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齐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看江清,正两手小心翼翼捧着定坤珠让人装进锦囊里的江清连忙道:“不知道呢!应该都招了吧?”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如释重负般地对和仪与肖越齐道:“楚章宇都招了,津江他们家老仙儿跟着审,保准没差的。楚章齐也醒了,能够随时配合咱们调查。”
和仪也略微放下心来,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星及熟悉的声音:“人在里面吗?怎么样了?”
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怒目圆瞪看着肖越齐,试图从他脸上扫描出一点点出卖兄弟的愧疚来。
肖越齐毫不在意地扶着她,一边招呼星及:“这边呢!”
星及很快露面了,满脸都是急色,一看到和仪还能站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恨恨道:“出来一趟也能受伤了!”
和仪讨好地赔笑,星及就要拉她回家,和仪忙道:“我前两天约了胡夫人中午吃饭。”
“还吃什么吃?”星及皱着眉:“推了,回家养伤。”
她手扣着和仪的脉门,神情略松:“还行,伤得不算太重,就是虚耗过度,回去给你开个方子。”
和仪连连摇头:“今天再不去,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星及坚持不同意,和仪眯眼抓住了她的错处:“星及,根据《精怪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十四条,不允许修炼成型的精怪在有闹市区任意使用类似瞬移一类法术。”
然后踩着星及变脸的点儿快速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我就是去吃顿饭,你也可以跟着,而且不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儿吗?”
肖越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
嗯,今天也是某人作死的一天。
第80章 . 重明的陷阱 与胡夫人吃饭+走剧情
最终和仪还是成功请胡夫人吃了一顿饭, 不过地点转移到了家里。
厨房上的人使出浑身解数操持出一桌子好吃的,被众星捧月般摆在桌子中央的大汤碗却遮掩着没露出正主的踪迹来。
胡夫人提前到来,高跟鞋踩在石头台阶发出清脆的响, 茜素红绣银竹的旗袍下摆随着风轻轻地摆动, 老款旗袍的叉开得很低,被风一吹起来, 又轻飘飘地落回去,仿佛只是无用功地挣扎了一番。
论起上次见面还是特部门前偶然碰面了, 后来过年虽然走了年礼, 和仪却没亲自登门拜访, 毕竟两边往年来往也没到那个地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和仪心中默默念着这六个字, 一压胸前压襟的如意佩下流苏穗子,笑着对胡夫人微微一拱手:“您到了。”站在她身边的顾一鹤随之施礼。
“不敢劳和师相迎, 三生有幸。顾小先生。”胡夫人眸中存着淡淡的笑,眼波流转间仿佛有风情万种,她对着和仪微微一欠身, 笑着道:“我来迟了。”
这不过是一句谦辞。
和仪笑着请她入内,大家在餐厅里落座, 胡夫人眼神在汤碗上轻轻一瞄, 星及上前掀开汤碗的盖子, 胡夫人打趣着笑道:“不会是和师的手艺吧?那只怕我是无福消受了。”
“我倒是想为您是洗手作羹汤, 可惜被人拦了。”和仪略带无奈, 又微微有些显摆地道:“一鹤的手艺还不错, 您可以尝尝。”
胡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汤过三旬,胡夫人解了身上的大衣递给旁边的人,脸颊微微泛着酡颜醉态, 笑吟吟将一盏春风醉压在一旁,看向和仪:“晏书丫头,有话直说吧,这样好的酒,不年不节没个庆典的,拿来灌我可惜了。”
和仪将手中端着的汤碗放到桌上,收敛了满脸的闲散笑意:“既然您把话说开了,那晚辈也直说了。去年您托晚辈向桃夭订了十坛春风醉,不知……”
“当然是有好事要庆祝。”胡夫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意有所指:“那可不仅仅是我的好事,也是和师的好事,大家的好事。”
和仪眼睛微动,面色却未变,叹了口气,道:“只是谁会喜欢身在局中的感觉呢?我现在所走的每一步,好像都是按照他们的引导踩上去的,最后结果如何,是我想要的,还是他们想要的?”
胡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头浅笑答:“是你们想要的。和氏一族延续千年,靠的不就是世代同心吗?”
