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齐淡定道:“那是和世叔从天山取回来的,坚韧如铁,轻易不会断落,当世仅存一卷之数,价值不菲。”
啥玩意我家库房里存了一大堆呢。
和仪刚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安老。
安老看着自己看好的晚辈齐齐看着自己,忍不住轻抚美髯叹了口气:“报销报销,打单子都公费,晏书丫头你回头再来我家里逛逛,有什么看上的东西尽管拿,允你挑两件。”
和仪这才收回了目光,肖越齐对着她隐蔽地竖起一根手指,和仪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
二人就在安老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分赃,安老见了也只能无奈苦笑。
军方的人动作很快,把和仪的手机连接到电脑上快速查看了一番就换了回来,带着些歉意地道:“抱歉冒犯了,谢谢您的配合。”
和仪还没熊到对工作人员耍脾气的份上,接过手机淡淡一颔首,拔腿就往安老那边走。
安老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怼到她眼前,最显眼的一排大字就是“震惊!某直播平台忽现红衣女鬼,世界上真有鬼的存在”。
和仪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往下翻看了一下,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了?”肖越齐阔步走了过来,和仪叹着气把手机递给他,然后满脸无奈地看向了安老:“UC害人,请中老年人不要常年混迹UC看新闻,震惊体会影响到你对世界的认知。有这时间不如搓搓麻将,还能预防中老年某多发精神类疾病!”
安老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知道今天这一波是把她给气狠了,伸手在她脑袋上重重揉了揉:“行了,事情就是这样,从你们进墓道到和罗刹女停战,中途都被放在国内人流量最大的视频直播网站直播,上面当然那优先怀疑是你们这一队人。而且那家视频网站有你爸妈家的注资,林家占股比例还不小,你的嫌疑就更大。不过我倒是觉得……不像是人为。”
和仪眯着眼沉思半刻,忽然道:“灵力波动?”
“你是说那绿光?”肖越齐迅速反应过来,“那幻境呢?斗法尚且可以说是阿梨显形,环境里的内容怎么可能直播出来?”
他手指着新闻稿中的几张配图,有幻境中阿梨浑身软软躺在鲜血棺材里、有民众跪拜满地鲜红大阵、有墓道里和仪手牵红丝带银铃悬浮于半空引路、有大家坐在石室里斗法,更有甚者,竟然还有和仪召出都城隍印与城隍印落地发出金光的图片。
安老叹息一声:“就是说这个呢。现在网上议论纷纷,好在舆论引导做得不错,大部分人都以为是什么什么公司做宣传,搞什么恐怖类棕艺啊还是综艺。不是现在粽子都开始搞纪录片了吗?”
“安老啊。”和仪无奈地看向安老。
突然发现自己很跟得上潮流的肖越齐叹着气拍了拍安老的肩,沉默地摇摇头。
安老有些不明所以,医生凑过来要给和仪检查,和仪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有点受伤了,吃药了,回头就好了。”
医生坚持却拗不过和仪,安老于是道:“她家有明医专门照顾她,不看就不看吧。”
那位医生眼睛亮得发光地看着和仪,忽然低声道:“和师你帅呆了!”
和仪第一次从素未蒙面、身上也没有灵力波动的陌生人嘴里听到‘和师’这个称呼,一时竟有些无从适应。
被检查过吊儿郎当走过来的江清一拍她肩膀,嘿嘿一笑:“咋地,现在咱们和师也成偶像了呗?”
和仪毫不留情地赏了他屁股一脚。
当然也没使多大劲儿,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使不出多大劲。
正说着话,和仪的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她听了声音就知道还是顾一鹤,连忙走到一边接起来,先发制人开口就喊:“亲爱的怎么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顾一鹤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们现在就在机场,马上要上飞机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到,转动车三十五分钟,九点之前一定到。晏晏,你等我好不好?有什么我去了再说,你不要和我解释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又传来女子高亢的声音:“晏晏啊,妈妈和你顾姨他们马上就到了啊!你乖乖的听话,等到了之后让星及给你看看啊!”
