。
和仪忍不住道:“我怎么莫名想起了卢津阳。”
肖越齐的目光告诉她他也是一样的。
血很快被地吸收,奇怪的是鲜血并没给原本已经带着暗红法阵的地面增添鲜艳的颜色,反而那红淡了许多,罗刹女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没什么反应,她眼睛顿时亮了,快快乐乐地走了出来,在毛道长肩上重重一拍:“老道士,多谢你了!”
毛道长不禁“嘶——”了一声,罗刹女笑容一僵,反应过来,有些心虚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知道好多疗伤的好方子,把鬼毒最好不过了,回头我送给你,哈哈。”
她尴尬地一笑,乌黑的指甲是那样的无辜,毛道长肩膀是那样的一片狼藉。
道袍被划破了不说,黑血从衣服里渗透出来,还隐隐能看到又长又细的伤口。正是刚才大混战中罗刹女的杰作,除了和仪以外,大家的身上都有不少。
伤口只简单用糯米拔了一遍毒,回去还得精细处理,不然也是个事儿。毛道长听罗刹女这样说哪有不应的,笑着道了句谢。
“我本名阿梨。”罗刹女如是道:“你们可以叫我阿梨,我不喜欢人叫我嫫罗甘娘。老道士你也不用谢过,就当是我赔礼罢了。”
大家都很爽快地答应了,肖越齐道:“契约已经签订了,晏晏你回头再和她签一份。”
和仪对他比了个ok 的手势,然后大家一起往出走。
说实话,现在大家身上都挂了彩,最强的罗刹女阴气逐渐恢复当中,但也伤势未愈,恨不得是互相搀扶着出去的,仅有的几个伤势较轻以及一个没受伤的和尚还得背着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俘虏,走得速度很慢。
好在这一回有阿梨带路,大家一路抄近道,很快就走出来来时在里头团团打转许久的墓道。
重见天日、不,已经不能说是天日,应该是重见天月。
因为一出墓道就发现天已经黑了。
和仪把脑袋从洞口伸出来,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手拄着地,动作略为笨拙地翻身上来,然后伸手去拉下面的人。
“什么人!”和仪猛地回头,厉声喝道,眼神狠厉得好像带着刀子。
底下的众人连忙问:“怎么了?”
被枪指着的和师面色阴晴莫测,收回手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在当地,冷冷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对面的军人出示了证件,冷冰冰来了句:“例行检查,请谅解。”然后拿着仪器过来对着和仪一顿扫描,更有甚者上来了一个女兵伸手就要摸和仪。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和仪彻底忍不住了,“就算是官方想要检查,好歹拿出个正经点的借口吧?怎么,难道每一个出入这个景区的游客你们都要检查吗?或者说难道特部的每一名天师你们都要检查吗?”
“和师稍安勿躁。”安老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压下了和仪隐隐升起的怒火,安老道:“情况特殊,您先配合一下,等会儿再和你们解释。”
正说着,底下的也都蹿了上来,肖越齐把莫教授往地下一放倾身过来,眉目冷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安老又把刚才的囫囵话说了一遍,肖越齐皱着眉刚要说些什么,和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和仪听着眉目略松了松,是顾一鹤的专属铃声。
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刚要接通电话,旁边的女兵猛地来了一句:“抱歉。”就要把手机拿过去。
和仪彻底怒了,好歹还顾忌着几分没和官方的人动手,却一把握住了女兵的手腕,“这是什么意思?”
安老连忙喊她,女兵倒是不卑不亢:“我国《宗教事务条例》有明文规定,任何人或者任何组织不得在宗教场合外的地方传教,我们现在怀疑你们有在互联网传教、传播不良信息的嫌疑,需要对你们进行突击检查,请各位谅解!”
传教???
第57章 . 熊孩子和师 熊不起来辽…………
和仪刚准备喷向众人的慷慨激昂的言谈前化为一口唾沫把她给呛着了, 她弯着腰在那里猛地咳了一阵,肖越齐连忙敲她的背。
安老等人连忙上前,早就准备好的医护也要往上凑, 却被拉起来的警戒线给拦住了。
和仪重重咳了一番, 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洒了一地,江清连忙把水递过来, 她漱掉了口中腥甜的味道,觉得胸口隐隐的憋闷好了不少, 就稍稍摆了摆手。
肖越齐等人这才放心。和仪把水瓶往地下一放, 重新站了起来, 腰背挺直, 迎风而立,眉眼间的威势告诉安老, 他所面对的不是玄术界的晚辈,而是鬼道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当代和师。
“安老, 我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说法,给我一个说法, 我们在下面抛头颅洒热血, 拼着重伤苟延残喘爬上来, 不是为了接受国家政府的无端猜忌!”和仪面容冷肃, “我的辖区只在蜀中, 过来帮忙是情份, 是为了人民安乐, 如果拼着重伤保护苍生之后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猜忌,巫道术士会寒了心的。”
安老先是道:“大家先配合军方的调查,把手机先给那位同志。”他说着, 难得带着些命令的语气。
和仪目光冷冷地看向安老,告诉他有人在等一个说法。
安老缓和了神情,对和仪道:“晏书丫头你先压压火气,先这位女同志先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我当然知道大家都没有问题,就是配合一下官方检查,清者自清!这里头太多事儿了,等会儿我再慢慢和你们细说。你先检查完了出来让医生给你看看,今天做事怎么那么激进?反噬的伤就够你吃一壶的!给你们打了个那么多电话怎么一个没接?”
江清已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有好多个未接来电,肖越齐他们翻出来也是,每个人手机上都有不下二十个未接来电,肖越齐抿着唇沉默不语,和尚道:“底下没信号,没法接电话。”
和仪深呼吸一次,看了那个女兵一眼,女兵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请!”和仪是真的拿出了从小到大修行出的全部涵养举起了手,女兵快速在她身上摸了一遍,动作放得很轻又很利落,看得出是尽量不让和仪感到冒犯。
江清安慰她道:“和师啊,反正人家长得也不差,这要是大街上碰见你不还得多看人家两眼呢吗?”
得到了和师一个眼刀子。
和仪兜里东西不少,乱七八糟的符咒、珠子、药瓶,还有包里的水什么的,肖越齐忽然问:“那一节天蚕丝没带出来?”
“没呀,崩断了,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了。”和仪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