驴头不对马嘴。
和仪心里却好像触摸到了什么,目光直直地回望着她:“没有人喜欢□□控隐瞒的感觉。而且这一步步来,每一局,都是鲜血所铺就的。”
“他们要成就的,是蜀中和仪,光明磊落无愧天地的和氏和师,而不是身怀罪孽天地不容之人。”胡夫人微微笑道:“你想多了。你这一路走来的每一步,无害于苍生。”
“所以最后,我也只是探秘解局的一粒棋。”和仪从容地理着袖口,唇角抬起一抹极淡的笑来。
胡夫人但笑不语。
春风醉在和仪这儿,她本欲一块给胡夫人带走。
胡夫人却微微摇头,道:“和师且先收着吧,照如今的局势看,估摸着年底也就用上了,今年可是个好年景啊,明年必定丰收。顾小先生的汤不错,性子也好,与晏书你堪为良配。”
送走了胡夫人,和仪站在原地喃喃念道:“今年是好年景,缘何明年丰收?”
顾一鹤强压着笑意,手握拳凑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然后道:“许是一时口误。”
和仪看着他,忽地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感慨道:“一鹤啊一鹤,你怎么这么好收买呢?”
“并非我好收买。”顾一鹤眼中映着和仪的倒影,他微微笑着道:“而是有人夸晏晏与我是良配,心里高兴。”
和仪心霎那间都软了下来,对胡夫人半真半假的鬼话也不细想了,沉溺在温柔乡里。
顾一鹤下午有课,不比和仪请了假,还得回学校。
送走了他,和仪一回头,就看到捏着针囊走过来的星及。
“……不、不是吧?”她咽咽口水,可耻地怂了。
星及满眼皆是笑意地看着她,和仪最后还是不得不低着头闷声往房间里走。
金针都是酒精擦过的,星及素手拈着微微一弹,就刺入了和仪的穴位中。
和仪趴在美人榻上,‘颇为享受’。
星及忽然道:“怎么忽然想起请胡夫人,又问了这样的事儿?”
“我只是觉得,似乎从到上京开始,港城、巴离县、普济寺、程家村……好像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有我师父的身影在里面。”和仪闭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也未必全是我师父,他如今在北边做府城隍,手伸这么长,算是越职了,这么多的旧案……算了,记得提醒我那天去都城隍庙上香。”
星及无奈地微微摇头:“多大人了,还是动不动告状的性子。”
“我乐意。”和仪轻哼两声,俩人正随口说着话,肖越齐的电话来了。
他的口气颇为凝重:“你现在在哪儿呢?好点了么?能不能过来一趟。”
“怎么了?”和仪一惊:“出什么事儿了?”
肖越齐似乎是叹了口气,“牵扯大了。你尽量过来一趟吧。”
和仪匆匆答应着,星及也听到了,却没拦她,而是在电话挂断之后把她按住:“再等五分钟,我开车送你。”
和仪眼含感激地看向家里唯一有驾照的星及女士。
她匆匆赶到特部的时候,看到特部门口排了一排的车,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门口所有人来去都是行色匆匆,江清嘴里叼着根烟从里头走出来,看到和仪连忙过忙拉住她:“快快快,玄青那边送到了点了不得的东西,里头试着招他的魂,但一直没反应。”
星及把车停好拎着包走到和仪身后,和仪听到江清这么说,不由问:“谁主持的招魂?”
“和尚,他是最擅长这些的你知道,但一直没有反应。”江清指着周围的车:“牵扯大了,把官方和警方的人都招来了,现在不把玄青招出来,下一步路没得走。”
和仪一扬眉,跟着江清快步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问:“安老呢?”
“就是安老不在,我们才这么着急的。”江清重重叹了口气:“不止安老,我师父也不在,他们去港城了,说是商量什么……祭祀的事儿来着,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但听说普济寺的惠岸大师也去了。”
和仪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现在国内才叫群龙无首。”
“不然早上我们也不可能那么着急。”江清苦笑:“本来以为是送上门打发时间的乐子,没想到搞大发了,牵扯到人口拐卖上了。”
“人口拐卖?”和仪声线略高,江清忙道:“小点声小点声,进去让肖哥和你细说。”
和仪加快了脚步风一样进了肖越齐的办公室,一进去就见里头满满当当的人,肖越齐端着茶杯正在说些什么看到她进来略带歉意地对众人介绍道:“这是蜀中和师,鬼道魁首,我的至交好友,也是特部的特别顾问,是我特意请她来的。晏晏,这是……”
他给和仪介绍了一圈的人,和仪一一打招呼过去,看着其中一位整齐的制服,心微微一沉。
“为善在那边,招魂没成。”肖越齐指指墙上的电视,把旁边的一份文件递给她:“碍于保密原则,现在不能请蒲州过来,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和仪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对和仪而言,招魂是从小到大的必修课,心随法动,连摆祭坛也不必,有了八字和名字连念三声,心里就会有感应。
肖越齐递给她的文件上是玄青的生平,本名与生辰八字明晃晃地用加黑字体写在最顶上,和仪一手掐诀连念三声却毫无反应。
肖越齐办公室里的诸人一头雾水,肖越齐却微微倾身盯着屏幕,本来因为和仪到来而略为放松的神情再一次严肃起来,“江清,东西都准备好了?星及呢?”