然后是顾母、林正允、林毓中等等好多人的声音,和仪一一答应着,带着一脸苦笑挂掉了电话。
“有人关心还不好?”和尚端着一次性纸杯过来,把热水递给和仪。
和仪端着热水暖手,热气袅袅扑面,她哀叹一声,道:“我现在这不是有人关心了,是即将面对修罗场啊大兄dei!一鹤星及爸爸妈妈顾叔顾姨……嗷嗷!我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和尚瞪大了眼睛:“我国反家暴法案——”
“打住!”和仪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家没人敢家暴我。”
“哦。”和尚看起来竟然还有点遗憾,摇摇头走了。
阿梨还是很显眼的,毛道长和熟人打着交道,为了处理阿梨的身份。
底下刚才打得有多惨烈大家都看在眼里,输出最猛的那一个刚才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大家也看在眼里,哪里会怠慢阿梨,阿梨的身份处理的很干脆。
“把户籍落在我那里。”和仪开口:“还得安老您帮个忙,打今儿以后阿梨就是我们溯尘斋的伙计了,专门给我看店。”
“哎你——”阿梨刚要开口,和仪一个眼神过去,她竟然莫名地懂了和仪的意思。
就是,你要是敢搞事,我就敢告状。
见识过都城隍印厉害的阿梨麻利地怂了,然后又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丢脸,又掐着腰很傲娇地哼了一声,自认为保住了罗刹女的尊严。
安老看得忍不住有些好笑,也点点头:“放心吧,我来处理。”
第58章 . 和师面临修罗场 感慨家和万事兴。……
虽然有医生粗粗检查过, 大家对自己的伤势也都心里有数,但安老还是不放心,执意要他们去医院看看, 刚才检查他们的几名军人也走了过来, 劝了两句。
和仪对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小姐姐微微一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顺着安老的意思上了车。
这一路上大家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和仪安抚了打来电话的大朋友小朋友,更有甚者兰幽、林毓昭、林毓望她们竟然也来凑热闹。
兰幽好说, 和仪直接道:“罗刹女之事已了, 除夕年祭你要去我那看看吗?”
“不必了。”电话那边仿佛传来轻而又轻的一声叹息, 和仪知道她的心思, 一来蛊师一道大清洗过一回出血不少,剩下的人她要好好笼住人心免得再出乱子;二来黔省事多, 临近除夕,她要准备尾宴祭拜母神,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去蜀中。
和仪也就是随意问了一嘴, 为了岔开话头。
兰幽像是对身边的人叮嘱了两句什么,然后是阵阵的脚步声, 她终于寻了个安静的地方, 对和仪轻声道:“巴国, 也成‘嫫罗国’, 千年前国都便坐落在如今巴离县的位置, 离是国姓, 国都有巫师府, 修巫道,历代传女不传男。族册有载,巴国历代巫师, 都以易为姓氏。”
前面的和仪听着还是兴致寥寥,最后那一句传进耳朵里她就坐不住了,“是那个易?”
“不错。”兰幽口吻仍是淡淡的,“嫫罗甘娘,嫫罗的祭品、侍女,他们所供奉的母神,应该与我们同为一源。而易字姓氏,就是你所想的那个,和氏宗祠池塘下压着的那位的姓氏。”
和仪闲着的那只手忍不住去摸自己的手腕,入手却只有肌肤的触感,这才反应过来,那一串经过两番壮烈牺牲后只剩十八颗珠子的槐木手串已经在墓室里散开,现在正被小姐姐友情送上的塑料袋装着揣在兜里。
车里大家都在讲电话,各自压低着声音,但落在和仪耳朵里全部都真真切切。
她摩挲两下衣角,道:“我省得了,多谢你的提醒。”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兰幽并不是多话的人,确认和仪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把猛然想起的事情告诉了她,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阿梨就在和仪身边,和仪刚才顺手分了她点阴气,她顺利保住了自己的人形,现在正满是好奇地车里车外看着,怀里抱着个脑壳壳,颇为惊悚。
和仪的眼神几次三番地飘了过去,再三示意。
阿梨仍不明白,和仪索性就喊已经把补给都整理好的肖越齐:“把你那个空包给我呗?回头还你个新的。”
肖越齐当然没有异议,一个十分结实的旅行包刷地一下飞到和仪手里,和仪郑重其事地递给阿梨,正色道:“能否请您把您亲爱的脑壳壳收起来,这简直是太令人惊悚了。”
阿梨撇撇嘴:“你们都不够正宗!脑壳壳养出来的鬼才有劲!”
和仪睁着一双死鱼眼看她,“如果您不像您的脑壳壳入土的话……”
她眼睛一眯,透出些威胁的寒意来。
知道自己即将落入寄人篱下境地的阿梨有些不服气,却不得不把脑盖骨塞到了旅行包里,抱着旅行包生闷气。
和仪如果愿意还是很会哄的,无论是人还是鬼,都逃不过和师一张嘴。
她在口袋里翻了翻,最后只找出一颗香丸递给阿梨,虽然不比线香的,倒也聊胜于无。
前座回头来看热闹的江清不由惊叹道:“和师你是哆啦A梦吗?”