江清忙道:“摆祭坛的东西都有了,法名还是和师亲手写比较好。”
那边,和仪松开了掐诀的手缓缓睁开眼,面前是玄青的尸身,干瘦的身体和脸上一层层的褶皱、身上灰扑扑好像一年没洗的道袍很容易让人心生厌恶。
和仪没动弹,对监控打了个手势示意肖越齐先不要动,但见她先是指尖搭在玄青天灵处闭目感受好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凝神盯着玄青的尸体看了半晌,忽地两指一并劲风如刀一般挥了出去,同时另一只手从玄青的天灵处抽出一根长长的针。
肖越齐猛地从椅子上坐起,向前走了两步。
他办公室里的几位对视着,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轻咳两声开口了:“小肖啊,这到底——”
“看!”肖越齐手指着屏幕,和仪正小心地分开玄青的道袍,那道袍的广袖口并不是一层布料,展开之后露出了里面夹着的东西,赫然是一块上写着什么东西的布料。
“这是什么?”大家都有此疑惑,和仪展开看看也是不明就里,转身出了屋子。
肖越齐办公室里,他面带期盼地看向和仪,和仪微微摇头,道:“没得招魂了,已经魂飞魄散,碎的不能再碎。”
她晃了晃那根针,道:“这个,控制人用的,傀儡术。至于这个……”
她皱着眉看着那一张几乎是鬼画符的图纸,迟疑着道:“地图?”
听到‘地图’这两个字,身着制服那个急忙忙把图纸拿了过去展开在眼前细看,却没看出个门道来。
肖越齐对上和仪疑惑的目光,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玄青地下室的隔间里搜出了些东西,还有那个小鬼的证词,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和理由怀疑玄青背后有一个拐卖人口的组织,而且专门拐卖阴年阴月八字全阴的适龄女性,控制生产,怀上八字全阴的孩子,然后……”
“小鬼?”和仪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在肖越齐缓缓点头后痛骂一句:“禽兽不如!”
“就是!”拿着地图看得一头雾水的那位忍不住跟着狠狠附和了一句,在场的众人却都是深有同感。
和仪仔细想了想,迟疑着问:“所以现在一定要招玄青的魂,是为了……”
“找到窝藏被拐卖妇女的地点。”警方的人道:“从玄青家搜出来的证据与我国失踪人口名单对比,可以确定他存在拐卖妇女罪行。这些妇女都被他控制在一个地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这出个地点。”
“就这玩意?”和仪眼神落在那张鬼画符上,眉头紧皱:“招魂是不可能了,魂飞魄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动手很干脆利落,玄青能炼出这个等级的小鬼,大小也是个高手,但我被斩断灵识的那一瞬间他一定已经魂飞魄散,不然之后的任意一个时间点动手,我都能发现不对,老肖你懂吗?”
肖越齐呼了口气,点点头:“我懂。”
“所以一定是重明。”和仪抿着唇,面容沉重。
“那这个地图……有什么讲究吗?”大家在办公室里对这地图研究了半天,又联系了专业人士,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甚至想给地图两个字都打上双引号。
肖越齐紧紧抿着唇盯着图纸,忽然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来,不同于寻常的水笔,这支笔是毫笔的头,写出字迹颜色鲜红,朱砂笔。
他在图纸上分散的地方写下了八个小字,然后对着上面的鬼画符连接,不断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警方的人连忙道:“小肖你这是……”
“八卦,还有命理四柱。”和仪口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许惊叹来,喃喃感慨:“我怎么没想到呢?”
肖越齐最后在图纸上圈定了一小块地方,拿出手机调开卫星地图不断缩小放大之后,指了指卫星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口吻笃定:“望鹤山。”