“你看我像不像哆啦A梦?”和仪笑着回视他。江清竟然颇为认真地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圈,然后略有些遗憾地摇头咂舌:“不像。”
哆啦A梦可不会重拳出击一拳把石头砸出个坑来。
和仪看出江清的未尽之语,大家都熟,她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儿,然后很干脆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一场架打得大家都是筋疲力尽,和仪只想多歇歇。
医院里的检查都是早就约好了的,进去就被医生团团围住塞进一个个小隔间,甚至还有一个和特部对接的负责人忍不住问:“这位……小姐要不要打疫苗啊?”
安老和刚刚打算走进诊室的和仪都微微一愣,忍不住同时看向阿梨。
阿梨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在那里抱宝贝一样抱着书包,不让旁人靠近,眼睛倒是忍不住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看到雪白的墙壁和亮得能够照出人影的地砖、倒映出清晰面孔的消防栓箱,忍不住目露惊奇。
看她刘姥姥进迪士尼乐园的样子,和仪摩挲两下下巴,沉思良久,摇了摇头。
安老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他老人家活了几十年了,今天要是亲眼目睹给千年罗刹女打疫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还想活到九十九呢。
和仪没好意思说,其实她刚才有一瞬间是有一点点心动了的。但她转念一想,人家千岁老人了都,又已经低头服软了,连脑壳壳都被逼收了起来,她再得寸进尺好像有点不道德,也不符合我中华民族传统的尊老爱幼的美德。
这样想着,和仪忍不住深沉地叹息,揉了揉自己的脸,深感自己是一个善良、完美的人。
庄婶和庄别致、贺柏宁等人都赶了过来,莫教授他们现在正在病房里躺着,还没醒过来,但没什么大碍。
庄别致看过之后就放下了心,留下贺柏宁他们在病房里收着,走到被清场了的检查区。
其实这两天医院的人本来也不是很多,官方的人安排了需要就诊的患者绕过这边或者绕不开的去别的医院同样的科室,没耽误人治病,也确保这边不会流传出什么对网上舆论趋势不利的消息。
医护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看向和仪等人的目光好像一百瓦的大灯泡,看大熊猫一样,好在还有约束,没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来。
庄婶探望过毛道长等人,就在椅子上坐下,满是心疼地看看和仪,又看看肖越齐,唉声叹气。
她手还不断抚着和仪的脊背,满眼写满了心疼,在庄别致在旁边看着感觉自己就是一棵小草,蹲在墙角也唉声叹气。
肖越齐一贯冷淡的眉眼难得流露出几分笑意来,“要不要我给你加个伤来?”
庄别致连连摇头摆手拒绝道:“不必了不必了。老肖啊!你就跟晏晏下了回墓,怎么人都变坏了呢?”
“我们这叫促狭!”和仪安慰着庄婶的同时不忘分出心思来看热闹,这会儿从庄婶身边探出一个脑袋:“你怎么那么不经逗呢?”
庄别致简直欲哭无泪,张张嘴要反驳,却被庄婶瞪了一眼。
于是只能回头去面对着墙自闭,感慨自己伤势刚好一点就成了草了。
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他的咏叹调还没感慨出来,阿梨轻飘飘地过来,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路过,扔下一句:“对不住了噢。”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接收到罗刹女道歉的庄别致浑身一僵,简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最后只能受宠若惊地哈哈一笑。
阿梨哼着小曲走开了。
肖越齐看着她,淡淡道了一句:“凶性不强。”
庄婶叹着气,感慨道:“也是天命吧,不怪她,你庄叔早几年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年纪大了,尸气煞气阴气哪一个爆发都够他喝一壶的,这回这样也好,从此就彻底退下来,安安心心地养老吧。”
和仪握住她的手,庄婶年轻时也是业内的一把好手,不说是赶尸行当里头的人,但庄叔的活计她做起来也好不心虚,手上还有年轻时拿朱砂笔和桃木剑留下的老茧。
又因为多年的家务活,她的手并不似杜鹃、顾母等人的细腻,上面带着细微的伤痕,是年轻时经历过诸多风雨留下的。
本来因为心态好、身体好加上保养得不错,庄婶年过半百却有一头乌油油的发,如今出了这件事儿,鬓角都白了,看着无端让人觉得历尽风霜,只觉心酸。
“庄叔那天也是这样和我说的。”和仪捏了捏她的手全做安慰,笑道:“这回正经闲下来,等身体养好了还能出去走走。不像年轻时候去哪里都带着任务似的,紧赶慢赶,这一回可纯粹就是游山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